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天刚擦亮, 白沐从一阵悉悉索索声中醒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软软地扒拉着摇篮边沿探出头去,一眼就看到正背对着他换衣服的金大腿。
小白狗猛地一个激灵,视线直勾勾地看过去,只见金大腿背脊挺直, 四肢背脊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并不算厚实夸张却显得格外有力量,透过白色里衣隐约可见背上纵横的疤痕,让这个看起来修长华贵的男人多了几分危险悍然。
繁复的龙袍一层层套上, 一股王者的气势蓬然勃发,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之间, 都彰显着帝王不可违抗的霸道气势。
白沐看呆了,微张着小嘴愣愣看着祁渊换完全套衣冠, 眼里满是羡慕和欣赏, 金大腿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帅气。
小白醒来那一刹那, 祁渊就已经察觉,感受到身后那道灼热崇拜的视线,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身,侧对着小白换上上朝的龙袍,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一举一动都饱含气势。
余光往摇篮方向瞥去,果不其然, 小白看得更呆了,耳朵一颤一颤眼睛溜圆,很是……可爱。
“准备小白的早膳,他醒了。”祁渊正了正衣襟,冷声对梁全道。
梁全:“是,奴才这就让人吩咐下去。”
白沐跳出小窝走到门口目送金大腿离开,等走远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用早膳,吃完就在养心殿里到处转转,仰头看着高大的书架,一旁书桌上还有大堆没看完的杂记和古籍,现在养心殿四下都有宫人守着,白沐也不敢就这么去翻动。
要是让人见着小狗都在看书了,那还得了。
百无聊赖地在养心殿走两圈,天也大亮了,而金大腿要临近午时才回来,最后他决定去养心殿后面找大黑说说话。
小狗在养心殿随便乱窜,周遭的宫人毕恭毕敬也不敢拦着,白沐小跑着出去殿门,身后负责照顾他的两个小太监连忙跟上。
“汪!”一到养心殿后面,白沐就看到趴在院子中央石桌上,正懒洋洋摇着尾巴的浅眠的大黑,石桌旁是一颗大树,挡下了刺眼的阳光,好不惬意。
“汪!”我来了。
大黑一听见白沐的声音,立马从石桌上跳下来,一边往白沐跑一边欢快叫到:“汪汪汪!”大王!一夜不见大王更威武了!
白沐一个跳跃躲开了来自大黑的猛扑,并再次对大黑拍马屁的功夫自愧不如。
大黑也没再扑上去,兴奋地绕着白沐打转,不停耸动鼻子呼吸周围的空气,只要呆在大王旁边,他就感觉特别舒服,说话都更加顺溜了。
“汪汪?”大王是来听大黑讲故事的吗?
白沐点点头,慢悠悠朝石桌走去,利索地往上一跳,随后稳稳当当站在上面,再慢且矜持地躺下。
树荫很大,清晨的微风轻轻吹拂着毛发,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头顶繁密的树冠间偶尔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难怪大黑一早就跑这里躺着,原来真的很舒服惬意。
白沐贪婪地吸着干净的空气,这在他上辈子也是很难遇到的。
大黑也跟着跳上来,凑到白沐跟前规规矩矩躺下,不敢再胡乱动弹,虽然他每次都想扑过去为大王舔毛,但直觉告诉他那样会被打。
大黑舔了舔爪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甩着尾巴就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自己从偏远国家到这里,一路上的各种见闻。
“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被带来,刚被切了尾巴没几天,就被几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抱走,他们带我去治伤,给我吃好多好多好吃的肉,接着尾巴就不痛了。”
