绝大多数父母都拗不过子女, 因为父母对子女的爱更深,不忍更多。
冷处理了一年之后, 许向和周翠翠最终还是同意了婚事,许家宝和梁红英在12月28号举行婚礼。
这一回,梁家那边只来了梁父梁母,梁老大以及梁老二夫妻俩。梁大嫂留在家里看孩子, 其他亲戚一个都没来。
梁大嫂颇为不忿,但是梁母怕孙子再闯祸,大儿媳妇又是个没眼色的, 惟恐再跟上次似的出洋相,搅了婚礼,遂这次不许他们来了。
这边许家好不容易松口了, 梁母不想横生枝节,就想安安待待把女儿嫁出去,年初梁红英自杀了一回,到底有点吓到梁母了。
不能请亲戚过来, 连乖孙子都没得来, 梁父不大高兴,然而碍于现实忍了。这一年, 许家宝和女儿关系一直过不了明路, 不尴不尬的摆在那。梁父心里憋气,觉得许家欺人太甚, 就不信没了他许家宝, 他女儿嫁不出去了。
憋着一口气的梁父发动亲戚朋友给女儿安排相亲对象, 找了一圈,都是歪瓜裂枣,梁父自己都看不上的那种。
谁叫梁家原本就名声在外,之后又取消了婚礼,其中原由也不知道哪个嘴大的亲戚传了出去。再看他们家给小儿子买了房子,显然是拿了彩礼没退回去,登时名声更难听,一般二般也没人敢娶了。
不过梁红英毕竟容貌姣好还是大学生又有正经工作,想娶的人还是有的,但是不是拿不出令梁家满意的彩礼,就是有各种毛病。
那还不如嫁给许家宝,家里条件好,手面又宽,日后能帮衬家里,所以梁父忍了。
老太太看见梁家人就心气不顺,扭过头去看大着肚子的宁燕妮,孙媳妇七个月了,找熟人看过,是个大胖小子。
举目看了看,儿孙满堂,老太太心情立时好起来。
许清嘉手里抱着许家双和邱燕的儿子,小家伙去年夏天出生,大名许敬理,小名汤圆。
许清嘉刚知道的时候就笑两口子,“以后上学了参加升旗仪式,上面喊一声敬礼,你说他会不会应一声到。”
邱燕摊手,“上了户口才想起来谐音太多,可户口都上了,有什么办法。让他敬畏真理,也挺好的寓意,就认了吧。”敬字从了许家双兄弟那边,许家武的女儿叫静好,许家全的儿子叫敬安,许家双说不如中间也是敬字,让她再挑一个字,她就选了理,还觉得挺好,上了户口才反应过来,这敬礼经理的,反正也不是瞎坏词,重了就重了吧。
圆嘟嘟的小家伙在许清嘉怀里不耐烦的扭来扭去,眼睛盯着放满气球的舞台,好些小孩子在上面嬉闹。
邱燕就笑,“他啊最喜欢和比他大几岁的小朋友玩,人家不带他,他还像个跟屁虫的似的跟上去。”
“都这样,喜欢大孩子。”许清嘉太懂了,她家那三个,小哥哥小姐姐一勾手指头就跟着跑了。
“我带他过去玩,你们聊。”许家双走过来。
“奶爸来了。”许清嘉把小家伙还给他爸爸,西装笔挺架着细边框眼镜,十足的社会精英范儿,熬到主治医生之后,待遇地位都会上一个台阶,有了底气,人的气场就出来了。
许家双不觉笑,抱着儿子去了舞台那边。
“都说当医生忙,可儿我瞧着他好像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胖了些,你是怎么养的?”许清嘉打趣。
邱燕一本正经,“照猪养的。”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
邱燕也乐了乐,“是我妈,想着他年后就要出国,觉得到了那边肯定吃不好,就想给他补补,基数大,经得起瘦。” 许家双得到了一个出国进修的名额,机会十分难得,学成归来,事业能更上一层楼,就是要出去两年,为了将来,邱燕还是支持的。
“阿姨可真逗。”许清嘉笑。
说了会儿话,礼乐响起来,新娘要入场了。
小西西天真无邪地拍着手,“新娘子好漂亮哦。”
许清嘉笑了笑。
婚礼进行到一半,梁父上台说话,他对梁红英道,“进了许家的门,以后你就是许家的人了,要守媳妇的本份,伺候公婆照顾家宝,有空了常回来看看我们。”
接着对许家宝说,“今天我们把姑娘交给你了,我们家红英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她。”
