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太宰治是个笨蛋。\"
“简直就是笨到家啦。”
井上尤娜鼓着腮帮子,声音中有些郁闷。
(为什么会有人把追求死亡当作毕生梦想啊?)
她当年为了活下去,不光是费尽心思刷爆了看管女仆的好感度,而后流落到横滨,身上没有一分钱,又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幼生期,连异能力都没有觉醒。
为了活下去不光和野狗抢食的行为都做了,最后如果不是被森鸥外捡回家,当时的她就已经彻底放下最后一点身为“人”的尊严去翻垃圾桶了。
井上尤娜五岁之后的生命,是井上尤娜自己努力拼搏得到的。
当初的女仆姐姐,也只是动了一点点恻隐之心,把年幼的孩子扔在了横滨街头。
(尽管这个孩子会死掉,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到的部分了。)
(不要在我的面前死掉就好了。)
(双亲同时意外去世,家产也被“亲戚”们像贪婪的髭狗一样瓜分。)
(要怎样这个孩子才能活下去呢?)
(真可怜啊。)
女仆把怀中小小年纪生活却遭受巨变的女孩子放在地上,最后看了一眼还没有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表情懵懂的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虽然做出了违背“直接处死”命令的行为,她也不认为在金贵乐园中成长的幼小的、娇嫩的女孩子能在鱼龙混杂的地界活下去。
(可能她也不是很希望我能活下去吧。)
井上尤娜有的时候情不自禁这么想着。
(毕竟好心的女仆姐姐一分钱都没有给我留嘛。)
但是她确实活了下来。
(真是的,撒娇卖乖刷上去的好感,也仅仅只到这个程度么?)
(果然家里就不应该招这些信教的家伙。)
(救人就不能救到底么,救到一半把人嘴上说着“上帝保佑你”然后扔下任其听天由命是怎么回事啊?)
连野狗都打不过的小女孩死死咬着半块皱巴巴的过期面包,勉强地扒在围墙上,等待着下面不断打转的野狗的离开。
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用力早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知觉,仅凭着顽强的意志强撑着不掉下去。
(为了一口吃的,和野狗比赛的日子也太惨了吧。)
井上尤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感谢女仆姐姐救了自己的性命多一些,还是憎恶她那种已经看向死物的眼神和态度多一些。
这种复杂的感情让她感到困惑又迷茫。
在被女仆姐姐抱着离开冰冷的地下室的时候,井上尤娜想着自己未来一定要把世界上最好的珍宝全都送给女仆姐姐。
在被身无分文地扔在横滨街头独自度过艰难而折磨的时光的时候,井上尤娜也曾经疯狂地厌恶与埋怨女仆姐姐。
(没有人有义务救我。)
(没有人会来救我。)
(我想活下去。)
(没有人希望我活下去。)
(我应该怎样才能活下去。)
井上尤娜即憎恨又感激那位突生恻隐的女仆。
她爱着她,也恨着她。
在被森鸥外收养,终于脱离生命危险之后,井上尤娜失去了对女仆的怨恨。
太宰治设计了井上尤娜,把她从好不容易回到金贵的生活中打醒。
再一次体验到了饥饿的滋味。
再一次体会到了失去尊严的,被人当作弱小物件的感受。
井上尤娜恨太宰治的决绝和狠心,又倾慕着他踢开中年人卧室房门的逆光身影。
人的感情,果然不是纯粹的。
如果能非黑即白,清晰地在人与人之间画上一道界限该多好。
我爱她。
我恨她。
我爱他。
我恨他。
而不是爱恨交织,只让自己觉得难过。
面临着死亡的她想倾尽一切活下去,活着的他却只想奔赴死亡。
(为什么会有人把追求死亡当作毕生梦想呢。)
井上尤娜不能理解太宰治,却为他感到悲哀。
她看着歪歪斜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的少年,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但太宰治的脸色丝毫都没有变化,只能无力地捶了一下身下的沙发垫子。
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等她终于愿意转身看他,开口说话:“我可不是脑袋空空的笨蛋啊。”
“每一次见到尤娜酱都要重复一遍这样的对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他自言自语地评价了一下两个人的一问一答,有点苦恼地皱了皱眉,“就算是尤娜酱,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我也会有点讨厌呢。”
井上尤娜没有理会太宰治突然沉下去的脸色,起身蹲在地上把散落在地板上的资料一张一张捡起来规整好,继而又坐回了太宰治的身边。
等她大体翻完了手中的资料,在此抬头去看太宰治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收敛好情绪,弯着眉眼盯着她看。
抑制住对太宰治翻白眼的冲动,她已经习惯了对方这种看珍稀动物一样,既珍视但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目光了。
只是像往常一样,提出抗议,“请不要这么看着我,你的目光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好——”
太宰治听到警告后瞬间开心的举起了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
掌心向外示意着自己的无害,眼睛无辜地眨着,看向尤娜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控诉的意味。
“尤娜酱真是太严格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等你做了什么再说出来就已经太晚了。”
尤娜没去看突然演起来的太宰治,把手上的资料快速地分为左右两摞。
资料原本就不厚,每一张纸上都是不同人员的简短资料。
她手上的动作相当快,一叠资料很快就被分完。
等待她分完,太宰治自然的拿起比较薄的那一叠,撇了几眼记住全部的名字后,把这几张单独挑出来的纸放回另一摞纸中,随手从茶几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去了卫生间把所有的资料烧成灰,冲进了下水管道中。
做完了所有的步骤,甚至还在井上尤娜的威胁下乖乖擦干净沾上灰尘的洗手台和地砖,太宰治才被允许踏出洗手间。
“哎呀,这可真是没想到,间谍和卧底人数相当多啊。”
他看似苦恼地皱着眉,用着轻浮的口吻评价着自己工作的组织,“比往常的年份还要多啊,港黑可能要完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雀跃的意味,井上尤娜在心里默默附和着他的说法,但面上还是要为自己一把年纪还辛劳工作在一线的老父亲说话。
“……也没有……那么糟糕吧,不过异能特务科的人来做什么,说好了的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但还是私下里派人来卧底,这是嫌横滨内部和平的时间太久了么?”
