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纪一路赶回皇宫，昼夜兼程赶上了太子出丧的日子，到了皇宫的时候不过才天光乍现。总算没有下雨，不过天阴沉沉的，也没有见晴。
他换了身衣服，才往东宫去。
走上台阶，一步一步地调整自己的情绪。抬头正好看到背对着自己站立的云岚皇后，穿着素服，看起来比以往要纤瘦了几分。
旁边跪着许多官员，一片哀泣之声飘荡在东宫之上。
公孙纪穿着白色的衣袍，简单至极，风尘仆仆的刻意没有怎么整理，走到棺椁底下的空地跪了下来，“父皇，儿臣回来晚了……”
皇帝难得出现，看到公孙纪来了，叹了口气，“你身体不好，赶路回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公孙纪却带着泪光，道：“父皇劳累多日，做儿子的，应当在父皇身边分忧才是。可恨自己身在千里之外，无法今早赶回来。如今定要留在这里为皇兄祷告……只求皇兄得登极乐。”
就在这个时候三王爷也穿着正装赶来了，一撩衣袍跪在了皇帝面前，“陛下节哀，娘娘节哀。”
皇帝摆了摆手：“起来吧。”说着咳嗽了起来，被太监搀扶着，走到了棺椁面前。摸着棺椁，叹了口气：“朕这辈子太过顺遂，到了这种年纪，竟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云岚皇后站在另外一边，冷漠地看着一切，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最后的理智吞没。
她闭上眼睛，强压下心尖儿的颤意，“是皇儿……没有福分。”
群臣自然又都跪下磕头，劝慰皇帝和皇后能够宽心，莫要伤了身体。
一系列的仪式做完，已经快到了晌午了。
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来，跌在了棺椁前，对着皇帝磕头，“陛下，不好了，江南水坝匮了十二处！昨日已经淹没了几十个村子！肖大人日夜不休赶回来禀告，可是怕冲撞了仪式被拦在了外边!”
皇帝还没有开口，云岚皇后就已经接过了话头。
“荒谬，这等大事，怎么能耽搁到现在才说！快让肖大人进来！”
“皇后娘娘，马上就是出丧的时候了。”有司仪小心翼翼地提醒。
云岚皇后却紧绷着脸道：“国家大事更重要，皇儿他也能够理解的。”又意有所指地开口：“如今事务繁多，得需一样一样来料理才是。”
江南水患在云岚皇后的母族巡理的时候尚且还得到了治理，可是这三王爷刚接手过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公孙纪脸色惨白，和三王爷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
公孙玉儿在府里百无聊赖地坐着，听说父亲回京了，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人就已经进了皇宫。
她叹了口气，随意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这天气还不知道要下多久的雨，不是下雨就是阴天，成天的不见太阳，惹得人烦闷。”
素碧给公孙玉儿倒了杯热茶：“如今王爷回来为的可是大富贵，过不了多久，咱们王府就能够更上一层楼了。”
公孙玉儿自然知道她父亲的那些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虽然每多说别的，可是嘴角还是带了几分笑意，“往先她们都笑我被徐棠轻视，哼，虽然嘴上不说，可是背地里嚼舌根我又不是不知道。”
“等这事儿定下了，有她们后悔的。”
素碧最会看脸色说话：“就是啊，而且徐少君也会后悔的。”
“少跟我提她。”公孙玉儿叹了口气，有些烦。
素碧眼神有些飘忽，忙道：“王妃昨日不是送了一只玉镯来吗？郡主当时在午睡，还没看呢。奴婢听说是上好的玉呢。”
公孙玉儿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过去，看素碧拿上来一只小盒子，打开了捻起里边的玉镯，脸色好看了一些：“还是娘最疼我。”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可以看到那玉如何剔透晶莹，她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正要说什么，突然有传话的小厮跑进来跪在了地上。
“郡主，王爷被关押进大牢了！”
公孙玉儿手一抖，手里的玉镯子跌落在地上，碎作了两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爷今日进了皇宫，正巧肖大人进京，当着圣上的面检举了王爷。江南河坝接连匮乏，又有王爷贪污受贿的书信证据……皇上看了雷霆大怒，下令将王爷收押……”那小厮挑拣着重要的信息说了一遍。
公孙玉儿想要站起身，可是不知道为何天旋地转的，被素碧搀扶住了，一时间心里方寸大乱，“这该如何是好……那个肖大人又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素碧赶忙劝：“陛下顾念手足之情，肯定不会真的惩罚王爷的，郡主且放宽心。”
