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入秋后的雨，细细密密, 下起来不和夏季似的, 肆无忌惮往下砸的狂放气势。
温柔，矜持, 雨点子都是好听的。
枝枝撑着下巴坐在窗台边，手里拨弄着小叶片。
顾修衍走进来, 拿起一件衣服披在她肩头上，两手捏着枝枝的肩头不放。
两人之间越来越默契, 有时候什么话都不用讲。
顾修衍：“今天该回去了。”
枝枝依旧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里的快要被扒干净的小叶片, “回学校吗？”
顾修衍弯下腰, 从她手把稀烂的叶子拿走，拿来纸巾替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干净, “不然你想去哪里？”
顾修衍看着枝枝的眼睛，“想跟我回顾家？”
枝枝笑起来，“我敢跟你回去呀, 可是你敢带我回去吗？我可是男的。”
顾修衍：“你敢跟我回去我有什么不敢带的。大不了让他们误会我喜欢男人。”
顾修衍真的会在乎吗？当然不会。
毕竟他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和苏慕枝在一起后要面对的重重的阻力。
顾修衍要关窗, 枝枝不让，“雨又不大, 飘进一点很舒服的。”
顾修衍：“你身体还算虚弱, 不可以。”
苏慕枝抱着他的手臂, 也不说话，就看着顾修衍，看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顾修衍露出一个微笑, “苏慕枝，以前怎么没发下你这么调皮的？”
说着大掌揉着枝枝的脑袋。
苏慕枝：“以前……以前我是高冷难以接近的苏家公子，当然要端着了。”
顾修衍还是把她从床边抱走，任命地弯腰抄起她的腿弯。
“现在呢？可以原形毕露了？”
苏慕枝：“那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我可不乖。”
不仅不乖，还藏着许多秘密，战战兢兢捂住自己的马甲的那种。
顾修衍：“枝枝真是个自信的孩子。”
苏慕枝：“什么意思……”
顾修衍：“我说过我喜欢你吗？”
顾修衍把枝枝放在床边，她一听就怒了，翻身到顾修衍身上，非要扑倒他。
苏慕枝细细瘦瘦的，怎么可能是满身腱子肉的顾修衍的对手。
顾修衍的腰，她怎么按都按不下去，他就是不躺下去。
看着倒像是苏慕枝扑进顾修衍怀里一样。
顾修衍面容淡淡，但眼尾却有着微微的笑意，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顾修衍一边看着怀里扑腾的枝枝，一边小心她这个坐法，别从自己怀里掉到出去。
就在这时，门忽然打开了。
“少爷，顾家……”
推开门的人直接看到了坐在床边嬉闹的两人，枝枝条件反射地看过去，正好和那人对视。
一股淡淡的尴尬在枝枝心中弥漫开来。
顾修衍揽着她，清润的嗓音带着冷意，他并没有回头，指间替枝枝梳理着发丝，“出去。”
并不高的音量，但落地有声。
来人道歉着关上了门。
这一次，枝枝也没怎么推，顾修衍的腰一软，倒在床上，连带着枝枝也倒在他身上。
顾修衍：“枝枝是不是想这样？哥哥从你。”
枝枝是趴在顾修衍身上的，也是她主动推他的，但现在怎么倒过来了。
他在她细腰上横了手臂，使她不能下去。
枝枝被固定在顾修衍身上。
顾修衍：“想说什么？给你机会。”
现在的姿势有点暧昧，尤其是他将这么一个清雅俊秀的男人压在身下，看架势似乎是欲行不轨事一样。
苏慕枝很显然是一个只能嘴上逞英雄的家伙，真的给她空间让她发挥，她又有些说不出口。
难道质问顾修衍，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么幼稚的事情小学生才做。
成年人都是直接上行为的。
苏慕枝憋着害羞的微笑，拉起顾修衍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示好。
顾修衍笑着摇头，“不问了？我喜不喜欢你？”
顾修衍的下巴擦在苏慕枝的发旋上。
苏慕枝：“我才不在乎，好兄弟就好兄弟。”
顾修衍眉毛一挑，“哦？是吗？不在乎？”
苏慕枝的腰被捏住，上下换位，天旋地转之间，苏慕枝被顾修衍压在了身下。
苏慕枝压他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小乌龟趴在狮子身上，那根本不叫压。
这才叫压。
压着别人还要别人给她注意好会不会摔下去，这叫什么压。
两双清透的眼睛之间，距离只有不到两公分。
似乎他们的睫毛随时都会交缠在一起。
顾修衍的眼中有着笑意，看起来似乎眉眼略弯。
平日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冷若冰霜让人不敢靠近的气质，消散殆尽。
顾修衍：“再给你一个机会，想不想知道？”
苏慕枝的额头被顾修衍的额头顶着，摇头都做不到。
苏慕枝死鸭子嘴硬，“朦胧最美，不知道就很好。”
顾修衍：“是吗？朦胧很美吗？”
顾修衍薄唇勾起，弧度越来越暧昧，“那是不是看不见也很美？”
苏慕枝：“嗯？”
苏慕枝还没反应过来，稍稍挣扎，她的两只手被顾修衍扣在同一只手中，眼睛被顾修衍的另一只手蒙上了。
视觉被覆盖掉之后，听觉就比较灵敏。
顾修衍低下头来。
苏慕枝耳朵里都是两人接吻，唇齿相叠的水渍声。
苏慕枝的脸颊颜色以可见的速度变成粉红色。