梁红英眼眶热了热,之前积蓄的不满猛地泄了劲。
然而感动不超过一天。
第二天,梁父管梁红英要钱,理由是,“你弟妹怀孕后就没再上班,今天要吃这个明天要买那个,家里都被她掏空了。”
说起小儿媳妇,梁父就来气,结婚前看着还好,不想怀孕后原形毕露,竟是个好吃懒做的货。
一查出怀孕就辞职回家,然后早上过来晚上走,三顿饭都在他们这儿吃,不帮忙干家务也不交伙食费,弄得大儿媳妇怨声载道,两个媳妇吵了好几回,吵得他头都大了。
吵得最厉害那次,小儿媳动了胎气,去医院住了六天,花了两千多块钱,这医药费还是他们出的。
梁母就见梁红英的脸色变了。
梁红英心口发凉,“那么多彩礼就都用完了。”
梁父眼神闪了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的房子前前后后就花了六万块,给赵家彩礼还有改口红包各种钱加起来也有小一万了,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花销,你算算还有多少,摆喜酒的钱都不够,我和你妈的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这话当然有水分,但是也不多,钱是不少,但是用的地方多啊,现如今他们就只剩下两千多,梁父心里没底,睡觉都不踏实。
苦涩从心里漫了上来,梁红英抓紧了衣摆,“亲戚朋友送来的礼金不也有好几千吗?就都用完了。”
置办嫁妆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所以给她置办了一堆被褥枕头,再当着外人的面给了一张卡,说是有18888给她压箱底。
可里头一分钱都没有,就是糊弄人的,省得外人说他们收了那么高的彩礼却一毛不拔,卖女儿。
就连许家送过来的五金都没让她带回来,而是分给了大嫂和弟妹。
可笑的是,赵家弟妹进门的时候都有一整套的家具,还把三金和聘金带了回来。同样是父母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她妈说,许家有钱不差这个,可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带着这样的嫁妆进门,如何自处?
梁父诉苦,“可不是用完了,家里那么多张嘴要吃喝,前一阵,你弟妹住院又用了三千。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爸也不会跟你开口。你弟妹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这生孩子又是一笔费用,家里一点钱都拿不出来了,小英啊,你得想想办法。”
梁红英声音发干,“我每个月工资的大头都寄回家了,哪来的钱。”
梁父不满,“你怎么没钱了,你公公婆婆昨天给你的改口费,还有你们收到礼金可不少。”他留意了,好些个红包都鼓鼓囊囊的,他看着光红包就有好几万。
梁红英脸色微微发白,“礼金除了我和家宝的朋友和同事给的我们收着,其他公公婆婆都收走了。”
梁父难以置信,“他们都收走了?”
“都收走了,公公婆婆说这些是他们走的人情,喜酒也是他们摆的。”
梁父暗骂了一句鸡贼,就一个儿子还分的这么清楚。
“那你们收到了多少?”
“我收到了五百多,家宝收到了两千多。”
梁父,“你的改口费呢?”
“四百。”
梁父瞪了瞪眼,他们给小儿媳妇的改口费就是四百,两个两百的红包,许家这么有钱居然也只给两百,他以为怎么着也得千儿八百的。
“那这些钱你先借家里用用。”
梁红英双手紧紧握住,“回门酒的钱,家宝还没凑齐。”在他们那回门酒是男方出钱。
闻言梁母眼神变了,“他爸妈不出这钱。”
梁红英低头嗯了一声。
梁父憋不住了,“他们什么意思,这钱都不肯出,准备把钱都带进棺材里嘛!”
