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宽大的纯金镯子,衬得那手腕越发纤细,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似的。
书画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双手,拿出十二分珍重,一点一点将花沫裹上去。
有了漂亮衣服漂亮首饰,看着那指甲就怎么也瞧不过眼了,明雀离就让书画继续给他染指甲。
明雀离嚼着酸溜溜的脆杏,他最近特别爱吃杏子,口齿生津的感觉妙极了。
“夫人少吃点杏子,”绿枝给他捏着肩,劝道,“杏子伤身,一下子别吃太多才好。”
“嗯。”明雀离懒洋洋地应了声,对犹豫着端着盘腌脆杏的小丫鬟道,“继续。”
绿枝:……
夫人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萧风来神色淡淡地走进院子,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了一番。
院子里,满庭红色的花朵开得正盛,妖娆妩媚,和之前的清淡素雅大不相同。
除此之外,还真是诡异的很。
“你还真是享受。”
明雀离抬眼望去,蹙眉不悦,“你怎么老是挑我染指甲的时候过来?”
他下意识地把手换了个更安全的姿势,以防万一。
萧风来心中好笑,“上次我可没过来,是你自己到我院子里的。”
话一说完,他就看到红衣美人别过头,完全漠视了他的话。
“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萧风来清咳一声,提醒自己是有事上门,不要先把人给得罪了。
“大梁百战百胜的大将军,有什么事需要区区在下来帮忙?”明雀离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看着面前这个披着层温润如玉皮的杀神。
“你们先下去吧。”萧风来转过头,先对旁边的丫鬟说。
书画犹豫了下,放下手中的纱布退了出去。
几个丫鬟都出去了,院子里一时又剩下这几个人。
明雀离哼了声,看着未染完的指甲神色不虞,闭目养神。
没办法,谁让那是别人家的丫鬟,明雀离自认虽然自己是个坏人,但也是个讲道理的坏人。
院子中轻轻起了风,花香怡人,阳光轻柔地抚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明雀离刚刚打了个哈欠,就突然被手上传来的一阵凉意惊醒,他惊奇地低头看过去,就看到那个杀神将军正执着他的手,用银色的小勺挑起花沫,一点点均匀地抹在圆润透明的指甲上。
“堂堂大将军,还会做这个?”明雀离饶有兴趣地看过来,倒也不觉得紧张,只是对萧风来这个人更好奇了。
一眼看过去,他就知道这个人是匹狼,还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只是外面那层皮实在太过完美,不仅骗过了世人,就连自己也颇为喜欢。
谁不喜欢好看的皮相呢?
萧风来嗯了一声,从容地继续动作,他的手法娴熟得很,只是几下就把那剩余的指甲裹好,顺便打了个漂亮的小小蝴蝶结,竟比刚才书画弄的还要好。
“我妹妹还活着的时候,经常缠着我给她染指甲。”萧风来淡淡地说,看不出什么伤心。
明雀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随意地点点头,他向来做不到什么感同身受。
不过……
“你需要我安慰你几句吗?”他的神色有些勉强,问得十分不走心。
萧风来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他一锤定音,就把这事揭过了,顺便冷静地在心里排除了苦肉计这个方法。
那么……美人计?
萧风来默默思索起这个办法的可行性来,以上次的情况,或许大概可能……有效?
他冷静地压下因回忆而泛起波澜的心湖,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真要用美人计,怕是不等问出什么,他自己就先栽下去了。
明雀离不知道萧风来心中的想法,他现在的心情不错,刚才萧风来的举动被他自动理解为示弱,也就不气了。
“什么事?”明雀离掀起眼皮子看过去。
萧风来松了口气,单刀直入地道:“近日城中不知道为什么,每日都有人突然死去。更为古怪的是,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且尸体百日不腐,城中最好的仵作都查不出死因。”
简单的把目的说了一遍,萧风来诚恳地看向他,“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近日来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不下百次,萧风来也不得不操心起来,他更怕的是。
“有趣。”明雀离玩味地笑笑,他突然想到了昨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男人,还真是有意思。
不过……
“将军怎么会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可以帮上你的忙?”
如果只是因为旁人看不出他的性别,那么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萧风来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那还盛着凤仙花沫的银盘。
眼下正是阳春三月,漠城的杏花才刚刚零散地开了几朵,这不属于此时的凤仙花,却开得如火如荼,鲜艳似血。
而整个将军府除他之外的人,像是都没有发现这点一样,就好像凤仙花正该是这个日子开的。
明雀离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让他意外了。
能够看破命星互换带来的迷障,现在又轻易地察觉出不对,还真是稀奇。不过,也算是情理之中。
明雀离舔了舔唇,突然觉得有些渴了。
“给我拿颗杏子。”明雀离懒洋洋地吩咐道。
萧风来一顿,看了眼他被用细纱布裹着的十指,还是起身夹了个腌脆杏,递到他嘴边。
“行吧,我就帮你看看。不过将军,你准备如何报答我呢?”明雀离含着杏子,口齿不清地道。
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翘起,明雀离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将军,准备听他如何作答。
萧风来神色自若地道:“我和阿离本就是夫妻,互帮互助才是应当的,说什么报答不报答?”
