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分享了韩东青带来的那只烤鸭, 说了一箩筐话的韩老夫人才高高兴兴地带着韩东青和许清嘉告别。
关上门的林阿姨还在笑:“没想到祝老夫人竟然是你朋友的奶奶。”
许清嘉也笑, 可不是,哪想到京城这么小。更想不到韩东青的奶奶会这么有趣儿,老小孩的祖母, 成熟稳重的孙子, 祖孙俩的画风差的有点大啊。
稍晚一些,许向华从外面回来, 许清嘉便把祝奶奶就是韩东青祖母的事情说了。
许向华也不得不感慨有缘, 笑道:“那我准备的那份礼物他应该能喜欢,正好拿回去哄老人高兴。”
他让秦慧如寄了几件古玩过来,准备送给韩东青和邵泽, 感谢他们当日送许清嘉来医院之恩。
只是最近这大半个月,位于张家胡同的那座宅子大门紧闭, 他至今都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转脸看见茶几上的那一堆东西, 许向华笑容淡了几分:“晏家那孩子来过了?”
哪怕知道晏洋并非故意,且他认错态度良好,但是女儿遭了这么大一通罪, 至今都没有痊愈, 每天还要忍痛做康复训练,许向华终究不能释怀。
恨倒说不上,毕竟对方只是个少年也非有意, 然而好感绝对欠奉。
许清嘉点点头, 面露犹豫之色。
“怎么了?”许向华奇怪。
想了想, 许清嘉便把电梯里发生的事儿还有韩东青的提醒都说了一回。
许向华沉吟半响:“那你就听韩东青的话, 离晏家那孩子远一点。咱们家和他们家本就不是一路人,等你脚好了,两家也就没瓜葛了。”
对于韩东青这个年轻人,许向华一直十分欣赏,尤其他几次三番帮了他们家孩子,于他们家有大恩,许向华自然信他。
许清嘉点点头,抬头就见秦父秦母推门进来。
“姥姥姥爷。”许清嘉甜甜唤人。
拿着保温壶的秦母关切:“今天感觉怎么样?”
许清嘉笑道:“感觉好多了。”又把医生护士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得两位老人笑逐颜开。
说话间秦母就把保温盒拿出来摆放好,他们问了医生,记下该补什么忌讳什么,秦母就开始变着花样儿的给许清嘉补。
外孙女吃了大苦头,流了那么多血,骨头都折了,可不得好好补一补。
一家四口围着茶几坐了,老两口也还没吃,怕许清嘉和许向华多等,故而一烧好就直接带过来了。医院虽然有小厨房,偶尔熬个汤还好,见天儿做饭,到底影响别人。
吃饭的时候便说起了秦振中,第一批香肠做好之后,他就趁着周末去后街摆摊,许向华陪着他一块去了,没到中午就买的一干二净。
秦振中心花怒放,信心大增,第二天就带了一大袋小肠回来,还请假跑到方家屯弄了一整头处理好的猪。
熬夜忙活了两天,又制出一批香肠,摆了三天夜摊,昨天刚刚卖完。
一家子坐在一块陪着他数钱,刨掉成本,整整赚二百一十五块,赶得上秦拯中小半年的工资,捧着那一堆钱,秦振中激动得满脸潮红。
想起儿子那兴奋的模样,秦父眼底复杂:“现在振中都没心思上班了。”
许清嘉十分理解秦振中的心情,并且乐见他如此。国企现在还过得去,随着改革开放,国企的效益越来越差,底下员工自然也过不好。等到到被下岗的时候,秦振中估计也四十左右了,中年失业,上有老下有下的,这日子怎么过。
趁着现在机遇好又年轻拼一把,实在是明智之举。
“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己心情好重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许清嘉乐呵呵地说道:“做买卖这么挣钱,做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个体户的地位自然就高起来了。”
秦母夹了一只鸡腿给她,笑道:“嘉嘉说的对,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做起这份小买卖之后,儿子整个人都焕发出了神采,作母亲的实在不忍泼他冷水。
秦父也叹:“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自己的路自己走吧。”
吃完饭,老两口也不急着走,家里空空荡荡,他们两个人回去了也就是看看电视,那还不如在这里陪陪许清嘉。反正他们是骑自行车来的,又不用赶末班车。
快八点的时候许清嘉便催二老:“姥姥姥爷,你们明天还要上班,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这挺好的,没事儿了。”
秦母摸了摸她的脸,觉得外孙女儿还是瘦了,问她明天要吃什么,又嘱咐她好好休息,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许向华送二老下楼。
外孙女不在跟前,秦父当即收正眉眼:“武刚那案子判下来了。”
许向华看过去:“判了几年?”