大黑耳朵垂了垂,卷起尾巴用两只爪子抱住,心疼道:“可惜我的黑毛毛,那几个人救了大黑的小尾巴,所以大黑就任他们把我抱来这里了,本以为会过上好日子……”
大黑有些失落,约莫是又想起之前差点被送去猫狗房一事,随即又自己兴奋起来:“不过幸好遇见了大王,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汪呜~”白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小尾巴,软软的摸着很舒服,忍不住多按两下。
大黑难过得快,振作得也很快,简言之就是没心没肺心特别大,把短尾巴甩开仰头兴奋道:“前面的路走得很急,没见过什么趣事,后来到了这里的大城镇,我们才慢下来,那几个黑衣人带我去医馆看病,还在一处大院子里停留了几天才进宫的。”
“那边有一只大黄狗,叫黄将军,见我一只狗在院子里无聊,就经常来看我。”大黑欢快地讲着,小院子里充满了稚嫩的狗叫,但毕竟是狗不是人,他讲的时候语序逻辑有时会颠倒,磕磕绊绊的但还是能听懂。
“黄将军说他地盘上有只大猫叫黑豆,因为它全身都是黑的,只背上有几个黄豆大小的黄|色斑点,所以大家都叫她黑豆。”大黑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和记忆。
“黑豆是只大母猫,最近一个不小心被可恶的人类抓走了,听说是去了一个漂亮的大院子,大家都说黑豆去享福了,这辈子都不用去捡吃的活命。”
“汪呜?”那不是很好吗?过上好日子了,白沐问。
大黑用爪子愤愤不平地拍了拍桌,气愤道:“可是黑豆才生了五只小崽子,没了大猫的小猫特别可怜,黄将军说他们好几次都差点饿死了,幸好有只好心的母猫给了他们一点奶喝,这才勉强活下来,但黄将军说……他们太小了,没有大猫护着,是活不了的。”
白沐沉默,拍了拍大黑的爪子道:“汪汪~”这不能怪黑豆,她肯定也很担心小崽子们,只是被人给抓住关起来了。
大黑闷闷道:“我知道,只是有些担心,不想那群小猫死,大黑小时候也没有母亲,差点就死了。”
白沐听了心里也闷闷的,原来动物的世界也有这么多情感,什么都知道的黄将军,好心的母猫,没了大猫的小猫崽……
“希望平安吧。”他仰头看向上方密密麻麻的树叶,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复杂,白沐不禁再次庆幸自己遇到的是金大腿,不怕他是小妖怪的金大腿。
真好。
“啾啾!啾啾啾!”
突然头顶的树冠中响起几声鸟叫,白沐一个翻身而起直勾勾盯着头顶树冠,接着一只浅黄色的小鸟扑腾着翅膀从里面飞出去,同时嘴里还在不停叫着:“啾啾啾!”
小鸟并不让白沐震惊,震惊的是他竟然听出了这小鸟叫声中的含义,他能听懂其他动物说话!
“啾啾啾!”黑豆,黑豆的小崽子要死了!
“啾啾啾!”小猫崽子饿死了!
小鸟飞的很快,不等白沐出声挽留,就扑腾着翅膀飞远了,啾啾的鸟叫声也渐渐消失在天际。
大黑也站起来,跟着白沐看向小鸟飞走的方向,懵然问道:“怎么了大王?”
白沐盯了片刻,确定那小鸟是真的飞走了,收回视线道:“你听到那只鸟说话了吗?”
大黑理所当然道:“当然听到了,他叫得那么大声吓我一跳。”
白沐不解:“可为何我以前没听到过,听到的只有普通的啾啾声?”
大黑不以为意,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躺下道:“那是因为那鸟没说话啊,只是在啾啾唱歌乱叫而已,鸟这种东西很烦的,他们很喜欢到处偷听别人说话,然后跑去四处宣扬,叽叽喳喳的特别讨厌,所以我们遇到鸟都会出手把他们打下来教训一顿。”
这就是狗和猫都喜欢扑鸟的原因?白沐抽了抽嘴角,同时心里也恍然明白,不是他听不懂其他动物的声音,而是那些动物根本没在说话,听到的自然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啾啾。
原来如此,白沐躺下望天,下次看到那只鸟,也许可以同他交流交流。
时间过得飞快,听大黑说动物里面的恩恩怨怨还真挺有意思,仿佛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白沐看了看天色,太阳正慢慢往上攀爬,算算时间金大腿快下朝回来了,他得赶回去做第一个迎接的人。
他有些意犹未尽地用爪子摩擦两下桌面,起身道:“汪~”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吧。
大黑:“汪汪!”好的,我还在这里等大王!