公孙玉儿这时候也没了主意，点头：“只能盼望如此了。”
不过既然是云岚皇后出手，自然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
这水患的事情本就是整治三王爷的主意，不过最重要还是谋害太子的罪名。
皇帝拿到了云岚皇后手里那一份东西之后，险些晕倒在了御书房，他身体亏空许久，又常年侵.淫丹道，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荒唐啊，荒唐！”
焦淮捡起地上的册子，跪在皇帝面前，忧心忡忡，“陛下，三王爷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他为了扶持四皇子，竟然诱导皇子做出了这等……”他顿了顿，“三王爷谋害太子是死罪，四皇子谋害兄长，更是过于糊涂。”
“陛下再不插手朝政，恐怕难以平息满朝文武的怒火啊。”
皇帝坐在龙椅上，扶着额头，满脸的痛苦，“朕……”
焦淮叹了口气，将册子放好，默默地退出了御书房。
他和皇帝相处了也有十多年了，知道当今皇上性格宽厚，宽厚之余又过于软弱。
焦淮才出了御书房，就看到云岚皇后来了，忙行礼，“参见娘娘。”
“陛下做出决定了吗？”云岚皇后语气里带着冷意。
焦淮又叹了口气：“尚未……”
云岚皇后闭上眼睛，抿着唇，终于还是冷笑了一声，推开了御书房的门，随后有宫人将门合上。焦淮站在门口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里边传来了争执声和皇后的哭声，摇了摇头走了。
皇帝看着面前面容已经陌生的妻子，“朕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这些年由着你插手朝政，就是想让你做你想做的。”他站起来，要去拉云岚皇后的手，可是却被她躲开了，目光有些悲哀，“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皇帝连朕都不用了，在云岚皇后面前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胞弟……”
“你的胞弟，你的庶子，你都可以记挂在心里，那你的儿子呢？太子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云岚皇后满脸泪痕，看着他，又哭又笑：“他从出生至今，你有管过他吗？”
“有几个人真心实意地把我当做皇后？你以为我想当这个受天下怨怼的毒妇？你不愿意杀人，我来，你不愿意管国事，我管，我到今日满手鲜血，我还回得了头吗？！”
云岚皇后哭的声音都嘶哑了，慢慢地跪下，“陛下，既然你不忍心，那就交给臣妾吧……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皇帝心头疼的厉害，搀扶去云岚皇后，还未来得及说别的，她就已经拂袖走了。
.
京都的事情，只需要任由它慢慢发展就可以了。
孟燕约坐在房间里，浅蓝色的裙子逶迤在榻上，手边的案上摆放了一沓账本。徐棠坐在另外一边，随手翻了几页她的账本。
“哎……这些真实让人看了犯瞌睡。”
孟燕约笑了笑：“京都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是啊，效率还是挺高的。”徐棠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就，使了些小手段……无伤大雅。”
孟燕约没有多问，对徐棠的行迹最事清楚不过。不过既然等到她回来，就知道徐棠这一世的选择已经和上一次不一样了。
放下账本，抬手倒了杯茶，“山庄后边的林子里长了许多蘑菇，下人摘了些回来，正好还有野兔，今晚可以尝尝鲜。”
徐棠听她说到吃，眼睛一亮：“甚好，甚好。”
孟燕约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一说到吃，你就有兴趣了。”
晚饭过后，徐棠喝了两杯小酒，不过她的酒量也就一般，孟燕约也难得陪她喝了点。就着下酒菜倒是十分惬意。
洗漱之后徐棠吹灯爬上了床，外边又窸窸窣窣的下起了雨，空气也有些凉意，钻进被窝才暖和了许多。
“京都的事情应该还没有结束吧？”孟燕约开口。
“嗯，不过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徐棠说来也觉得奇怪，自己在空荡荡的国师府里待着没有多大的意思，一忙完就赶紧来了山庄，想到这里，逗趣儿了一句，“不过主要还是想你了，你信吗？”
孟燕约在黑暗里笑了一声，徐棠也不晓得她是什么表情，忙道：“我是说真的，你不信就算了。”
“我当然信。”
徐棠酒壮怂人胆，慢慢地往里边靠了过去，靠到了孟燕约温热的身子，才犹豫着翻了个身子，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在她耳边不远处别别扭扭地开口。
“我可能……也许，慢慢的在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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