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老孟的邀请如约而至。阮啾啾特意化了妆, 就在她涂睫毛膏的时候, 程隽就像一个幽灵似的默默飘到阮啾啾身旁。

    “这是什么?”他指着睫毛膏。

    “哎哟你吓死我了!”

    寂静的房间突然响起程隽的询问声,吓得阮啾啾一抖,一块睫毛膏蹭到眼皮上,连带着把眼影也给毁了一半。

    “你下次能先打个招呼吗?”

    程隽慢吞吞地说:“这不是吗?就像是今天天气怎么样, 你中午吃了什么,在对方正在做的事情上找到一个接入点,会让两人的谈话变得更容易。”

    他一长串理论让阮啾啾很是惊讶。

    “你是从哪儿学的?”程隽竟然也开始关注搭话的技巧, 了不得了不得。

    阮啾啾的提问使程隽的眼神飘忽片刻:“网上的广告。”

    “哦……”

    如果让阮啾啾知道他已经把关于两性话题的所有书籍都看了个遍,估计得当场嘲笑出声。此处需要强调的是, 程老板秉着严谨的准则,参考多方数据, 主要以豆瓣评分为主,终于列下一个书单。

    终极秘密书单, 只有他一个人有资知道其中的具体内容。

    阮啾啾用棉签细细地把晕染的睫毛膏擦掉, 这才继续说:“晚上你自己吃吧,我得出门。”

    “你去哪儿?”

    “老孟说带我去一个小型聚会,接触一些前辈们, 这对于我来说是很好的事情。估计回来天也黑啦, 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程隽沉默许久,嗯了一声,默默走出阮啾啾的卧室。

    阮啾啾:“???”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脑补出程隽头顶着雪花, 一脸萧瑟地唱着《小白菜》的场面。阮啾啾连忙甩甩脑袋, 把这副诡异的场景甩出脑海。

    她挎上小包,及肩的头发发梢随意地卷了几下,她随手拨拉头发,便看到程隽坐在沙发上。

    “你记得吃饭啊,别吃垃圾食品。”

    程隽的目光追随着她。

    阮啾啾站在门口换了鞋,抬起头,程隽一手抄口袋缓缓走到面前。阮啾啾朝他摆摆手:“那我就走了。”

    “早点回来。”

    程隽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仿佛阮啾啾抛弃了他一样。阮啾啾被盯得有些不忍,正想着要不要安抚一下他,就在这时,程隽慢吞吞地道:“楼下的炸鸡店晚上不送外卖,我不想下楼,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份。”

    阮啾啾:“……”

    程隽:“要甜辣酱和蛋黄酱。哦,再加一份薯条,一瓶可乐。”

    阮啾啾:“……”

    程隽:“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阮啾啾:“……”

    铿锵二字甩给程隽这个狗男人。

    “再!见!”

    老孟自己开着车,正好接阮啾啾。阮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幸好老孟是顺路,她便给老孟发了地址。老孟来得早,隔着很远阮啾啾看到一辆风骚的宝蓝色宝马,车身两侧喷上彩绘,不知道是什么卡通人物。

    这辆车极其地惹眼,来来回回的路人又回头多看几眼的,也有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的。

    老孟坐在驾驶座上说:“我还怕你找不到呢。”

    “怎么可能找不到。”阮啾啾系好安全带,“你的车就是舞台中央最靓的仔。”

    老孟把这当做夸奖,哈哈地笑了一声。

    “我真没想到你们两口子住在这么普通的楼上。安全系数不太高啊,有意愿的话还是换个高级公寓,这年头坏人不少,别把世道想得太单纯。”

    “嗯,我知道了。”

    阮啾啾怎么能说,这栋楼对于程隽来说,不仅仅是一栋房子这么简单。于他而言,或许承载着许多不堪回忆的往事吧。

    “小美女今天穿得真好看。唉,可惜我儿子还在读书,要不然就让你等等他了。你家里面还有好看的妹妹吗,给我留几个。”

    阮啾啾:“??你怎么说得跟拐卖人口似的。”