梁红英低了低头。
梁母心念电转,“家宝跟他父母这么僵了。”原以为都同意结婚了,婚礼也办得体体面面,就是想通了。毕竟就那么一个儿子,伤了感情最后吃苦的还不是他们。
梁红英点了点头,虽然许家宝的父母同意他们结婚,但是在心里还是不肯接受她。最开始说好的一家人住在一起,如今却是两人住在另外一套两居室里。
这气性够大的,梁母拉起女儿的手,“妈跟你说,你早点怀上儿子,你公公婆婆天大的气也就消了。”
梁父赞同,“你们抓紧点,给他们生个孙子,就什么事都没了。”就像他们再不耐烦小儿媳妇,可看在她肚子里的小孙子的份上,有什么都担待下来了。
许家其他几房都有了孙辈,就许向还没有,许家宝马上就27,老俩口能不想抱孙子。
梁红英又点了点头。
梁父说回正题,“那你先拿一千给我们,你弟妹大着肚子要补充营养,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孩子。”
梁红英嘴角动了动,她忽然想起了王医生说的话: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女儿的,如果父母爱女儿,不会一味问她要钱去帮兄弟,而不顾她的处境。
见梁红英一动不动,梁父眉头立起来,语气变冲,“你这是出嫁了就不想管家里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你说你肯定会照顾你兄弟的。”
梁红英颤了下,她站起来拿起旁边的包,掏出钱包,把里面的整钱拿出来塞给梁父,五百块,她过来之前就想给他们五百块钱,“爸,我只有这么多钱了。”
梁母扯了扯还想说什么的梁父,拍了拍梁红英的手,“妈知道,这家多亏了有你,要不早就过不下去了,家里这么多张嘴,就你爸和你兄弟挣钱,我想帮帮你爸,身体却不中用还得拖累人,每天想起来我就睡不着……”梁母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困难,说着说着掉起眼泪来,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两个儿子的工作上, “你们一个肚子里爬出来,你们不互相帮助还能指望着谁帮忙,你兄弟们好了,你也就轻松了。 ”
梁红英低低的应了,“妈,有机会我会替大哥弟弟说话的。”
梁母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私下里,梁父向梁母抱怨,“这许家也太精了,两个老的把钱抓得这么紧,你还说小英嫁进来,以后手上钱不会少,可你看看。”
梁母也没想到会如此,“之前闹得不好看,不过都进门了,家宝爸妈还能一直僵着,早晚会和好的。”
梁父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们想的,老了不用儿子媳妇养老了是不是,现在用不着儿媳妇的时候刻薄,小心老了不伺候他们。”
送走了梁家人,许家宝松了一口气,他总是怕两边吵起来。回到家里数了数身边的钱拿着账本开始愁。
回门宴摆在腊月二十七,梁父说要开20桌,一桌160的规,加上其他各种费用差不多要5000。
可他身边只有3200多,这已经是把收到的红包都算上了,这一年他压根就没怎么存下钱,心理咨询费有点贵,而且除了酒店的费用是他爸妈出的,其他费用都是他自己出的。
翻了翻账本,他还欠着5000的外债,又得添一笔1800,保险起见得借2000。
许家宝耙了下头发,身上背着债,心理总归不踏实。
梁红英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愣了下,反应过来,“我这里还有800块钱。”
许家宝笑了下,“你自己留着,万一有要用钱的地方,不够我会问你拿。”
“你先拿着吧。”梁红英从床头柜最里面拿出来八百块钱,“还差多少?”
许家宝,“还差一千,我找老李借一点。”
梁红英抿了抿唇,“外面一共欠着多少钱?”
许家宝支吾了下。
梁红英伸手拿账本。
许家宝,“5000。”见梁红英脸色变了,他忙道,“以后没什么大的开销了,一两年内应该就能还清,你别担心啊。”
梁红英嘴里发苦,“是我拖累你了。”原本以他的家庭条件和收入,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地步的。
许家宝愣了下,笑,“说什么啊,什么拖累不拖累。”
梁红英鼻头一酸,眼泪毫无预兆的下来了,她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
许家宝一慌,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好端端你哭什么。”
梁红英忽然抱住许家宝,鼻音浓浓的喊了一声,“家宝。” 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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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当天,许家康建在西郊的度假村开业,这个项目历时五年建造而成,以滑雪场为主要特色,冬可滑雪,春可踏青,夏可避暑,秋可采摘。