粉红色的大桃子。
顾修衍的喘息带着笑意，也一丝不落地传进苏慕枝的耳朵，带着爱美不清的致命魅惑。
“枝枝现在是不是更美吗？”
苏慕枝：……
怎么回答，不会。
嘴唇蠕动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个答案了。
顾修衍问的应该是，哥哥亲的你妹吗？
对吧，是这个意思吧？
顾修衍：“回答不上来？那再来一次吧。”
再来一次……
苏慕枝浑身热热的，软软的，骨子里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
一吻毕，顾修衍：“枝枝美吗？”
苏慕枝：……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但……
身体的反应比较诚实。
顾修衍：“枝枝好热情，刚才主动勾了哥哥一下，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样。”
苏慕枝：“我没有……！”
声音娇软，骨子里那点小女儿的娇羞的意思都被调出来了。”
顾修衍：“枝枝现在知道我喜欢你吗？”
顾修衍的手终于从苏慕枝的眼睛边挪开。
光明恢复。
苏慕枝转头，企图回避顾修衍灼灼的眼神。
“知道……”
顾修衍：“说出来。”
苏慕枝：“我们该收拾东西回去了……”
顾修衍：“转移话题太生硬了，没用。说。”
顾修衍的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依旧固定着苏慕枝的腰。
苏慕枝两只手都自由了，捂着自己滚烫的脸。
嘴唇上有点湿润……
顾修衍似笑非笑，“答不对就留下来。”
枝枝的声音从手指缝里溢出来，“喜欢……喜欢的。”
枝枝觉得嘴唇湿湿的实在很难受，于是飞快地舔干净了。
她自以为飞快，其实都落入了顾修衍的眼中。
男人的眼神越发深邃。
顾修衍嗓音暗哑，“说完整。”
枝枝：“你……喜欢……我。”
为什么和别人都不一样。
别人那里都不是这样相处的吧……
女孩子要知道了男生心里有她，不都是很雀跃很得意的嘛……
到她这里，为什么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
顾修衍：“原来枝枝知道的，我以为你不知道呢。要是枝枝不知道，那就是我的过错……”
苏慕枝手挪开，诧异地看着顾修衍。
顾修衍主动认错，难得一见的场面。
顾修衍还没说完，继续说，“那我就改努力地改正错误，和枝枝培养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拴在我身边，一不不许离开。”
顾修衍支起身子。
“你说呢枝枝？”
苏慕枝明明不冷，却牙齿上下打了个颤。
大概是顾修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慕枝知道他做得出来。
她可是在那个别墅里待了很久的。
苏慕枝立刻：“我一直都知道，哥哥最喜欢我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被告白。
可能不算……
谁家告白充满着食物链顶层动物对下的威吓的。
顾修衍终于满意地笑起来，枝枝被抱在怀里，“枝枝乖，哥哥表现得那么明显，你再不知道，我就……”
枝枝：“你就怎么样？”
顾修衍的视线看着苏慕枝的脖子，“我就……咬死你。”
话的内容是很狠的。
但不知道是顾修衍故意为之，还是因为暗哑的嗓音毁掉了。
听起来不是表面上那层意思。
枝枝的脸“腾”地红起来。
这次她听明白了，绝对没有误会。
少女的手懊恼又羞涩地拍在顾修衍胸肌上。
以前不知道是谁，成天告诉她，她还小，想这些还太早，要专心学习。
现在呢，顾修衍都亲口对她说了。
顾修衍淡笑，“枝枝真聪明。”
苏慕枝推开他：“你出去，我换衣服。”
顾修衍：“枝枝真是长大了，现在什么都要避着哥哥。”
苏慕枝瞪她，顾修衍没说话，出去了。
逗枝枝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
苏慕枝和顾修衍缺了几天的课，终于回到学校了。
下午接着上课。
齐州亚看着顾修衍揽着苏慕枝走进来。
他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好像和原来不太一样了……
可他又说不出是哪里。
苏慕枝推了一下顾修衍。
大庭广众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卢鑫看了一眼明显心情不错的顾修衍。
她喜欢顾修衍，对他的情绪比起别的男生来，要敏锐得多。
卢鑫胳膊碰了一下苏慕枝，两个手捏成拳头，左右手大拇指碰了碰，“你们俩，啊？”
苏慕枝捂着额头。
卢鑫这个思想不健康的二哈……
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卢鑫一脸无辜，“不然顾哥哥怎么那么高兴？不是他得到你了吗？”
苏慕枝：……
“高中生，用词稍微含蓄一点好不好？”
卢鑫：“你就说是不是吧？”
齐州亚也在旁边，紧张地等着苏慕枝回答。
被卢鑫这么一脸天真又理所当然地问，苏慕枝总觉得格外不好意思：“你……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出车祸了，但好在没大事！”
卢鑫一听，一脸慌张地把苏慕枝提溜起来。
