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鼬不想在这一点上和宇智波泉争执,所以他耐心道:“即使如此,这和问题本身并没有关系。”
“有关系。”宇智波泉如此斩钉截铁地说。
说罢,宇智波泉没有给宇智波鼬反驳的时间,飞快道:“人们选出一个领袖,不是让他在那扮演高大上的光辉角色的——是的,忍者本就不是一个光彩的职业,所以忍者难免希望自己的首领能够带领他们寻找光明,而既然要寻找光明,那么就必须要由一个足够光明的人来充当领袖,否则做人体试验又如何?大蛇丸做的事其实无关紧要,如果他不是要当火影的话。我清楚这一点。”
宇智波泉彻底冷下了脸,“三代目火影,以及木叶高层,他们在这件事里做了什么?他们承担了什么?你真地以为他们承担起了他们做出的决定吗?他们真地清楚不是日向日差自愿牺牲的,而是因为他们的无能,他们的沉默,所以一个无辜的人就这样死去了吗?他们连背负起这个罪孽的觉悟都没有,放几尊雕像在他们位子上都没区别!”
宇智波鼬不想看到宇智波泉这么咄咄逼人的模样,他实在不想和她就这一点产生争执。
至于为什么,他此刻没心情细想。
“事情已经结束了,现在再去探讨高层的对错真地有意义吗?”宇智波鼬用了一种沉重的语气,“泉,难道比起日向日差以一个自我牺牲的英雄形象死去,你更希望听到的是他坚持自己的无辜,所以由高层将其杀死这样的消息吗?纠结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宇智波泉挺直了背,“一个人既已被预订死亡,他的死亡方式对于他本人而言本就失去了意义,无论是作为英雄,还是作为被害者,一具尸体何需向世人交代什么?欠我们一个交代的是活着的人。”
宇智波鼬难以理解宇智波泉为什么会这么想,这让他感到焦躁,“是日向日差大人对你说的吗?他不是自愿的,是被逼迫的,所以你才无法接受?”
宇智波泉塌下了肩膀,她垂着头,让宇智波鼬无法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不……这件事是这样的,鼬,毋庸置疑,无论我是否肯定这样的处置方式,但是就结果而言,日差老师的牺牲解决了木叶的危机,这是千真万确的。但是,他拯救的是整个木叶,其中也包含了你我,而他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则是出于高层的意志,可是你看,这里有一个很容易被混淆的地方。”
宇智波泉抬头看向宇智波鼬,眸色深沉,“木叶,和代表着整个木叶意志的木叶高层,并不是同一个概念。高层只是木叶意志的代行者。”
“今天,我们所有人,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更关心的人,杀死了一个无辜的,还有一个孩子要抚养的父亲——很多人都希望把日差老师的名字刻上英灵碑,让他成为英雄,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承担杀害无辜之人的心理压力。但是我们杀死了他,因为代表着我们利益的木叶高层决定让他去死,所以我们都是杀害他的凶手之一。”
“大蛇丸因为对同伴下手所以成为叛忍,我们现在都杀死了一个同伴,是,这或许是情有可原,只要有背负这一罪孽的觉悟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人都是更关心自己的。但是有些人,他被选为领袖,不是让他扮演老好人的角色的,不是让他在事情结束后老怀欣慰地说什么真是委屈了他们这样的话的,他得站出来承认这一点,他得让人们都明白这一点,明白这件事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明白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再次发生。”
“否则,正如族长大人所说,此后还会有更多牺牲品——因为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件事的重量。”
“所以这一点很重要,和整件事也充满了关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而我们都承认这件事是错误的,那么就必须要做出改变,以防重蹈覆撤不是吗?他们是木叶意志的代行者,其他人可以不了解,但是他们不能,如果他们不了解,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他们还会做出一样的决定——悲剧永远也不会停止。”
宇智波泉收回视线,把滑落到胸前的长发梳拢到背后,“而这番分析,还是在我出于客观的、理智的思考前提下才得出的结论。如果再加上感情的话——把日差老师换成族长大人,你能接受吗?换成佐助,未来你当上族长,事情重演,你会因为佐助不是族长,没那么有价值所以就让他替你去死吗?设身处地,日差老师会愿意抛弃宁次吗?宁次才四岁!他额头已经多了个丑陋的咒印,让他成为奴隶成为家畜,这里面哪里来的牺牲哪里来的英雄?有的只是受害者而已。”
宇智波鼬静静地注视着宇智波泉的侧脸,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她了。
外人评价宇智波一族的人性情极端,难以相处,其实或多或少是说中了的。
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看法,就是要钻牛角尖,就是要一意孤行不听人劝告,以理服人以情服人根本不可能,只能暗自盼望着他们走的道路是正确的道路,如果是错的,那么上一个威名赫赫最后却沦为叛忍的老祖宗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不只是泉,他也是一样的。
他不想这样就放弃。
“那么如果是泉你呢?”宇智波鼬问,“如果你坐在火影大人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呢?”
宇智波泉扭头看向宇智波鼬,她似乎没有多少掩饰自身情绪的念头,“我当然会义正严辞地让日向日足去死。”
宇智波鼬微怔,刚想说这个决定又有什么正义之处,却听得她冷笑道:“当然的事吧?我管他是不是族长,如果必须要有人去死,那么我肯定会让我的老师活下去,反正日向一族也不敢唱反调,再者杀了云忍的本就是他,名正言顺,就算日向内部提出日差老师的名字,我不同意,那又能如何?”