秦父皱眉:“六年。”
许向华眉梢一挑:“姜家告成功了?”光光入室盗窃,数额也不大,武刚又未满十八周岁,绝不可能判七年。
这是一个羞于谈性的年代,秦父亦有些羞于启齿,只能含糊道:“姜天晴一口咬定一开始她是被迫的,年幼不懂事被武刚糊弄后就认了命。主要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姜天晴还未满十四周岁,数罪并罚,武刚就被判了七年。”
许向华扯了下嘴角,不无讽刺。
秦父接着道:“听说姜家想把姜天晴送到她姥姥家那边去,这边人人都知道她的事儿了,留在这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就是姜家屯那边,早晚也得传过去。索性送到任家那边,也许还能重新开始。”
姜家在这座城市里还有点关系,姜天晴的外祖家在当地也算得上体面人家。两边使使劲儿,应该能把姜天晴接过去,这两年户口迁移不比早年限制的厉害。
秦母抿了抿唇:“但愿这丫头经此一事能够改邪归正。”要不真正没救了。
~
第二天,许向华陪着许清嘉做了康复训练才出的门。他一走,在医院附近徘徊了一个上午的晏洋便进了医院。
望着站在门口的晏洋,正在看书的许清嘉眨了眨眼,昨天是周三,今天是周四。他真的不用上学吗?
每次晏洋过来都不是周末,第一次,许清嘉还好奇的问了一句。
换来他酷酷的一句:“我今天不想上课。”
那个理所当然,噎得许清嘉半响接不上话来。
晏洋拎着一个西瓜进来:“这是大棚里种出来的,很甜,我拿来给你尝尝。”
望着那个大西瓜,许清嘉觉得晏洋太客气了:“昨天你才送了一堆东西过来,不用再送东西来了。”
认真斟酌了下语句,许清嘉客气道:“你们家已经承担了我所有的治疗费用,也给我安排了很好的治疗环境。车祸那回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如今罪魁祸首已经得到法律的制裁,你不用这样的。”
晏洋静静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许清嘉也回望,今天的他倒不似昨天那般反常了,不过依旧冷冰冰的。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没见他笑过,忽见他垂了垂眼,浓密的睫毛犹如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许清嘉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来,他的睫毛是不是比她还长。
“是不是韩东青跟你说了什么?”晏洋淡淡问道,心里蹿起怒意,他就知道那个人肯定会说他坏话。
许清嘉心头一悸,面上却露出一丝疑惑:“要说什么?”
晏洋抬眼,看着她的脸,片刻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许清嘉对面,声音平静:“他没告诉你吗?我小时候被保姆虐待过,那个女人把我锁在衣柜里,锁了两年。我性子就变得跟正常人不大一样,治了很多年才治好,可是一旦进入黑暗的环境,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举止反常。”
他顿了顿,望着许清嘉的目光渐次软下来:“昨天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想了一晚上晏洋才想到这个可能,是他自己吓到了她。他知道身边人都怕他,他不在乎,但是她不能怕他。他们是一伙的,她陪他一起待在柜子里。
晏洋认真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她,他长大了。
许清嘉怔愣当场,半响说不上话来。
林阿姨已经听得眼眶发红,她大儿子跟晏洋年纪差不多大,眼下满心怜惜和愤怒。
怜惜晏洋遭遇,怪不得他从电梯里出来之后会那么反常。
愤怒于那个杀千刀的保姆,怎么会有人这么狠毒的对待一个孩子。就是她这个大人,昨天被关在黑漆漆的电梯里都吓得心慌气短,不敢想小时候的晏洋是怎么熬过来的。
“对不起。”许清嘉回过神来,她无意揭晏洋的伤疤,又忙道:“韩六哥没跟我说过这些。”
晏洋牵起的嘴角又拉下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顷刻间又放平:“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晏洋看着她,眼神歉疚:“是我把你撞成这样的,还差一点害死你,昨天又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许清嘉忙道:“不用不用,”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不要紧了,你们做的足够了。”
晏洋摇头,正色:“不这样我睡不着。”
看他一脸郑重,许清嘉一时接不上话来,讷讷重复:“我真的不要紧了。”
晏洋目光从她脸上落到盖着毯子的腿上:“你的脚还没好。”
许清嘉发现她又无言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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