说到最后井上尤娜忍不住有些恼火。
她这个港黑boss的养女都被推出来到【个性社会】里当人质兼卧底二五仔打探敌情了,结果横滨内部开始不安分起来。
井上尤娜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为什么森鸥外一提起异能特务科就一副牙疼的表情了。
这些人的操作是真的很让人牙疼。
“唔,是什么,嗯……坂口安吾,是这个名字么?”
她回想了一下被太宰治烧掉的资料上的名字,不太确定地像他求证。
“没错哦。”
“我记住他了,下次见面绝对要给他穿小鞋。”
“诶——噗……”
太宰治拖长了语调,忍不住一样笑出声,对着气呼呼的尤娜轻巧地摆摆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的异能力相当有用,相当受重视呢,已经被调到情报科去了,尤娜酱你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非常开心地向女孩子泼了一桶冷水。
“毕竟尤娜酱很弱,做的也都是没什么用处的文员工作,还是死心比较好哦。”
又泼了一桶冷水。
“不,在能力这方面我还是稍微有些自信的。”
这句话她说得很自然,这确实是事实,也是太宰治拿着资料从横滨来找她的原因。
在被森鸥外收养一段时间以后,井上尤娜被发现觉醒了异能力。
起因是在一次开玩笑一样的酒后猜拳比赛中,小小的井上尤娜作为森鸥外的透明挂件,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出乎常人的地方,却以一个堪称是奇迹的概率替老父亲赢下了所有的猜拳。
到了最后连不少人员都从岗位上特意过来看热闹和添一把火的挑战。
全胜。
在多次的试验之后,井上尤娜被正式确定了本人拥有的异能力。
异能力【魔王】。
具体效果为概率≧1/10=1,即所有大于等于1/10概率的选择都能无条件地选择正确。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用处,也不像那些战斗系的能力增幅那么明显,但却在后方极有用处。
比如识别间谍。
她也是第一次看了港黑全部人员的资料,并且把有问题的人写到一张纸上。
井上尤娜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当时看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人名字纸的时候森鸥外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会这么多啊!)
中年男人抱怨着,拇指与食指摩挲着光滑的纸张,眼神明明灭灭让她看不清楚,最后井上尤娜获得了一个摸头和一句“做得很好”,他就带着那张纸离开了。
想到森鸥外作风的井上尤娜只想给那些混进来的人默哀。
那个人不会把间谍剔除组织,只会想尽办法压榨尽敌人身上最后一点可能的利益。
清扫过一次人员之后,每次新加入港黑的成员都要在井上尤娜这边挂一圈以确定其本身立场。
“我也应该算是boss直属部队的一员吧。”
太宰治露出一个“你别傻了”的表情,抬起了一边的眉毛,撑着下巴开口:“何其天真的想法啊,可爱的尤娜酱。”
(每次听到他这个抑扬顿挫的咏叹调我都想打他。)
“你是打不过我的,还是死心比较好哦。”
(真的好想打他!)
“真可爱,这不是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么哈哈哈。”
“连我都打不过,外派任务也没怎么做过,想直接成为直属下属也太早了哦。”
“我可是特殊人才,当然享受的是特权待遇。”
尤娜张牙舞抓地想去抓他,却被太宰治伸出一根食指抵住额头。
“不可能,不可能,尤娜酱还是早点放弃吧。”
少年像恶魔一样笑了起来,“乖乖在坐在我下面的位置上供我压榨一辈子吧。”
在确定了对方这句话是出自于真心实意毫不掩饰之后,井上尤娜绝望地捂住脸。
“你是魔鬼么!?”
“啊啦,尤娜酱不是早就在心里这么喊我了么,那么我就坐实这个称呼好啦。”
少年笑嘻嘻地拍了拍巴掌,单方面结束了这场令人身心都感到愉快的对话,一个利索的翻身从二楼的窗台翻了下去。
他一身漆黑,迅速融入了黑色的夜幕中,成为了组成夜晚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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