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怀玉清楚得记得那一天。
御花园里的花开得很好，她看着花有些痴迷，一点点一点点顺着花儿们，走到了付妃的宫殿门前。
付妃是宋琛的母亲，颜怀玉不止一次见过她，她的温柔和坚韧让颜怀玉记忆深刻。
再看看空荡荡的无人的院子，颜怀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付妃犯了错，又生了病，下人们最近很懈怠。
她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每当自己不需要按部就班的时候，自己做什么系统都是不会在意的。
她试探着将自己小小的脚探进了门内，很好，没有听见系统的提示。
实际上她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可能是看院子里梨花开得太好看了，也可能是因为有些好奇宋琛苦着脸说的母妃的病越发重了。
无论如何，她凭借自己小小的身体，在宫殿之中游刃有余地找到了付妃的寝室。
竟然没有下人。
原本颜怀玉认为自己是会在这里被付妃的宫女发现的，可她轻轻推开门，除了床上躺着的付妃，没有任何一个人。
她关上门，走到了付妃的身边。
付妃很美。
就算病痛缠身，也无法掩盖她的美丽，更增添了病弱的感觉使人怜惜，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后宫里没有哪个女人不讲她视为眼中钉。
“渴......”付妃虚弱的声音传来，干巴巴的嘴唇里艰难地吐出这个字。
颜怀玉没有多想，跑到桌边，踩在凳子上提起水壶，倒出一小杯后又端着水哼哧哼哧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喂到付妃唇边。
或许是因为突然的滋润，付妃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团子一般的颜怀玉，她大惊失色：“...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处境，颜怀玉看着她的反应，说：“院门口没有人，我躲着下人过来的。”
“快走。”付妃说：“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来过，被发现了也不要说了我。”
颜怀玉对这类的宫斗秘闻不是很有兴趣，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女配，自己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
于是她点点头，可就在这时，人声从门口传来：“余太医，这边。”
付妃大惊失色：“快躲起来。”
颜怀玉听了，攥着杯子一骨碌爬到了床底，顾不得满是灰尘，贴到了最里面，目光却向外看着。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两人，一个宫女一个太医，宫女语气激动：“娘娘，我将余太医请来了。”
付妃没有说话，这些日子里她已经看明白了，这宫里上上下下她自以为齐心，其实早已布满了别人的眼线。
年轻的余太医低垂着眼睛，似乎是羞于见到付妃，尽管他也知道，皇后早已打点好一切，什么请太医都是做样子给付妃看，只是为了让她能自愿喝下药。
接下来的一切就如同颜怀玉想的那样，余太医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立刻表示自己正好提前了解过，带了药来，宫女柳儿立刻欢欢喜喜地拿着药去煎，余大夫也颤抖着手行礼告退。
付妃看了看余太医，终于还是说：“多谢余太医了。”
深宫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怪自己太不小心，可是还是谢谢，你一时的怜悯。
付妃是个温柔的人，颜怀玉一直是知道的。
系统适时地发出声音：“宿主，你不能救付妃。”
“我没有要救她。”颜怀玉在脑海里回答，系统于是没有再说话。
它是系统，也是朝先进的具有智能的自主监狱系统，它也有自己的思维和性格，很多时候需要它来协助宿主在服刑期间的心理疏导。
不过颜怀玉从来并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应该说不愧是曾经异界小有名气的执行者吗。
柳儿走了，余太医走了，这里又只剩下颜怀玉和付妃，付妃咳嗽了几下：“怀玉，你快走吧。”
颜怀玉又从床下爬了出来，她看着付妃灰暗的眼神，想要安慰她，却怎么都觉得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会有ooc的风险。
毕竟这药并非立即致命，而是会让付妃的剩余能量一下子激发殆尽，回光返照大概就是这样吧。
颜怀玉攥乐攥手里的杯子，语气轻柔：“一会儿宋琛下学了您就能看见他了。”
付妃的眼里又恢复了些光亮：“快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颜怀玉躲到了门后，不一会儿柳儿端着药推门进来了，因为手里端着药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关上门，颜怀玉便趁机溜了出去。
她记得路，她一路小跑到了小厨房，那里的药渣还没来得及倒掉。