白沐跳下石桌欢快往养心殿跑去,巧的是他刚进养心殿,跑到软塌上乖巧蹲坐着,期待地看向大门口,祁渊就回来了。
祁渊看着软榻上的小狗笑了笑,心里有种异样的触动感,疲惫一上午的早朝,回来之后就看到小白正等着他,这种感觉……就像别人口中的回家。
只是小白就这么在养心殿等着他,会不会有点无聊?祁渊心里想了想,看着白沐还空荡荡的脖子,心里有了想法。
再说刚才那只小鸟,自以为又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扯着嗓子到处飞,不过半天的功夫,半个皇城的动物几乎都知道有一只叫黑豆的大猫,她的小猫崽子快饿死了。
小鸟疲惫又兴奋地停在一处高高的树枝上,展开小翅膀满足地舒展着,嫩黄的喙尖啄两下凌乱的羽毛,这次偷听到的趣闻够他说上一个月了,要是能找到那只叫黑豆的猫亲自闻一闻,肯定更有趣。
这么想着,小鸟立刻煽动翅膀,顾不得疲惫又飞起来,他要去找黑豆问问看。
煜王府。
“回去,王爷不在!”两名侍卫手拿长剑大声呵斥。
苏乔像一点也不介意般,挺直了脊梁如春风般温润一笑,介于青年与男人之间的的嗓音清悦如潺潺泉水:“那君改日再来,叨扰侍卫大哥了。”
板着脸的侍卫一听,也忍不住过了几分客气和恭敬,道:“不客气,只是苏君来得不是时候。”
苏乔拎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苏和往回走,穿过一条僻静空旷的长廊时,苏和忍不住道:“少爷你何必这样低声下气,那王爷不见你就不去便是,怎么还……”
怎么还天天去,苏和不好多说,只担忧地叹了声气,这些天他听好多人明里暗里讽刺少爷,天天求见也没能进去见到王爷,没有自知之明,惹得柳侧妃想要给少爷颜色看。
可他又劝不住,少爷硬是坚持每天送羹汤,真是愁死人了。
苏乔心中一笑,他当然知道自己进不去,因为这段时间王爷很忙,几乎都不在王府,他坚持去送,一是做个样子给王爷看,其二则是想走前世的路,尽快引柳侧妃出手罢了。
前方有一处拱门,苏乔风度翩翩地走过去,轻轻依靠在门边道:“我听说柳侧妃要给我个教训。”
苏和:“是啊,所以少爷您还是小心为好,要不这两天咱们就不送了吧。”
“当然要送,王爷的羹汤不能断。”不过这些日子过来柳侧妃应该已经上钩了,他眼眸一转对苏和道:“别担心,你悄悄去打听打听柳侧妃是不是暗中抓了只猫回来,黑背上面有黄斑点的。”
苏和不解:“为什么要打听这个?”
“因为……”苏乔眼中流光一转,语调有些飘忽,开玩笑般道:“你家少爷有预知能力呀,柳侧妃接下来就会用那只猫来做圈套,暗害于我。”
他紧盯着苏和,眼中神色意味不明,他不怕告诉苏和,至于苏和信不信就不由得他了,若是苏和识趣一点懂事一点不再肖想些有的没的,他今后还能考虑手下留情。
“少爷你又在开玩笑。”苏和当然不信,只以为少爷又在打趣他,还有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小道消息,但还是听命道:“奴才待会儿就去打听打听。”
虽然他并不觉得能打听到什么,一直猫能有什么陷阱?
苏乔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个圈,不置可否地直起身来,“走吧,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越过拱门,穿过长廊往东南面院子走去,而就在他们消失在转角处时,一道身影从苏乔他们刚才说话的拱门后走出来。
祁衔毒蛇般阴鸷的视线紧盯着苏乔离开的方向,勾起一抹邪笑,他是一个敢于冒险心思狠辣的人,不介意去尝试着相信一些奇异的东西。
预知能力,开玩笑?那可不一定。
祁渊对他的戒备越来越重,现在的祁衔处境并不算好,他不想放过任何一点机会,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倒是能为他所用。
祁衔轻叱一声,没想到临时有事回一趟府,竟然碰巧听到这么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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