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为什么人活着会产生这么多的垃圾?)
井上尤娜有些艰难地双手抓住垃圾的袋子晃了晃,均匀地将垃圾都晃了下去,把垃圾袋的口部合上。
装垃圾的袋子因为太大而拖在地面上,所有垃圾都聚集在垃圾袋子的底部。
而袋子的中上部则因为空空荡荡而在左右晃荡着。
她拉着袋子在走廊上走了一段距离,平整的大理石地面也没什么摩擦力,很轻松地就能拖动袋子向前走。
直到走到教学楼的边缘,井上尤娜才站住脚,把袋子的中部以手腕为中心缠绕了几圈,将袋子拽离地面,拎着垃圾走出了教学楼。
这个时间学生们几乎都离开了校园,雄英的教室们也都下班了。
但是一想到相泽消太初次露面时身上毛虫一样的睡袋,没有修剪的毛躁凌乱头发,像是几辈子没睡过好觉的黑眼圈和嘴里叼着的维持营养摄入的膏状食物。
(总觉得相泽消太已经和雄英融为一体了。)
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老师的敬业,井上尤娜才会觉得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相泽消太开除了去年一个班级的学生”这种事情感觉不可思议。
(他开玩笑的么?)
直接映入脑海的就是这个念头。
“当然不是啦。”
高年级的学长笑嘻嘻地摆摆手,还吃了一勺甜甜的草莓蛋糕,顺便感概了一下雄英的高质量食堂。
(为什么要开除学生?)
(被开除的学生做错了什么?)
(被雄英开除的学生怎么办呢?)
面对井上尤娜连续提出的三个问题,本来就当作随口八卦的学长有点懵,连新挖的一勺蛋糕都没有送进嘴里。
他有点苦恼地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会才开口。
“我也不太清楚诶,之后和他们就没什么联系了……不过应该还在那个高中读书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试探和小心翼翼。
井上尤娜知道自己的提问相当咄咄逼人和不讲礼数,但她仍旧问出了这个学长不想直接面对的问题。
(他们又能去哪呢?)
她并不期待面前人对自己的回答。
因为无论如何回答都不会是她想要得到的答案。
她也没什么想要得到的答案。
“被雄英退学的学生”已经是这些学生人生需要背负的一个摆脱不掉的污点。
他们原本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因为优秀的成绩和个性靠近了雄英英雄科,却在入学不久之后直接被劝退。
又有哪所学校愿意接受他们呢?
原本都不被自己看在眼里的学校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入学的申请。
可能坚定的一点的人会继续努力。
大部分人就被这么打击之后任命了吧。
极少数的人会因为心理走入极端从英雄变成另一个极端。
甚至有人愿意加入英雄社会的对立面,在横滨的恶意中茁壮成长着。
井上尤娜审批的港黑人员名单中,其实有不少都是从个性社会逃过来的“背叛者”。
横滨是拥有个性拥有者的。
他们中一部分人是某些原因自愿留在了横滨。
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在个性社会中没有了立足之地,甚至连做个恶人的机会都被剥夺,只能流落到横滨苟延残喘。
不管是哪一部分都被横滨默默接收。
这些个性社会的弃子反而成为打击个性社会中最活跃的部分。
(真是感谢这些人给横滨送来优秀的人才。)
这些人才,有底线有坚持一点的在去了异能特务科,有特殊能力和才华的选择单干或者偶尔为武装侦探社做事,没有什么底线的、或者杀了人泡出来的、资质还不错的,港黑欢迎你。
井上尤娜在最初还没有开始锻炼武力、仍旧窝在办公室里当个普通文员的时候,被森鸥外派出去接触刚刚跑过来的“背叛者”,一来二去产生了几分交情。
其中有一个长相清秀,有着可爱小虎牙,被夸奖后会露出腼腆笑容的青年就在小酒吧里喝吐了,一边哭一边向尤娜透了底。
他是两位不知名英雄的后代,在某次个性社会内部斗争之后,他的双亲不幸被误伤去世。
被留下的少年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倒,而是继承了父母的遗志。
每天都努力生活和学习,想要成为能让父母骄傲的更好的自己。
在日复一日的学习、打工和训练中,他艰难地考上了最难的雄英英雄科。
他终于可以站在父母墓前,自豪地宣布自己不愧是父母的儿子。
那一刻他觉得父母正在骄傲地看着他,美好的未来也在向他招手。
然而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少年因为被判定“不适合成为英雄”而被劝退了。
一切的努力,失去父母后夜里独自的哭泣,训练到肌肉抽搐后的咬牙坚持,打工回到家以后面对课本精疲力尽的复习,都被否定了。
“我不想再呆在那里了。”
他喝着酒,捂着脸。
井上尤娜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忍不住问他。
“那你的父母怎么办呢?”
