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麻利的起来,秋蝶和白兰赶紧进来伺候她穿衣,并小声将符子高请了一位宫里的嬷嬷的事情说了。
对于那些没有一点实用性的贵族礼仪,在即将到来的战争年代,根本就是种累赘,还不如去外面跑几圈锻炼身体强。
等一切收拾妥当,徐姣已经想好了怎么应付。
来到外面,符子高跪坐在主位上,指着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妇人向她介绍, “徐姣,快过来见过余嬷嬷,她是宫里的老人,你给我踏踏实实跟着她学习,不许偷奸耍滑,免得以后出去给我丢脸。”
余嬷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浓眉丹凤眼中透着一股精明,举止神态庄重有威严,给徐姣的感觉像是王熙凤和灭绝师太的综合体。
徐姣在符子高严厉的目光下,乖巧地上前行礼,“余嬷嬷好。”
女子声音清亮,面相娇美柔和,余嬷嬷对上她黑葡萄一样晶亮的眼睛,瞬间明白符子高为什么会喜欢她。
“老奴见过徐夫人。” 余嬷嬷亦起身行了个礼。
坐在一旁,符子高见徐姣得到了余嬷嬷的认可,眼里带着一股骄傲的色彩,嘴巴上却道:“她什么也不会,又懒又没上进心,要是不受教,你甭管我的面子,尽管用藤条打她。”
余嬷嬷瞧符子高宝贝那样,哪里还敢应话,倒是徐姣连连头,“对,我又笨又懒,学东西又慢,不过好在皮糙肉厚,余嬷嬷你尽管用藤条鞭策。”
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自己嫩白的胳膊。
女子有点傻气,但求学的态度很好,余嬷嬷:“只要你好好学,我轻易不会打人。”
到此,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符子高放心的出门办差。
待他走后,余嬷嬷叫府里的管家赵田拿了账本过来,正要放在徐姣面前“夫人,身为贵女,头一件事就要学会管家。”
这个与徐姣想象中的贵女之学有点差异,倒是有兴趣听,只是想着学了,就会被符子高推到更多人眼前,不符合她低调的计划,于是她睁着无辜的大眼认真盯着看了一会儿道:“嬷嬷,这不是正室夫人该学的么?我身份低微,不过是中丞相众多女人之一,学这个有什么用?”
中丞相哪有众多女人?余嬷嬷望向徐姣,只见早上还乖顺无比的人,透着股懒散。她意识到事情不对,眉头一挑,并不接话,只道:“中丞相请老奴来教夫人,老奴只管教,夫人您尽管学就是。至于有什么用,夫人细细听就知道了。”
说着,从下人手里抽出一根柳条。
“夫人,请看这本账本,上面主要记载了府里奴仆的等级、职事、月银,您可凭借这个来奖赏调度。”
徐姣的继父郭通虽然是个地位低微的商人,但是家大业大,仆人、佣人不少,徐姣也接触过一些管理的手段,余嬷嬷讲的并不新鲜,于是她听了一会儿,忽然格外实诚的撸起袖子,伸出胳膊,“嬷嬷,我一看着这个就头晕,你打我吧。”
眼前横着一截细嫩无比的胳膊,和后宫妃子差不多,余嬷嬷瞅了一眼徐姣,见她眼神伶俐,不像个蠢人,但为什么不愿意跟着学呢?难道真像中丞相所言,是因为懒?
为了试探,余嬷嬷当即扬起手里的柳条就狠狠抽了过去。
“唰——”地一声响起,徐姣胳膊上多了一道红痕,上面泛着火辣辣的疼。
“呜!!!”徐姣水汪汪的杏眼登时一片雾蒙,很快就掉起了金豆子。
“我真是太笨了,太蠢了,一点也配不上嬷嬷的教导,求你不要教我了。”
这个女子演起戏来,比后宫的女子还精神,哪里是懒,分明是抗拒不想学。余嬷嬷眼皮狠狠抽了一下,又压下去,“夫人,您可以慢慢学,不急,老奴有的是时间。”
徐姣连忙收了哭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破涕为笑道:“嬷嬷对我真宽容,我真是感激不尽。下面就那有劳您讲慢点,不然我跟不上。”
余嬷嬷当即调整了自己的语速,讲得无比的慢,徐姣听着听着就打起了瞌睡,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
殷皇的后宫少说也有上千,余嬷嬷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女子,大概明白了徐姣是哪一种,默默叹了口气,将账本收了起来。
……
汤阳的夏天格外的炎热,符子高乘坐着马车来到两丞府,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当他抬脚踏入正厅,左相姚司已经和一群手下忙得不可开交。
“右相,今天似乎来得有点晚,可是被佳人绊住了腿脚。”有个人似玩笑般说了一句,引得一些人呵呵直笑。
符子高眯了下眼,骤然一笑道:“是呀,她黏人得很,我好说歹说,她才听话的放开我,让我来忙公事。”
他脸上的笑容甜腻,登时令一群想看笑话的人闭住了嘴巴。
厅堂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翻动竹简的声音。
符子高瞅了一眼坐在主位的姚司,笑容谦和地走上去,“姚相,可有事差遣?”
姚司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符子高,点了点头,让他帮忙整理少府和国税这块的资料。
符志高点了点头,命人将十框竹简全都抬到自己那间。
一会儿,他人走远,之前那个调侃他的人放下手里的竹简,来到姚司跟前,“左相,符子高此人隐忍克制,深受先皇信任,十多年不曾有疑,如今陛下更是对他依赖不已,臣实在惶恐,怕他危及您的地位。”
姚司抬起头来,不以为意地道,“冯御史,你多虑了。符子高能当上右相,全凭陛下的恩宠,但他并不懂治国之道,百官不会信服。”
说完,他又低下了头,将目光投放在青黄的竹简上,完全没有留意到冯进似有若无的探寻目光。
本来,殷始皇的遗诏就很令人生疑,但有姚司这个不折不扣的法家在,大家便也信服。
只是符子高纵然是殷皇的得力助手,又是二世皇帝的老师,可他对整个国家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功绩,如何能胜任右相之位?
