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天青色的纱帐里,透进明亮的光,徐姣从床上醒来,胳膊无意识地往旁边探了探。

    手下是没有温度的床单,这令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早上醒来,不能抱着符子高温暖的躯体赖床,简直太遗憾了。

    她翻身从床上起来,唤一声白兰,彩蝶,两人立马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赵管事等人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彩蝶眼睛冒光地望着徐姣,眼里带着藏不出的崇拜,白兰端了水盆进来,默默含笑着将上面挂着帕子沾湿,递给徐姣。

    徐姣接过帕子,脸上骤然浮现一个甜蜜的笑容。符子高这个死阉人,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可诚实多了。

    她快速擦了脸,让彩蝶和白兰将自己收拾妥贴点。

    ……

    八月,院子里的月季盛开着,粉红水嫩地俏立在枝头。赵管家和几个管事立在门外,见一位身穿白色丝绸绣粉花的女子从里面出来,那皮肤水嫩、双眼澄澈的模样,简直比这花还娇嫩欲滴。

    徐夫人真的二十五岁了么,怎么比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还年轻。赵管事等人心下好奇,但目光却不敢在徐姣脸上多作停留,忙低着头上前禀报,“夫人,老奴赵田,是这里府里的管家,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徐姣点了点头,令赵管家将几个管事介绍了一遍,大致了解他们在干什么,便指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道;“清河县那边的田庄和铺子是你在管?”

    矮胖男子叫做张福,被点到名,眸光一闪,又瞬间变得恭顺,“是,夫人,你有什么想了解,尽管询问奴。”

    “赵管事,把他的身契给他,让他今天立马离开丞相府。”

    张福想了一堆措辞等着徐姣,没想到她什么也不问,干脆直接地赶人,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可知道我是谁的人?”他话才一出口,赵管立马命人将张福的身契取来,放到他手里,肉笑皮不笑,“张管事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你请。”

    张福背后是老夫人符氏,很得对方喜欢,时常和赵田对着干,赵田忍他许久,如今这娇嫩的徐夫人一下令,他当即指挥一群护卫取了对方的腰牌,扔出府外。

    见着徐姣雷厉风行的手段,底下立着的十几个人就没之前那么轻松了,个个紧张地站在原地,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点名的人。

    “我不希望府里再出现一本像清河那边的账本。” 徐姣啪一声将竹简扔在地上,那唰的一声脆响,令人头皮一紧,但好在她并没有继续追究,而是对着赵管家吩咐,“我要自去清河一趟,你准备好车马,随我一同前往。”

    清河那边有老夫人干预,赵管家一直不好打理,如今徐夫人要管,他心里欢喜,当即吩咐下去。

    “你去找车府令黎平,让他安排两匹温顺的马;你去拿些一些松软的靠垫,你们去挑十几个高大的护卫……”

    半刻钟之后,一切准备好,徐姣提着裙摆,正要踏上那辆双驾的马车,符氏在崔莺的陪同下,赶来了过来,“阿姣,昨日子高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都不知道拿点过来孝敬娘,今日一早,你又将娘手下贴心的张管事打发了,可真不懂得孝顺。”

    符氏就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徐姣从前忍着她,让着她,可是现在她已经站在符子高这边,自然不会任由她拿捏。

    她将踏上矮凳的脚收回来,笑道:“娘你缺的是鼻子,可不要连心眼都缺。清河的田庄铺子里收入大多进入了张管事口袋里,给你那些,只怕不过百分之一吧。我将他撵走,不正是为了你着想么?”

    徐姣从前总是一副软弱退让的模样,现在说话却像一把明明晃晃的刀子,直接捅进符氏的心脏,令她又是错愕又是气怒,最后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翻了一下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砰地一声,在崔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径直倒在地上。

    “娘…娘。”崔莺着急地喊了几声,连忙挥手道:“你们还不过来把老夫人抬回去。”

    说完,挑眉笑看了徐姣一眼。

    这个崔莺人还挺有意思。徐姣回视一笑,当即转身上了车,白兰和彩蝶在后面跟上。

    清河县距离汤阳不远,官道都修成了六尺宽的直道,马车跑在上面十分顺畅。

    徐姣没怎么经历颠簸就到了这里。

    未时二刻(一点半左右),清河县,两位头戴板官的黑衣小吏站在城门口检查过往通行人的“验”和“传”。

    “走开、走开,没有验传不许进城。” 一位黑衣高大小吏刚赶走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只听哒哒的车马声响起,两匹雄骏的黑马拉着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驶来。

    清河离着汤阳很近,许多达官贵人都有田地在此,四驱的马车都有,黑衣小吏也算见过世面,见马车缓缓停下,当即挺直了腰板,笑着迎上前去,“请贵人下来,出示验传。”