宇智波鼬嘴唇抿成一线,不言不语,就这么看着宇智波泉,仿佛想要一直看到她心里去,看清她的真实想法。
宇智波泉竟也难得地坦率,直白道:“事情本身就是这样的,我曾听人说‘感情是神明赐予人类的礼物’,因为有感情,所以才会有偏向,我在日向日足和日差老师之间偏向日差老师,这是人之常情——当然我明白三代目对他们二人都没有感情上的偏向,他们在他眼中的不同是物化意义上的价值的不同。”
“所以在他们眼中,被笼中鸟所束缚的日差老师更‘便宜’一点。”
“没错,我明白,我也能理解,如果今天死的是别的一个日向分家的人,那么我最多嘲讽几句,再多的就没了。我难道是个蠢货,不知道那时候不能硬闯日向族地吗?我难道不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吗?我难道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但是那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我既然承认自己以‘宇智波泉’存在于世,确定宇智波泉存在价值和存在意义,明晰宇智波泉的忍者之路要怎么走,我就必须要做这件事,否则就是自我否定自己的存在意义。”
口口声声把自己当作“另一个人”去描述的少女呼出肺部的空气,她望着窗外的黑暗,面色平静地眨去波澜的水花。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我在强词夺理,”宇智波泉带着几分茫然与倦怠,很不上心地说:“我只是想证明我是对的,他们是错的,即使我明知对错其实根本不重要……因为我对既定的现实无能为力,所以只能努力证明自己的正确,因为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能做的……日差老师也问了我一样的问题,他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觉得他是否自愿这一点很重要。”
不同于方才仿佛在拒绝一切抗拒一切的尖锐,此刻宇智波泉浑身的棱角都柔软了下来,燃烧的怒火也逐渐消弱下去,显露出如眼泪般温热的悲伤来。
宇智波鼬挪了挪身子,把神情怔忡的少女揽到怀里,无声地安慰着。
“刚才那句话,还有后半句。‘感情是神明赐予人类的礼物,欲望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比起别人送的,基本都会更喜欢自己选的东西吧。所以,错的是对白眼产生贪欲的云忍吗?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吧。仇恨既然已经产生,对错就不再重要了,我以后要如何面对宁次?我要怎么告诉他真相,却又让他不要产生仇恨?他难道没资格去仇恨吗?他以后会不会也因为类似的事死去……”
“你希望他生活在仇恨中吗?”
“我希望他能够知道真相。”
“你指的是,你所认为的真相。”
“……是的……我、我希望他能认同我,因为他的认同是最重要的。”
“但是你不能对他说你所认为的真相,因为你想让他知道的,只是真相而已,而你所认为的真相是带有明显的感□□带的。”
“嗯……我知道。”
“泉。”
“……”
“对我说就好了。”
“……”
“我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并不认为你的想法就是错的。或许你会希望自己能够更理智一点地去看待这件事,但是如果这么做会让你感到压抑的话,不这么做也没关系。事情才刚刚发生,你没有必要这么快冷静下来。”
宇智波泉扯了扯嘴角,拿下巴蹭了蹭宇智波鼬的肩膀,“在故事里,有一个地方叫做‘流星街’,那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堆,全世界的垃圾都倒在那里,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个不被承认的国家,”
“有的人因为无法在正常的世界里活下去,所以躲到垃圾堆里,有的人因为觉得婴儿没有必要活下去,所以扔到了垃圾堆里,久而久之,垃圾堆就成了这些被排斥、被遗弃之人的故乡。在正常的世界之中,他们根本就不存在,连异类都算不上。”
“流星街只有垃圾,所以所有在流星街的存在都是垃圾,包括生活在其中的人类,那是一个不亲眼看看就无法理解的地方,信奉神明的……巫女称其为‘神弃之地’。”
“某一天,一个流星街的人离开了流星街,到外面的世界闯荡,结果被牵连进了一桩杀人案里,因为是流星街的人,所以不被外界的世界承认,那个国家的官兵强行逮捕了他,负责这桩案件的官员在没有证据,也不给他机会解释的情况下判处他有罪,于是他死了。”
“几年后,真凶曝光,那位流星街居民的清白不言自证。事后,和此案有关的官兵、官员、证人……总共三十一人,全都被杀掉了。同样出身流星街的三十一个人,把炸弹放在自己身上,笑着和他们握手,然后同归于尽。不同地点同一时间,三十一位同胞为他们根本不认识的,如果在流星街里或许还要互相残杀的那个冤死之人复仇。”
“流星街的人从到了流星街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垃圾,而垃圾,本就是没价值的东西,他们只剩自己的那条命,想要活下去,就得拿命去拼。可是让外界最无法理解的是,他们只剩自己的命了,偏偏最不珍惜的还是自己的命。他们说那三十一个人是疯子。”
“鼬,我也是疯子吗?”
“不是的,你不是。”
“可是我想成为第三十二个人。”
“那只是因为你现在很愤怒,等你冷静下来就不会这么想了。”
“可是,即使我冷静下来,我还是会觉得,比起一个人的生命,一个人的存在意义要更为重要,那是和尊严等同的事物。”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只剩下你自己,我不会抛弃你的,所以你也不要随便抛弃你自己。”
“……对,那只是故事……”
“嗯,只是故事,所以不要再有那些危险的念头,即使是日差大人,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
次日一早,宇智波鼬从隔壁房间出来向宇智波泉问好,宇智波泉惺忪道:“真是吓死了,凌晨惊醒,打开了那边那扇窗户想看看东边的苍穹,找一找星座,结果却看到了窗外那颗树,路灯下,那棵树的影子……啧……”
“就像个被剁烂的女人……是吧。”
宇智波泉大惊,看向宇智波鼬,却正巧撞进了对方漆黑温润的眼眸中,那双眼中满含深意,却也不乏安抚。
宇智波泉愣了一会儿,旋即和宇智波鼬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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