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过后就到了快放假的时候。
新宇公司待遇不错，年假一共十五天, 离得远的还可以提前申请离开。
公司里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回家。
经过年会这么一闹, 戚瑶的身份算是彻底的公开了。
她跟顾秋羽的关系摆到了明面上，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中午的时候还能光明正大地上二十六楼吃饭。
因为幼儿园放假放的早，戚彤没人带，顾秋羽干脆把孩子也带到了公司。
办公室里还专门辟出了一出儿童玩耍的地方, 用垫子和围栏圈了起来，变成了小朋友一个人的地盘。
而且，戚瑶发现关系公开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至少以前热情的不热情的, 现在看见她都需要的带着笑，甚至还要难为自己来巴结她。
想想这种感觉还是挺爽的。
春节将至，不少人都在计划着去哪旅游。
以往的春节, 都是戚瑶跟彤彤两个人一起过的，也没什么新花样，无非就是看电视，做游戏，连个拜年的地方都没有。
走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杜妍茜家，无聊的很。
今年多了一个顾秋羽, 或者说因为一家人聚在了一起，顾秋羽便计划着带着母女俩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心情。
公司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戚瑶也正式放了假，但是因为还有一些收尾的事情，顾秋羽还在忙着。
戚瑶在客厅整理衣服，顾秋羽坐在一旁的茶几上看文件。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今年你不用回家过节的吗？”
顾秋羽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不用，回去也没意思。”
每年春节不是观看他那个所谓的父亲跟新欢郎情妾意，就是跟那两个所谓的弟弟扮演兄友弟恭，然后在彼此间试探嘲讽，这些年，他已经演够了。
戚瑶不知道，顾秋羽有没有跟他家里人提过他们俩结婚的事情，上学的时候她只知道顾秋羽跟家里的关系不是太好，但是现在看来，情况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
顾秋羽看完手中的文件，发现戚瑶在发呆，以为她在介怀不带她回家过年的事情。
他靠近戚瑶，帮她拿过手中的衣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是我不带你回去，在我心里，这间小小的屋子才是家，至于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大别墅……妈妈去世后，我再也没觉得那是我的家。”
戚瑶犹豫了一下，问道：“阿姨……妈是怎么去世的？”
顾秋羽神情有些落寞。
戚瑶连忙道：“你要是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顾秋羽打断她：“没有不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实话，妈妈长什么样子，我都快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她身上的那股味道。”
温暖，甜馨，还有安全。
“妈妈是在我初中的时候去世的，主要原因是肺癌，治了好久，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妈妈治疗的积极性不是太高，后来受了刺激，没有多久就去世了。”
顾秋羽一直以为自己不敢提那段过去，但事实上真正的说出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话题开了头，接下来说起来就顺畅的多。
“那时候我刚好初三，即将中考，但是因为妈妈去世，打击很大，所以中考发挥失常，没有考到市重点，我爸因为这件事，把我揍了一顿。”
戚瑶没想到成绩优异的他还有这段过去，自己的初中都是一路混过来了，那段荒唐的岁月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虽然没有考到重点，但是爷爷手里有些关系，把我塞进了S市比较好的一所高中，一切都还顺畅。”
戚瑶响起顾秋羽好像是高二转学的，不知道这里面又有什么故事。
“高二的时候，我爸再婚了，娶了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人，我一时气不过，所以转学了，外公也帮我转了户口。”
顾秋羽不想细述那段过去，他不想戚瑶跟着一起难过，只是寥寥数言就这么一笔带过。
但是戚瑶知道，当时肯定远没有他说的这么轻松，一般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顾秋羽这么骄傲的人。
“后来我就遇到了你，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顾秋羽将手上折叠好的衣服放在一起，起身抱着放到了衣柜里。
戚瑶只觉得心里一阵揪着疼，别人都觉得秋羽表面上风光无比，谁又知道他背后受的伤。