    两人一路上聊着天,准确来说依然是老孟单方面的轰炸模式,絮絮叨叨地跟阮啾啾讲春季的漫展有多好玩。阮啾啾听得头晕目眩,幸好距离聚会的那家俱乐部不远,她下车的时候,就像是安迪从肖申克监狱逃出来,恨不得双手伸开迎接新鲜而自由的空气。

    小聚的地方是私人俱乐部,进出都会出示会员卡,阮啾啾看得新鲜,一路上跟在老孟身后,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像是个乡巴佬。

    老孟被她拘谨的模样逗乐了:“没事的,你别紧张,都是一群好朋友,性挺活泼的。”

    “呼……”

    阮啾啾长出一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侍者将他们两人领到其中一个房间,走廊里安静无声,就像没有人似的。阮啾啾按捺住紧张的心情,侍者推开门——

    坐在沙发上的几人纷纷回头,每个人脸上都贴了一堆纸条,那场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阮啾啾震惊与茫然之际,差点儿笑出来,被她速度极快地憋回去。

    老孟倒是丝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你们几个人又玩牌。”

    “这不等你们呢吗。后面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啾啾小鸟对不对?小姑娘怎么这么漂亮啊?快过来快过来,中间的位置是留给你的。”

    几人兴奋地摆手,果然如老孟所说,丝毫没有架子,甚至热情地过分。

    阮啾啾坐在沙发中间,如坐针毡。除去老孟之外还有三个人,两名中年男人,一名略显年轻的女人,老孟分别向阮啾啾介绍他们的身份。看着不起眼,一个个却是同行中高山般的人物,其中的老魏因为私人原因几乎要半隐退,他的作品千金难求。

    阮啾啾得知他曾经为国漫做出的贡献,不由更加恭敬。

    “哎呀,别这么拘谨,小心被贴纸条咯。”

    老魏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纸条被他吹得上下飞舞,阮啾啾一时间也严肃不起来,囧然地望着他们。

    老孟笑呵呵的:“我都说了,一群老小孩。”

    他的话受到三人一致唾弃:“呸!你才老,我永远十八岁。”

    “就是。”

    在他们时不时地搀科打诨中,阮啾啾渐渐放松下来。几人对她好奇心满满,问了阮啾啾很多问题,其中诸如她从哪毕业,师承何人的时候,阮啾啾都回答不上来,只得含含糊糊地说是自学。

    “你的作品有灵气,小姑娘以后发展的前途很大,不一定要做游戏。”

    “那做什么?”阮啾啾一愣。

    老孟岔开话题,说:“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总劝人改行,你别听他的。咱们今天不聊工作。”

    老魏也没生气,端起茶杯说:“那我自罚一杯。啾啾你别生气。”

    “我当然不会生气。”阮啾啾笑着说道。

    茶过三巡,果盘吃得差不多了,干果零食嚼得腮帮子疼,茶也喝了好多。这样的聚会和阮啾啾预想中的可太不一样了,她本来还以为会经历一场严峻的考验,已经打起精神做好万般准备,现在倒好,喝茶喝到只想上厕所。

    说不谈工作还真是不谈工作,听着他们谈论一些平常的琐事,却也说得有趣。

    大家说着说着,话题又转移到阮啾啾身上。

    徐姐笑吟吟地问:“你和你们家那口子感情不错啊,年轻真好。”

    “对啊,什么时候计划要个孩子?不过再玩几年也不错,或是说你们是丁克?”

    阮啾啾被问得有些尴尬。

    生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经历这么一打岔,阮啾啾在长久的安全带中忽然意识到危机感。仔细想想也是,程隽虽然狗了一点,但他也是个正常男人,没办法无性繁殖的啊。

    所以说,程隽也有欲望。

    有欲望。

    ……欲望。

    大概是程隽在阮啾啾面前表现得太过温顺,又不会像其他霸道总裁一样动不动强吻扔到大床上这样那样,导致她在面对程隽的时候毫无顾忌。

    隽隽……也是个成熟的男人啊。

    突然间被危机感笼罩的阮啾啾,愣住了。

    直到聚会结束,直到老孟把她送到楼下,直到阮啾啾买好炸鸡进了门,都一直沉浸在某种奇怪的自我矛盾之中。

    承认程隽也是个正常男人是件很难的事情吗?或许是吧。阮啾啾脑补着他们生下孩子,程隽带着孩子一起吃泡面一起在大半夜偷偷从某个地方揪出一袋零食的时候,阮啾啾就手痒痒,想揍人。

    程隽推开门,便看到阮啾啾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把炸鸡塞进他怀里。

    “吃你的炸鸡。”

    程隽:“?”