    验上写着人的名字、年纪、身份和长相,相当于现代人的身份证,传上相当于户口本,上面写着三代人的身份地位。

    徐姣掀开车门,在彩蝶和白兰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黑衣小吏面前。

    这会儿,赵管家已经将她的验传递给那位黑衣小吏。

    徐姣的验同从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传却从郭家移到符子高的名下,归到妾一栏。

    只见那小吏对着那块验,向着徐姣看了又看,眼里又是可惜又是惊艳。

    “小子,好了没有。”彩蝶不爽地瞪了他两眼。

    “好了好了,请进。”

    挥手令人将横在路中央的鹿砦打开,穿着白衣绣着精致芍药裙摆的女子袅袅婷婷地上了车,黑衣小吏注视远去的车尾,怔怔地出神。

    他旁边一个廋高的男子忽然拍了一把他的肩旁,“邓昌,你又看上这位贵妇人了,这可不是开酒馆那个寂寞的寡妇,哪会给你这种小人物眼色。”

    闻言,邓昌俊脸上勾起一抹轻佻浪荡的笑容,“未必。”

    ……

    徐姣五年前途径过清河县一次,里面的街道干净,铺面整洁,百姓富足,然而这次进来,街道边,一个个身强体壮的大汉穿着褴褛的衣裳坐在地上,一有身穿华服的人经过,便举着陶碗要饭,简直不成样子。

    “赵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去看看。”

    赵管家许久不出汤阳城,见着这幅场面,也是有点惊讶,两忙取了十文银钱,丢到一个大汉的碗里。

    “壮士,这风调雨顺的年时,老朽瞧你身子强壮,是个能干事的人,怎么不去耕种,或找点差事干,反而跑到这里要饭,可是家里遇到了难事?”

    闻言,那壮年男子数着手里的钱,没精打采地回答:“耕种一年下来,还不够交赋税和口税,我便把地卖了,想去给富人家当佣耕,可是朝廷今年的律令下来,禁止雇佣,我们这些人就没了活路。”

    大殷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控制的国家,所有人的一切都和爵位挂钩,不同等级爵位的人拥有土地、奴仆、吃穿都不一样。

    殷皇后期,朝政渐渐奢靡,底下的官员也松了许多,现今姚司上位来整改这些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他忽略了一个根本的原因。

    在连年沉重的赋税徭役下,百姓已经无法承受。

    马车停了一会儿,又缓缓行驶了起来,等到了田庄,徐姣看完当地几个田庄管事呈上的账簿,亲自走到田地里。

    明明土地肥沃,雨水也足,但是地里的庄稼却长得稀稀拉拉,还没有野草茂盛。

    徐姣瞧得不由皱起了眉,看管田地的啬夫连忙赔笑道:

    “夫人,上面吩咐下来的事情,我们不敢懈怠,佃农们干活不积极,我们只能扣他们佣金责罚……”

    徐姣还想这早点回去调戏符子高,可没兴趣听着这些老油条推诿,她摆了摆手,直接将不称职的赶走,又提拔几个锐意进取的年轻人。

    “把佣耕的佣金提起来,每个人一个月二十文,每天多做一点就记下来,另行奖励。所有的管事按照统一的格式记录,每一个月上交一次。” 徐姣按照现代的绩效考核制度把事情初步安排了,立马命人驾了车马往回赶。

    “夫人,您这样容易累着身子,不如在咱们清河买的宅子休息一晚。”

    “不了。” 徐姣揉了揉额头,向着赵管事摆了摆手,上了马车。

    ……

    日落黄昏,一处幽静的宅子,几个仆妇闲散地进进出出,忽然一个身穿布衣的高大出现在这儿,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这位阿姊,你们主人可在?我是她远方的故人,特意来此投靠。”

    “主人?小兄弟,我们也不没见过主人家。你来这里寻亲,怕是走错地方了。”

    “哦。”高大俊美的男子流露出失落的表情。宦人符子高的美妾没有来这里么?真可惜,错过了被我这么英伟男子疼惜的机会。

    ……

    戊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中丞府里,符子高对着豆大灯火,兀自出神。

    徐姣她住在清河的别院,今夜不会回来了吧?

    其实,不管她怎么气他,他都不舍得她离开片刻。

    灯火忽然猛地跳跃了一下,一股凉风从外面吹进来,符子高正要唤阿安关起门窗,一抹纤白的身影忽然猛地向他飞扑而来。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完全接不住,但是符子高武功极好,轻轻拦着对方的腰一收,身子稳如泰山,仿佛接住的不过是一片枫叶。

    “怎么样,我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有没有被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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