戚瑶站起身，三两步走到顾秋羽面前，搂着他的腰。
“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反正我们现在才是一家人，你不是说一起去旅行的吗？选个地方吧，我们带彤彤出去走走，我还从来没有带她出去玩过呢。”
“那些你不想提的过去，就让它随着时间掩埋，未来由我，有彤彤，我们一起守护你。”
顾秋羽也抱紧了她：“好，以后只有我们是一家人，想去哪玩，我们计划一下，等明天我去公司把最后一点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出发。”
戚瑶点了点头：“嗯。”
只是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日顾秋羽去上班之后，一个人找上了门。
戚瑶看着站在门前头发虽白，却仍然身体硬朗的老人，挂在嘴角的笑渐渐沉了下去。
她先开口道：“顾爷爷，好久不见了。”
顾老爷子还算平静，淡淡道：“我倒是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戚瑶勾了勾嘴角：“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戚彤的声音从屋子里传过来：“妈妈，是爸爸回来了吗？”
顾老爷子听见这个声音，眼神一动，忍不住问道：“说话的就是我的重孙女？”
年会上关于戚瑶和顾秋羽同框的照片拍了不少，还有一家三口相亲相爱的画面，公司都传遍了，自然瞒不过密切关注的老头子。
也是年会过后，老爷子才知道他这个最看重的孙子不仅瞒着他偷偷结了婚，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这个孙媳妇不是别人，就是当年他非常瞧不上的那个小混混。
老头子第一时间给顾秋羽打了电话质问，没想到孙子供认不讳，还反过来警告他不要对戚瑶再动手段。
老爷子没当场气出病来，都是这些年保养的好。
顾老爷子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下去，一大早就从S市赶了过来，想要跟孙子当面谈谈，顺便再见一见那个女人。
戚瑶打开门：“您还先进来吧，这大冬天站外面，要是冻着了我可不负责任。”
老爷子哼了一声踏进了屋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没个礼貌。”
顾爷爷进了屋子才发现，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但是处处都透露着家的温馨感。
墙角的小装饰，柜子上的绿植，还有随处可见的玩具，每一个地方家的味道，比起家里那个冰冷的大别墅要舒服的多。
戚瑶倒过一杯热茶递过去：“家里没有茶叶，您将就一下。”
顾爷爷坐在沙发上，没说话。
戚彤从房间里跑出来：“是爸爸回……妈妈，这个老爷爷是谁啊？”
戚瑶如实告诉她：“是爸爸的爸爸的爸爸，也就是爸爸的爷爷。”
戚彤眼睛闪了闪：“老师说过，爸爸的爸爸叫爷爷，那爸爸的爷爷叫什么呢？是不是太爷爷啊？”
戚瑶点了点头。
戚彤对着沙发上的老人甜甜地叫了一声：“太爷爷好。”
顾爷爷愣在了沙发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哎……好……好。”
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没找到什么东西，只能尴尬地招了招手：“上太爷爷这来，初次见面也没带个红包，太爷爷下次补给你。”
戚彤看了妈妈一眼，戚瑶对着她说道：“去吧！”
小朋友慢慢地走到顾爷爷身前，老爷子看着这张脸，丝毫不怀疑这就是顾秋羽的孩子。
“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戚彤奶声奶气道：“太爷爷，我叫戚彤，今年五岁了，妈妈说过了年就六岁了。”
顾爷爷笑着说道：“是吗？”
戚彤嘟了嘟嘴吧：“其实我才过了四岁生日没多久。”
虚岁和实岁之间的差距有点大啊。
顾爷爷被这小娃娃快给萌化了，但是想了想孩子的名字，忍不住说道：“你姓戚啊？”
彤彤点了点头：“嗯，皇亲国戚的戚。”
老爷子满脸的不赞同。
戚瑶看重祖孙俩交流的挺好，干脆进了厨房准备午饭。
顾爷爷年纪大了，其实真的说要有什么所求，无非就是有人陪他说说话。
儿子不用指望，家里几个孙子看见他就怕，唯一不怕他的顾秋羽还远在外面，一年到头都不见个人。
更不用说家里那堆佣人，没一个是可以交流的。
戚彤虽小，却是个人精，说话带着蜜，声音又甜，把老爷子逗得非常开心。
祖孙俩颇有种详见恨晚的感觉，交流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戚瑶知道老爷子找她的目的，无非又是老一套，让她离他孙子远一点，两个人不会有好的未来，语重心长的一顿劝，劝着不行就开始威胁。
这一套五年前已经用过一次了。
她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祖孙俩聊得热火朝天。
等她端着菜上桌，彤彤已经跟老爷子熟的不行了。
顾老爷子看着桌上的菜愣了一下：“这些……都是你做的。”
戚瑶翻了个白眼：“不然呢，这里还有别的人？”
老爷子哼了一声：“做菜是厨师的事情。”
戚瑶转身盛饭：“那是你们有钱人的特权，你要是不爱吃可以看着我们俩吃。”
戚彤摇了摇老爷子的手：“太爷爷，妈妈做的饭可香了，你尝尝。”