对于这一点,姚司身为推行“无功不赏、功名相实”的法家,竟然没有站出来阻止,这简直有点不合常理。
不过,当下朝廷暗潮汹涌,二世地位不稳,或许姚相也有不得已之处,且在看看吧。
冯进默默退了下去,继续盯着地方各官员的考绩查看。
堂中紫色香炉里升起袅袅香烟,各部官员全都忙碌地低着头,忽然有一个黑衣青绶的官员捂着肚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腹痛,下官去更衣。”
更衣室在出门的左侧,然而此人却拐了个弯,走向了右边的大殿。
里头,符子高跪坐在一长案边,有一位相貌平平的黑衣男子跪在他跟前,“中丞相,黑燕台的人遍布全国各地,殷皇陛下也曾派遣吾等寻找过神医毕缺,但是并没有其人存在。”
“嗯,你下去吧。”符子高手握着一卷竹简,眸光暗然地坐了一会儿,只听外面有人禀报,“符相,御史员崔望求见。”
瞬间,情绪收敛,眼神变得幽深平静。
“宣他进来。”
符子高语气毫无波澜,缓缓将手里的青简在桌面展开。
诺达的宫殿之中,就只立了这么一道青黑色的身影,崔望一走进来,见着那十几框竹简,眸光不由一亮。
中丞相身边无人可用,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中丞相,您不觉得自己和姚丞相那边相比太过冷清了么?方才御史大夫冯进还向姚相进言,说您深受殷皇和陛下信宠,怕您对他的地位产生威胁。”崔望觑看了一眼符子高的表情,见没什么反应,只好接着道:“姚相说您本身没有治国之才,于外又无寸功,百官不会信服。下官倒是不以为然。”
姚司定国□□,功劳只在殷皇之下。他从来都没有他符子高放在眼里过,否则又如何会同他合作。
符子高心里门清,听了崔望自以为是的话,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声音谦和道:“姚相说的是实在话,右相一职,高当得确实名不副实。”
他这般滴水不漏,崔望接不下话,不甘地看了一筐筐的竹简,躬身退了下去。
嘎吱一声关门的轻响过后,符子高将手里的竹简握得咯吱直响,眼睛里的嫉妒如同烈火一般燃烧。
姚司算个什么东西,他不过就是米仓里的一只老鼠而已,如今殷皇骤然而去,留下一座空荡荡的仓房,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饿死。
灼灼的怒火渐渐收敛在一汪深渊之中,符子高心平气和地坐下,不到两个时辰就将国库和少府的情况理清楚。
他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卷空的竹简,提起毛笔染了墨汁,驾轻就熟地写了一份总结,然后拿着交姚司面前。
少府和国库的东西最为复杂,许多人看得焦头烂额,姚司打开符子高,就上面那一手漂亮的字就令人提神不少,再看看里面条理清晰的内容,登时有些欣赏。
符子高虽然没有治国的才华,但是作为助理,这个天下,只怕再没有比他合格的人。
“符相,关于少府和国库这一块,你可有什么建议?”
姚司并未觉得符子高能有什么良好的建言,不过随口一提罢了。
符子高对着他那股无形的轻视,谦卑一笑道:“高哪里懂这些,不过就会些打下手的活,姚相若是在这些方面用得上子高,只管吩咐便是。”
上一任右相偏重儒术,与姚司时常处在对立面,如今换上精通法律的符子高,有他从旁协助,很多事情都省心极了。
于是他道:“少府和国库这一块,还需要具体核实,一切就有劳你了。”
……
傍晚,车府令黎平驾着两驱的车马,缓缓向符府行去,符子高坐在车厢里头,神色阴沉无比。
殷皇就算了,凭他姚司也配让他打下手,真是一点也不识时务。
他憋了一肚子气,偏还不能对人说,等回到府里,徐姣不知死哪去,竟然没有出门来迎接他。
余嬷嬷也太慢了点,怎么连这点规矩都没教。
他面色彻底黑了。
“阿安,去把余嬷嬷请过来。”
“是。”
阿安见他神色不对,连忙往转身,刚走了不到五步,余嬷嬷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中丞相,请恕老奴直言,徐夫人的心不在你身上。这差事,老奴怕是办不好。”
余嬷嬷说完,不由用心疼的眼神看了符子高一眼,叹息道:“有些事强求不得。老奴在宫里有个干女儿,她规矩学得极好,人又体贴,最重的是她对你心怀仰慕,必不会给你添堵。”
符子高听到“心不在你身上”,阴郁的心脏瞬间一窒,至于余嬷嬷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余嬷嬷,你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后宫的风云变化,怎么还和我谈心不心的问题。”符子高松了握紧了拳头,端起案上的茶杯,润了一下喉咙,扬起薄唇,轻笑出声道:“只要我一日是她的主子,她的心就必须在我身上。”
符子高在殷皇面前压抑了整整十多年,看似谦恭和顺,但内心强势且傲,不容他人置喙,余嬷嬷深知这点,也就不再多言,只就事论事道:“中丞相既要让徐夫人乖乖听话,必要抓住她的软肋才行。”
“嗯。”符子高暗暗垂眸道:“阿安,你去和彩蝶白兰说一声,让徐夫人好好歇着,晚饭不用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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