苏慕枝的力气在食物链底层，谁都碾压她。
苏慕枝：“啊你放开我！”
卢鑫从头到尾，学着电视里检查人有没有事的时候瞎摸，“你可不能出事，顾哥哥的幸福都靠你了。”
苏慕枝又嫌弃她又有些心疼卢鑫，于是就没有推开她，“你别摸了，我没事。”
齐州亚也在旁边偷偷松了一口气。
卢鑫面对齐州亚，立刻脸色一变，“我跟你说过了，不许你靠近苏慕枝，你还过来！”
齐州亚烦死这个死矮个了。
那么矮，嗓门还不小。
他懒得啰嗦，走开了。
苏慕枝：……
二哈好忠诚哦，到现在还记着呢……
**
市区公立医院里，在经过五天的昏迷期之后，宁予醒了。
他女朋友喜极而泣地去叫医生了。
宁予眼前的世界浅浅清晰起来。
这里是医院……他怎么会在医院……
宁予不同于顾修衍和苏慕枝，出色到让人难以忘怀的容貌，他是属于清秀的。
单纯的清秀，相对中规中矩的打扮，但放在普通人里也能担当得起一声“帅哥”。
但到顾修衍面前就不够看了。
医生闻讯赶来。
“太好了，你终于苏醒，你再不醒，你女朋友眼睛该哭坏了。”
医生一边说话，一边给宁予做基本检查。
宁予配合完毕，然后问了一句让气氛重新凝结的话。
“请问，我有女朋友了？是谁？是苏小月吗？”
他女朋友傻眼，差点站不稳。
宁予失忆了。
这是专家组开了好几个会得出来的答案。
但到底是暂时性的失忆还是永久性的，说不好。
“发生车祸，撞到脑袋，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请家属冷静下来。”
宁母虽然在哭，但情绪还好，女朋友很激动，“说得好听，我追了他那么久，上个月他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的。
现在可好，失去两年的记忆，我什么都没有……”
她捂着脸痛哭。
医生们很尴尬，他们只是医院，不负责感情调节的。
宁母：“惠惠啊，你不要灰心，好歹人醒过来了，妈妈就认你这个儿媳妇。”
医生却说，“如果你们希望病人恢复记忆，是不是能请他嘴里提到的那个女孩子过来看一下？”
宁母苦闷地摇手，“不可能。”
宁予女朋友一脸感激地看着宁母。
宁母接下来说，“那个女孩子，死了都有两年的时间了，鬼都投胎了。”
医生办公室门外，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穿着病服的年轻人。
宁予。
他听到这里，愣住了，缓缓地靠在墙上。
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
小月，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
教室里，苏慕枝打了个喷嚏。
她丝毫不知道，由于宁予的醒来，再加上失忆，记忆停留在两年前。
她身上岌岌可危的那层马甲，越来越危险了。
晚上，顾修衍在辅导苏慕枝的功课。
苏慕枝看见顾修衍愣住了，“怎么了哥哥？”
顾修衍：“没什么，就是有点疑惑。”
苏慕枝放下笔，两只手放在顾修衍的手上，“疑惑什么？”
顾修衍：“之前我让你认真学习，是因为你是个男孩子，你早晚要支撑门庭的。
男人如果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早晚要出问题。
可你现在，是个女孩子，早晚要进顾家。
学习毕竟是比较痛苦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逼着你学习？”
而且顾修衍心态也发生了改变。
以前是弟弟，男生不吃一些苦，怎么成长成男人，所以顾修衍在心疼她也不手软。
但现在不一样了，枝枝是个货真价实的软软的女孩子，还那么会撒娇……
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女孩子就该被惯着。
枝枝：“哼，什么早晚进顾家，哥哥你胡说…”
顾修衍饶有兴味地问，“不进顾家，你还想去哪里？冒着得罪我的风险娶你，不想活了？”
枝枝：“那你的意思是，我未来就这么一条路可以走吗？”
顾修衍：“这条路不够康庄大道吗？”
枝枝：“不够，你嫁给我。”
顾修衍：“那也可以，只要你恢复身份，我没意见。”
反正都是形式，小东西开心就好了。
枝枝恢复身份遥遥无期……
顾修衍：“那现在还要我逼着你学习吗？”
枝枝：“要！等我回复了身份，我要做霸气女总裁，赚钱养你。”
顾修衍的嗓音染着笑意，“好，枝枝养我。”
这时，苏慕枝的电话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那天献完血之后，苏慕枝就留下了电话。
苏慕枝没接起来，看了一眼顾修衍。
顾修衍；“开免提。”
苏慕枝乖乖照做。
“请问是苏慕枝的手机吗？”
苏慕枝：“是的。”
“是这样的，您之前献血的那位宁予先生，已经苏醒过来了，就是失去了两年的记忆。
我们院方想着，您献了血，支会您一声。”
挂了电话。
顾修衍让枝枝写作业，去了阳台。
“去调查一下，宁予是怎么回事？”
苏慕枝捏着自己的笔。
两年前……？那不就是她刚死那会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层马甲掉落进行时。
修罗场的小火车正在向您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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