小朋友端着一碗饭递给他。
顾爷爷接过碗，还忍不住加了一句：“我这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戚瑶面无表情道：“您实在不用这样勉强自己。”
顾老爷子没再说话，因为生气，一大早就过来，坐了半天的车，早就累了。
但是因为端着架子，便一声不吭地忍着。
早饭吃的不多，这会是实打实的饿了。
顾家的饭菜全都是请的六星级饭店的厨师精心设置的营养餐，像这样简单的家常小炒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顾爷爷已经做好了准备，待会吃一口就要评价一句，不是菜熟了就可以下肚的。
只是刚吃了一口，老爷子的眼神就亮了亮，没想到味道还不错，不仅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还有平日里大厨烧不出来的一种味道。
老爷子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然后一口接着一口。
等他不知不觉把碗里饭都吃完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发愣。
戚彤抽了张纸递给他：“太爷爷，是不是很好吃。”
顾老爷子不说话，接过纸巾擦了擦，只觉得老脸一红。
他今天明明是来警告这个女人的，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戚瑶收拾好一切，然后重新泡了一杯茶，坐在了沙发上。
顾爷爷看着杯子里的茶叶，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家里没茶叶？”
戚瑶：“哦……刚刚没找到。”
放屁！！！
戚瑶看老爷子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发火，她抢先道：“我知道您今天来的目的。”
老爷子哼了哼：“你说说，什么目的。”
戚瑶勾了勾嘴角：“老样子呗，还有什么目的，五年前您不是说过一次吗？我都记着呢！”
老爷子：“记得你还靠近我孙子，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戚瑶瞧着二郎腿，着实一副无赖的样子：“忘了就忘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您今天来要是还是想阻止我跟秋羽在一起，那您就先回去吧，这事……不可能。”
老爷子没想到，五年前那个还有些自卑的小丫头现在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秋羽他是我孙子，什么样的女人配得上他，没人比我更清楚。”
老爷子原本是带着一腔怒火来的，但是因为彤彤这个小宝贝，那股子气早就没了，这会什么强硬的话，当着孩子的面都说不出来。
戚瑶特别不尊老地说了句：“难道您还能帮他娶媳妇不成，他喜欢谁应该是由他自己决定。”
顾爷爷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才沉着声音说道：“你爸爸是不是快出狱了，他要是知道是他亲闺女将他送进去的，你觉得他会干什么？”
戚彤瞳孔一缩，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缩紧。
“秋羽当年因为你差点在那个小山沟里丢了性命，你也答应过我以后不会再跟他见面，也不会再给他带来任何伤害，可是这才过了多久，你不仅不守承诺，竟然还跟他结了婚，你不觉得自己做的非常过分吗？”
顾老爷子靠在沙发上，轻飘飘的几句话像是一把锥子，刺进了戚瑶的心里。
戚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彤彤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妈妈，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给爸爸打电话。”
戚瑶一把握住她的手：“妈妈没事，你自己回房间玩，妈妈跟太爷爷有事情说。”
戚彤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戚瑶，乖巧地回了房间。
只是一关上门，她就给顾秋羽打了电话。
小孩子比谁都敏感，大人之间情绪的变化其实是能够感受到的。
而且，她也听出来了，这个太爷爷不是专程来看望她的，而是来让她妈妈离开爸爸的。
老爷子看着孩子进了房间，原本慈善的面庞也冷了下来。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应该忘记当年说过的话，你说过不会再给我孙子带来伤害，现在就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
戚瑶一言不发。
顾爷爷还在继续道：“秋羽将来是要继承集团的，他虽然不在顾家的户口上，但是至始至终都是顾家的长孙，你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位置吗？没有一个强大的后援，他的位置是坐不稳的。”
顾爷爷说累了，又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
戚瑶站起身，拿过水壶，又给续了点水，淡淡地问道：“你还有的说吗？”
老爷子一愣：“你还没有听得懂我的意思。”