    他哪能知道,阮啾啾是脑补出未来身为父亲的坑娃日常,阮啾啾这才窜起一股无名火来。

    程隽打开袋子,低头扒拉一下,别过脸慢吞吞地问:“汽水呢?”

    “啊,忘记了。”

    阮啾啾坐在卧室卸妆:“你看看冰箱吧,冰箱里大概是有汽水的。不要喝太多哦。”

    程隽依言到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放着一排养乐多,几盒牛奶,还有几瓶啤酒。他忽然记起,上次点外卖的时候店家送错了饮料,把几罐啤酒当做瓶装雪碧送了过来,啤酒也就被一直孤零零地流放在冰箱。汽水一瓶也没有了,程隽翻了几遍,确定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酒,要么养乐多。

    ……或者可以不喝。

    程隽拎着袋子里的炸鸡,思考片刻,拿出两罐啤酒。他平时很少喝酒,但酒量不错,从来没有醉过,当做饮料果啤之类的喝一两罐也没问题。

    阮啾啾在脸上涂涂抹抹半天之后,走出房门,程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炸鸡。

    “咦,你怎么喝啤酒?”

    “冰箱没有汽水了。”

    “哦……”

    “你要吃吗?”

    阮啾啾摇摇头:“不吃了,肚子很饱。”

    她坐在程隽身旁,翘着腿玩手机,程隽喝冰啤酒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阮啾啾的余光不由跟着走神了。她已经能想象到冰凉的液体在食道滚动下去,是怎样一番美好的滋味。

    准确来说,阮啾啾有点馋。

    她连着看了程隽几眼,被程隽成功捕捉:“你饿了吗?”

    “没有……”阮啾啾坐直了身体,凑到他身边,“啤酒好喝吗?”

    程隽还能回忆起她撒酒疯的样子:“你不能喝。”

    “我就喝几口嘛。你放心,我绝对不撒酒疯,喝完就回房间睡觉了。”

    此刻的阮啾啾在嘴馋之际,已经忘记来时还在思考程隽是否和其他男人一样的问题。

    第二天不用上班,喝啤酒必定会导致早晨起来脸有些浮肿,但她已经决定明天在家宅一天,自然也就不用理会浮肿的问题。

    阮啾啾明显心动了:“我就喝一口。”

    程隽又回忆起她撒酒疯时的样子。

    他的目光飘飘忽忽,似是记起某些回忆,这一次他不但没有拒绝,反而主动问道:“重新开一瓶吗?”

    “不用了,我就喝一口你的。”

    “好。”

    冰凉的啤酒瓶轻触皮肤,让阮啾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她仰头喝了一大口,感觉实在太爽快,没忍住又喝了两口,这才递给程隽。

    “喝完了!给你吧。”

    程隽接过啤酒瓶,仿佛还带着阮啾啾唇瓣的余温。

    阮啾啾惬意地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身旁的程隽已经吃完了炸鸡,把战场打扫干净。他路过客厅的时候看了阮啾啾一眼,阮啾啾一副淡定的模样,丝毫没有醉酒的意思。

    “……”程老板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

    天色已经不早,程隽处理好厨余垃圾,走到阮啾啾身旁说:“我去睡了,晚安。”

    阮啾啾半眯着眼,没有回应他。

    程隽语气温吞地道:“别再这里睡,会着凉的。”

    伴随着程隽的提醒,阮啾啾似是有几分烦躁地拧起眉头,指尖点在额头处,轻轻揉了揉。夜晚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衬得她肌肤愈发地白皙,仿佛一块羊脂玉般毫无瑕疵。她抬起手肘的时候,宽松的袖子滑落半截,露出纤细的手臂。

    她舔了舔唇,懒洋洋地问道:“那你抱我回去啊。”

    程隽:“?”