咔嚓——
明雀离一口咬破了杏子,酸溜溜的汁水一下子四溢出来,令人精神一振。
“阿离?”他把杏子咽下去,神色危险地重复了一遍。
萧风来淡定非常,“阿离也可以叫我风来。”
他看着面色不对的明雀离,嘴角悄悄翘起,上一次的调戏之仇,他可终于还回去了。
.
明雀离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义庄,奇怪地啧了一声。
“怎么了?”后边跟上来的萧风来问。
“魂魄。”明雀离慢悠悠地道,“死气聚集,却不见一丝魂魄,还真是少见。”
萧风来蹙眉,不太懂他的意思。
“嗤,怎么,将军都能看破我的小把戏了,连这义庄有没有鬼魂都看不见吗?”
明雀离嘲笑出声,丝毫不顾忌周围几个侍卫惊异的眼神。
萧风来敛眉,暗自叹了口气这家伙还真是小心眼,然后果断服输,“是我孤陋寡闻了,阿离和我说说吧。”
明雀离哼了一声,十分不耐烦:“人死之后,魂魄不是立刻就能轮回的。”
岂止是不能立刻轮回?自从大梁和异族战乱又起,人间充斥着大量冤魂,地府早就腾不出手来。要想投胎?普通人还是慢慢排队去吧。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拢了拢袖子,明雀离当先进了义庄。
义庄里,萧风来特意提前叫来的几个仵作正等在那里,围在一具尸体前窃窃私语。
“将军,这位是……”几个仵作慌忙过来行礼,打头的那个眉须皆白的老人问道。
“这是我夫人,待会你们一切都听他的。”
几个仵作连忙应是,但眼里都闪过叹息之色,尤其是那个老人,更是蹙紧了眉头。他张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
将军娶了一位夫人,他们都是知道的,但现在竟然把这娇小姐带到义庄来,这不是——这不是添乱嘛!
他们在心中腹诽,到底没敢说出来。
虽然义庄里陈列的尸体,都诡异的没有腐烂,但依然充斥着淡淡的臭味,明雀离的脸色有点不好,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萧风来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把它放在鼻子下面,会舒服许多。”
说着,他就拔出塞子,将瓷瓶递给了明雀离。
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立刻飘了出来,它的味道明明很浅,却十分霸道,瞬间驱散了那点臭味。
明雀离的眉头舒展开,看向萧风来的神色柔和许多,“不错。”
不过……
他挥了挥手,“拿到一边吧,我用不着了。”
刚才不过是一时失察,忘了他早就不是荒山没有实体的魂魄了,才没有封闭嗅觉,现在反应过来,自然不需要那么麻烦。
明雀离绕着义庄转了圈,打量起来。
义庄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上百具尸体,他们的死亡时间各不相同,却奇异的没有腐烂,尸体都保存完好,除了没有呼吸心跳且身体是死人般的冰冷外,和活人没有什么两样。
且他们的表情,虽然同样各不相同,但却都没有临死之时该有的恐惧和绝望,一切负面情绪都远离了他们。
边上的几个仵作看着那四处张望的女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心里都愤愤不平。
这样随便乱晃,是把义庄当了玩乐的地方吗?简直是胡闹!
一个看上去脾气就不好的仵作更是咬了咬牙,上前准备对将军说些什么。
打头的那个仵作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动作,专注地看着明雀离的动作。
他看到那个将军带来的夫人,突兀地停在义庄的一个角落里,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嫌弃地道:“把他们给我扔出去。”
明雀离停在那三副棺材旁边,看了里面已经腐烂的尸体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对一边的侍卫吩咐道。
侍卫互相看了眼,迟疑不决。
“按夫人说的做。”萧风来蹙眉,语气淡淡地道。
“将军!”那个脾气不好的仵作终于忍不住了,“那是最早出现的尸体之一,很可能是关键性线索,怎么可以随便处置!”
“还有夫人,”那仵作转头又对明雀离道,神色愤愤,“我不知道夫人是如何说服将军带你来的义庄,但您如此对待遗体,故意毁坏关键线索,夫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明雀离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什么关键线索?”
仵作:“那是最早发现的三具尸体,那就是——”
“一群蠢货,连死人和活人都分辨不出来吗?”
明雀离嗤笑出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几个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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