戚瑶：“听懂了，一个主题，就是让我离开秋羽，是吧！”
老爷子：“就是这个意思。”
戚瑶毫不犹豫道：“不可能。”
老爷子：“……”
戚瑶将手指掐进了掌心里：“就因为我父亲犯的错，所以后果就要我来承担，对吗？”
凭什么呢，她也是受害者啊！
戚瑶这些年问过自己很多次，要是再来一次，当年还会不会离开，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唯一清楚的是，现在的她一点也不想离开。
“我不会离开他，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妨碍别人了，既然不犯罪，不犯法，那我们就没有分开的理由，更何况我和秋羽已经结婚了。”
戚瑶态度很明确，五年的分离让她彻底认清楚自己的心思。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追过她，不是没有试着去跟别人接触，但是都失败了。
她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人，也只装得下一个人。
顾老头子：“那你想过怎么面对你的父亲吗？他的刑期应该快满了。”
戚瑶：“这不是您应该操心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顾爷爷：“这事关到我孙子的人生安全，你不能这么自私，更何况你这样的女人，顾家是不会接受的。”
戚瑶：“我也没指望顾家接受我。”
老爷子：“……”
心肝肺都在疼。
老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门从外面被打开。
顾秋羽带着一身寒气风尘仆仆地进了门。
他抬眼扫过两个人，气氛还算平静，没有他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天知道他刚刚开的多少码，生怕再踏进屋子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戚瑶了。
戚瑶看见顾秋羽一惊：“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彤彤给你打电话了？”
这个问题不用说，除了那个小朋友，也没别人了。
顾秋羽三两步上前，将戚瑶拦在了身后，对着顾老爷子说道：“爷爷，您怎么过来了。”
顾老爷子气的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都认不得我这个爷爷了。”
顾秋羽：“怎么会。”
他转过身看着戚瑶：“爷爷有没有为难你。”
戚瑶戏谑道：“你觉得谁能为难我，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顾秋羽低低地嗯了一声：“没什么事了。”
他有对着老爷子说道：“这大冷天的，爷爷这么远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看我的吧！”
老爷子目的明确道：“你知道我什么目的，我不同意这桩婚事，你们尽快离婚。”
顾秋羽抿了抿唇，突然笑了：“爷爷还真是一如既往，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
顾老爷子心里一梗，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转校的时候听过？出国的时候听过？还是结婚的时候听过？”
顾秋羽拉着戚瑶的手：“我们已经结婚了，她是我的合法妻子，我们不会离婚，这辈子都不会离婚，这就是我的态度，爷爷要是想在这吃晚饭，我自然会好好款待，要是还是想劝我和瑶瑶离婚，那就请您回去吧！”
老爷子怒道：“你现在真的是翅膀硬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了，是吗？”
顾秋羽强硬道：“有道理的，我自然会听。”
老爷子没办法，指着戚瑶说道：“你当年差点一命呜呼，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要不是她爸爸绑架了你，你也不会遭受那种磨难。”
顾秋羽瞳孔微缩，拉着戚瑶的手陡然间一紧，一段难以忘记的回忆瞬间涌进脑海。
狭小的屋子，脏乱的水沟，还有被殴打的痛，一点一点将他拉回那个令他绝望的夜晚。
戚瑶心里一慌，忍不住看向顾秋羽。
顾秋羽只是愣了两三秒，若无其事地将所有内心汹涌的情绪一一压下，平静道：“您说的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她是她，跟她爸爸没关系。”
老爷子这下真的是愣住了：“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秋羽：“很早以前。”
不，其实他一点都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是一段意外，直到今天才知道，绑架他的竟然就是戚瑶的父亲。
老爷子怒道：“那你还和她在一起，因为她，你当年可是差点丢了性命。”
顾秋羽扣紧了戚瑶的手：“可我现在活的好好的。”
只是戚瑶知道，顾秋羽在微微的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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