    阮啾啾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盈着迷蒙的笑意,波光流转,妩媚动人。

    “隽哥哥~”

    他瞬间没了声。

    传说中的一口倒,大概说的就是阮啾啾这样的人了,偏偏还对自己的酒量毫无知觉。

    仿佛浑身没骨头似的,阮啾啾眯起眼睛朝他挥手,吃吃地笑起来:“猪哥哥,背我啊。”

    程隽:“……”

    瞬间从暧昧的场景变成高老庄猪八戒背媳妇,这两者的差距可真是太大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阮啾啾面前,任由阮啾啾倚着他,连扶带抱地把阮啾啾送回卧室,放在床上躺倒。怀里软玉温香,程老板却心静如水,原因在于阮啾啾张口一个猪哥哥,闭口一个俺老孙,实在是让眼前的场景显得万分诡异。

    阮啾啾搂着他的脖颈不撒手:“你给我讲个故事嘛。讲个故事嘛。”

    程隽被闹得没脾气,慢吞吞地问道:“讲什么?”

    “就……讲个一千零一夜好了。”

    程隽:“……”

    这故事没个几天几夜是讲不完了。

    阮啾啾撒酒疯闹着不松手。

    她的脸颊粉扑扑的,眼眸如波光艳影,红唇娇软艳丽,怎一番旖旎了得。坐在床边的程隽沉默片刻,忽然意识到他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找苦头吃。

    阮啾啾忽然嘿嘿笑了一声:“你真好看。”

    程隽从小到大极其讨厌别人评价他的长相,但阮啾啾绝不是别人。他安安静静地俯视着阮啾啾,脖颈被她柔软的手勾缠着,也只有酒醉的时候,阮啾啾才会这么主动了。

    阮啾啾半晌不动弹,就在程隽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又含含糊糊地说:“我不允许你死……谁都……不可以伤害你……”

    一种奇妙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间滚动,滚烫而温柔。

    程隽低低地说道:“不会的。”除了阮啾啾,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了。

    阮啾啾在半梦半醒间说出最后一句。

    “我会陪着你的……所以,别害怕。”

    梦中的她看到程隽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仿佛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所以,她对着程隽说出这样的话来。

    “……”

    卧室里安静得不像话。

    坐在床沿边的男人一手撑着床垫,任由阮啾啾搂着他的脖颈。他低垂着头,散乱的碎发滑落,遮住了他的眼睑,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动作,缄默很久。

    终于。

    男人慢吞吞而又很好听的声音说道:“那我们约定好了。”

    醉蒙蒙的阮啾啾什么也没听清,只是兀自地嘟哝着,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样的场景。

    程隽俯下.身,在她的红唇上印下一吻,唇与唇的简单相触都是令人如此的心悸。

    末了,又觉得不够,他的缀吻流连于她的眉心,眼睑,额头,最终又回到她柔软的唇上。他轻咬阮啾啾的唇,就像是有几只蚂蚁从唇上爬过,细细密密的痒令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唇舌被轻易地撬开,唇舌纠缠。阮啾啾在半梦半醒中,感到肺部的空气都快要被抽干,她挣扎几下,却被对方抓住手腕,像是有千斤压在身上,让她动弹不得,迷迷糊糊地由着他的吻愈发没了轻重。

    他的吻顺着面颊向下,落在她柔软而白皙的脖颈处。

    洁白的皮肤毫无瑕疵,就像一块干干净净的染布,等着一些浓墨重彩晕染而上。

    果农程隽终于成功地种下一颗红彤彤的小草莓。

    当他还想再进一步的时候,阮啾啾不知何时已经放弃了挣扎,睡着了。

    程隽:“……”

    他的嗓子像是咽了一块火炭似的,灼热的温度炙烤着血液和柔软的口腔黏膜,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

    “啾啾……”他的声音又干又哑。

    阮啾啾不但没有醒来,反而猛地一脚把毫无防备的程隽从床上踹了下去。她是有起床气的,最烦别人打扰她睡觉,醉梦中无差别攻击彻彻底底地打破了这会儿旖旎的氛围。

    坐在地板上的程隽别过脸,望向阮啾啾。

    她睡得正熟。

    程隽沉默许久,又双叒叕发出一声叹息。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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