她只记得青年脸上类似解脱一般的笑容,带着她都被感染的苦涩。
“我的父母是英雄,他们也永远都会是英雄。”
“临阵逃脱的我已经不配称作他们的孩子了,如果被知道了我竟然跑到横滨,他们估计想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把我带回去吧。”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尖利和讥讽。
“把我带回去啊,我一直等着他们把我带回去。”
“无论是谁都好,把我带回去啊!”
他的眉宇间染上了歇斯底里的绝望。
酒精让他彻底放下了戒备,二十多岁的青年哭得很厉害,缩在角落里,咬着嘴唇堵住哭泣的声音,井上尤娜只能看到他一耸一耸的身体。
(这是一个失去一切的人。)
井上尤娜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如果有人愿意拉他一把,他也不会到这里来。)
(即使是现在有人愿意伸出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随着对方回到英雄那边吧。)
年龄还小,被森鸥外勒令不能碰酒精的井上尤娜咬着吸管,□□着甜甜的果汁,带着点恶意地想着。
(可惜没人会来带他回去。)
在青年终于缩在角落里,安静地入睡了,他的怀里还抱着一瓶没有喝完的伏特加,随着他的动作酒瓶从怀中脱落,砸到地上柔软的长毛地毯中。
飞溅而出的酒液被地毯吸收干净,留下一片暗沉的污秽。
“到这个程度了还期望着有人会来救他么?”
一片寂静之后井上尤娜慢吞吞地喝完了被子里的果汁,有点眼馋地看了一眼吧台上调好的、色彩斑斓鲜艳的鸡尾酒,到底没有伸手去拿。
只是把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呆在吧台后面擦洗杯子的老板身上,有点疑惑地寻求着长者的回答。
面对她的疑惑,身着笔挺制服的老板只是叹了一口气。
仿佛是早就习这一出的表现,给小小的女孩子添了一杯果汁。
“毕竟是在英雄社会里长大的孩子,他们都坚信着遇到危险绝对会有人来救自己的。”
在灯光的映射下,果汁呈现出金黄的色彩,被注入透明的水晶杯里。
“但都过了十几年也没人来救他啊?”
面对着女孩子清澈的黑色眼睛,老板再一次叹气。
“他可不属于被英雄救助的范围啊。”
“但是他的父母不是为了维护欧尔迈特的理想才死去的么,为什么他们不管他?”
老板冷静地反问:“他遇到生命危险了么?”
“没有。”
他又问:“那他经济上快要活不下去了么?”
井上尤娜想了想青年的自述,确认他领到了社会的补助,再加上他自己的打工,回答:“好像也没有。”
“既没有经济上的困难,也没有遇到可能致命的危机,又要英雄们拯救什么呢?”
井上尤娜反驳,“但是他过得并不好。”
“谁又会在意这个呢?”
老板感慨一般地结束了两人的对话,“只是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能活下来的人可没资格去挑三拣四啊。”
他轻车熟路地把青年拖进了酒吧后面的休息室里,回来后有点头疼地闻了闻自己充满酒味的衣袖,苦笑着摸了摸尤娜的头。
“拜托帮我告诉首领,我这里可受不了每次都被这么糟蹋啊。”
井上尤娜歪头想了想,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
男人任命地撸起了袖子,开始了对酒吧的清扫。
几年过去,青年红着眼圈抱着瓶子缩在角落里无声哭泣的场景一直被井上尤娜默默记在脑海里。
所以即使是来到了雄英,她也没办法保持一个公正的态度。
相泽消太是个好老师么?
他足够认真,对代认可的学生有极强的责任感。
但那些被他开除的学生呢?
(我不希望再看到更多无处可去的人了。)
井上尤娜不希望世界上有和更多和自己境遇相同的人出现。
(我已经找到爸爸了,但他们呢。)
(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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