不顾手已经被烫红，她拿着手里的杯子装了一小杯药渣，又盖上了盖子像她来时一样。
她心里无比冷静，她不是真的小孩子，就算在这个世界里因为系统的关系性格渐渐养成有些清冷的样子，但她的阅历仍旧多得令人害怕。
她浅笑着说自己是迷路了，在花园里乱走了很久被宫女带回了皇后的寝宫。
她等到了宋琛下学，跟着咧着嘴笑得可爱的宋琛来到了付妃的寝宫。
这时候的付妃这里热热闹闹地，柳儿像是真心为主一般说着今天下午付妃喝了药状况多么好
宋琛很开心，拉着颜怀玉的手围着回光返照的付妃说笑。
付妃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她的目光温柔地专注地盯着宋琛，仿佛看不够一般。
“我的琛儿，以后一定是最厉害的。”付妃的话叫宋琛红了脸，看着颜怀玉也有些不好意思来了：“怀玉妹妹也很好。”
鬼使神差地，颜怀玉将拉着自己的宋琛的手送到了付妃手里，这样付妃就抓住了宋琛的两只手。
付妃愣了一下，眼泪几乎要流出来，宋琛吓了一跳，却见付妃已经又笑了起来：“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付妃就是这样死在宋琛面前的，带着笑意，上一刻还在说平平安安。
颜怀玉不知道宋琛对她的感情是不是也有这个时候留下的革命情谊，却并不影响颜怀玉抛弃宋琛。
余太医办完了事早已逃之夭夭，颜怀玉早以为皇后把他清理了，但没想到余太医竟然就在京城周围留了下来。
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亦或是皇后一叶障目，想不到余太医会留在这里。
余太医被送到了齐王府，他当年逼不得已做了错事，现在能补偿虽然也很好，但是他还是开口问齐王：“就算有我这个人证也不过是一面之词，柳儿已经死了。”
当年知道的人都不见了。
“没关系，”宋琛疲惫地说：“知道是谁做的就够了。”
宋琛回到书房，夜阑在他的身边，听到他问：“她怎么样了？”
夜阑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琛是在问颜怀玉：“已经大好了。”
京城罕见的大雨刚过，满城又恢复了往日八卦的氛围，什么毕少白英雄救美救了落水的颜怀玉啦，什么陈家小姐李家公子游湖不见了呀.....最最要说的，还是二皇子宋瑛大雨次日一大早请命治理江南问题，齐王发烧数日直到今日不见好转。
颜怀玉心知不是不见好转，而是他准备“清醒”过来了。
颜怀玉的房间里堆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倒不是库房堆不下，而是这些东西多是点心玩具，毕少白的心意，恰巧也正中颜怀玉的心。
颜怀玉瞧毕少白自己的伤还没好，天天来看自己，心里丝丝的甜。
自那天穿过一次黑衣之后，毕少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属性，衣服花俏归花俏，他毕二少还真撑得起来。
颜怀玉说到做到，将自己听到见到拼凑推理摸索了十多年时间的二皇子党的人脉内容都给了宋琛：“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其他可能还有，但我已经不清楚了。”
有这些已经够了，庞大的脉络只要宋琛顺藤摸瓜就好了，宋瑛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去在皇上南下视察之前掩盖好自己的丑事，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无异于给了宋琛大大的可乘之机。
宋琛看着自己面前神色如常的颜怀玉，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真傻的？”
“很重要吗？”颜怀玉很是不解。
宋琛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坚持：“我只是想知道，那时候你退婚。”
原来如此，颜怀玉觉得自己懂了，宋琛这是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抛弃他。
“一开始是不知道的，毕竟我当时正好将你被喂药看的一清二楚。”宋琛没想到颜怀玉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他问：“你宁可不嫁宋琛嫁给毕少白是为什么。”
这倒把颜怀玉问住了，她想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开口：“我在想到要和别人共度此生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他的面容。”
“他和你不一样，他的眼睛里是赤诚和爱，而你的眼睛里是谋算。”
“如果是他的话，就觉得浑身是泥，抱抱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宋琛突然想起来自己“痴傻”时，裹了一身泥靠近颜怀玉时颜怀玉嫌弃的表情，心里有些闷闷的。
“对了，”临走之际颜怀玉不忘问他一个问题：“您觉得开棺是一种对逝者不敬得行为吗？无论如何都不能开棺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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