剪彩嘉宾除了许家康夫妇外,还有市政以及旅游局的领导并两位商界老前辈以及秦蕾蕾。时至今日,她已经拿了好几个奖,成功跻身国内一线花旦之列,成为鸣人传媒的一姐,可以坦然站在这个舞台上。
剪彩过后,众人移步度假村内的酒店主宴厅。
秦蕾蕾小声对许清嘉道,“姐,这项目康子哥投了不老少吧。”
许清嘉,“所以你之后拍戏的时候可得用心,替你康子哥好好宣传下。” 她稍后有一部电影将在度假村内取景,奔着拿奖去的。
“诶呦喂,压力好大。”秦蕾蕾怪笑。
许清嘉溜她一眼,“注意形象,别丢了你的玉女风范。”小姑娘走的可是玉女路线。
“你就别埋汰我了,我正愁着怎么转型,女演员演艺寿命本来就短,我这戏路更短,再不转,过几年,我就没戏可拍了。”前车之鉴就是姜雪,她俩走的路线差不多,她崛起,年长的姜雪不可避免地走下坡路。
许清嘉,“你现在这部戏,班底剧本都不错,好好拍,成功了就能拓宽戏路。”
秦蕾蕾也这么觉得。
正说着话,斜刺里一道声音冒了出来,“许清嘉,好久不见了。”
姐妹俩闻声转头。
看清来人之后,许清嘉眉梢微微一扬,点头微笑,“好久不见。”
诸莹莹轻轻一笑,又对秦蕾蕾颔首,“秦小姐好。”
秦蕾蕾回以微笑。
“这是我男朋友纪临,”诸莹莹轻笑,抬了抬手对纪临道,“这两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纪临向许清嘉递上名片,“许总大名如雷贯耳。”又转向秦蕾蕾,“国内有谁会不认识秦小姐,除非她从来不看电视,我是秦小姐的影迷。”
“过奖。”许清嘉客套了一声,看一眼名片,做器材生意的,又扫一眼笑容不改的诸莹莹。
秦蕾蕾微笑,“谢谢。”
纪临再次开口,说的都是生意场上的客套话,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秦蕾蕾找了个说辞离开。
最后纪临说了一句,“以后还请许总多多关照。”虽然他比许清嘉大了十岁,可嘉阳的地位摆在那,况且有心人都知道嘉阳的小老板在外面还有一份不小的产业。
这种话谁都知道这是客套话,许清嘉举着酒杯与他碰了碰,也说了客套话。
纪临走后,诸莹莹含笑道,“多谢老同学给面子,没有让我下不了台。”
许清嘉笑,还真不是特意给她面子,而是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没必要四处树敌,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抽冷子打了闷棍。哪怕是个小人物,最好也不要轻视,一只蝴蝶还能引起一场龙卷风来着。何况她和诸莹莹之间又没什么血海深仇,早些年的恩怨,她都有些模糊了。
“你来京城发展了?”许清嘉笑问了一句。
“是啊,京城人杰地灵,过来碰碰运气。到了你的地盘上,还请多多关照。”诸莹莹半真半假地说道。
许清嘉浅笑,“互相关照。”
客套话,诸莹莹听出来了,也没往心里去,非亲非故,大学期间处的又不愉快,人家凭什么特意关照你,没当着纪临的面让她下不了台,已经算给面子了。之前她无意中透露过曾经和许清嘉做过两年同学,纪临就想过来打个招呼,混个脸熟,多个朋友多条路。
“周美巧最近怎么样了?”诸莹莹问起两人都认识的故人来。
许清嘉道,“挺不错,工作顺利,家庭幸福。”
“倒真是羡慕你们,都成家立业了,可怜我还形单影只。”诸莹莹自我排揎。
许清嘉笑了笑,“纪先生难道是我的幻觉。”
诸莹莹也笑了下,互相打发时间罢了,又问,“卢丽芳怎么样了?”
“不大清楚。”许清嘉其实还是知道一点的,虽然秦慧敏和姜建业离婚了,但是在街坊邻居看来到底是老亲家,所以秦家那边会得到点消息,知道卢丽芳是她大学同学,许清嘉过去探望他们的时候,秦母会跟她唠叨两句。
所以许清嘉知道姜母去世后,姜家兄弟姐妹为了那套房子的归属问题和姜天强打起了官司,大半年才结束。
姜天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老人把房子留给他,所以他什么都没分到。姜建业养老出力多,分到了30%,剩下的70%另外三兄妹均分。
之后姜天强和从戒毒所出来的姜天晴几次三番的上门要钱,都没要到,听人说父子父女之间几乎成了仇人,都见了血,姜建业还被姜天强打破了头进了医院。
之后,姜建业身体就不大好了,索性办了内退,房子一卖,带着孙子走了,去了哪,无人知。
姜母去世姜建业离开,姜天强断了经济来源,顿时捉襟见肘起来,只能卖掉了店铺。
诸莹莹,“你们不是亲戚吗?”
许清嘉笑,“你消息不够灵通,我小姨已经离婚了。”
“抱歉。”
许清嘉笑了笑,无意间一转眼,竟见姜雪和秦蕾蕾站在一块,秦蕾蕾脸色微凝,许清嘉对诸莹莹说了一句,“失陪一下。”
诸莹莹,“请便。”目送许清嘉离开,就见她这一路,都有人主动与她打招呼,嘉阳的继承人,果然是个了不得的身份。
诸莹莹晃了晃酒杯,这人的造化还真是难以预料,刚进大学的时候感觉大家都差不多,她还自我感觉最好,可十年过后再来看,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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