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贡诺发了誓。
乔安干脆的把这只地精放了下来。
地精的身高比矮人还要矮小, 甚至只到乔安的膝盖位置。
他们的长相实在不怎么讨喜, 不过对乔安来说没什么所谓。
——目前来说, 他还没有看到比伊维尔长得更好的, 所以丑不丑在他眼里根本不是问题。
反正都比不上伊维尔好看。
乔安一边想着, 伸手拎住了气势汹汹要去溜达探看实践誓言的贡诺的后领：“先吃个晚饭吧。”
地精一愣，满脸都是疑惑：“我还能吃东西？”
“……？”乔安比他更疑惑, “不然呢？难不成饿死你？”
“？？？”
地精震惊瞪圆了眼, 本来就宛如铜铃一样的眼睛睁得溜圆溜圆，显得十分滑稽。
拉尔和霍普森也有些惊讶。
乔安疑惑了一会儿，意识到这可能是他跟这里的人的思维差异，于是转头看向了万能的阿贝。
万能的阿贝先生慢吞吞的站起来, 说道：“大陆普遍来说，对待异族战俘，通常是扔去做苦役或者直接卖掉，死了死就死了。”
乔安愣住：“还搞人口买卖啊？”
“卖掉也是当苦役，没区别。”阿贝说道, “对于发生过战争的地方来说，对待敌人没有必要这样仁慈。”
乔安张了张嘴，想说这样不好, 但再想想地精指不定是杀死了这些镇民们亲人好友的罪魁祸首，便又没再多嘴。
他拎着贡诺的衣领, 想了想：“那我以后要跟矮人和地精合作的话, 这些人是不是会很不高兴？”
阿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会。”
乔安沉默半晌, 一咂嘴：“那会就会吧, 现在的引路人是我，我怎么说他们就应该怎么做，不高兴也给我憋着。”
阿贝听乔安这么说，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惊讶。
他的印象里，乔安几乎没有过这么强硬的时候，他总是温和的征求很多意见，哪怕是做决定，也总是带着询问的口吻。
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阿贝觉得在他身边的霍普森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指责独.裁，但是乔安说出来的，他却不会置喙。
光明神不会出错。
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世间万物的最初的生命都是光明神赋予的。
他给予，他便有资插手一些事情。
神明终归是神明，我行我素也没有人能够阻拦他，忤逆神明这种事，谁会去做呢？
又不是傻子。
乔安完全没觉得自己这种作为一个企业领导该有的发言有什么问题。
笑话！
你见过哪个老板会因为手底下的人不高兴，就放弃一个能够给公司带来大量利益的项目？
商场如战场，更不用说现在还是最重要的基础建设时期，又不是玩过家家。
乔安拎着地精上了小广场，镇民们已经开始排队领饭了。
他们热情的跟乔安打招呼的同时，在看到地精的瞬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您是准备宰了他吗？”一个中年人热忱的问道。
“不，我带他吃个饭。”乔安说道，面对这个镇民突然僵住的笑容，他面色变也不变，“等吃完饭，让他在镇子里寻找一个适合开凿水井的地方。”
中年人闻言，微微松了口气，默认乔安这是把地精当做苦役了。
于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带跑：“镇上还要打水井吗？”
“嗯，孩子们来回山泉和湖泊太远了，路上也不安全，还是水井比较好。”
有他跟贡诺的这个赌，他是肯定会赢的，而之后不管跟矮人的合作能不能谈成，镇上都能多出一口水井来。
有水井，以后取水就会方便很多，在引水的水渠挖完之前，打水会变得十分方便，安全系数也大大增加了。
这对日出镇来说就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也就这只地精还觉得十分公平没什么毛病了。
乔安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给贡诺拿了一块黑面包，几片烤肉和一小块野菜。
贡诺接过食物，看了一眼镇民们分走的食物的分量，竟然跟他差不多。
他心情十分复杂：“你可真不像个魔王。”
“……？”
乔安低头看他：“我本来就不是魔王。”
贡诺看了一眼乔安身上涌动着的、宛如实质的黑暗。
……谁信啊。
乔安并不想体验黑面包的口感，他拿了一片洗净的野菜，包上几片烤肉，尝试了一下味道，觉得一般般，就不再吃了。
他抬头，长燃的篝火边上镇民们在放声大笑和高歌，听着竟然相当不错。
乔安神情安宁柔和的注视着他们，眼神悠远渺茫。
贡诺抬头看了一眼身着黑色法袍的魔王，只觉得在篝火温暖的亮橙色火光里，他的神情带着无限的包容和希望。
他实在不像传说中的魔王。
他分明应当更适合……更适合……光明的那一方。
而实际上，乔安听着镇民们唱歌，满脑子都是KTV以后说不定会相当挣钱之类的想法。
直到贡诺吃完了东西，乔安才带着光明教会的人和拉尔一起，跟着贡诺在镇上四处溜达。
吃完了晚饭，觉得自己浑身是劲儿却被收走了农具勒令休息的镇民们也没事干，见他们一帮人在溜达，于是也跟在他们后边溜达起来。
日出镇如今剩余的面积实在不大，说是镇子都给它面子了。
横竖三公里，一眼就能看到底，它的规模和人口在乔安看来都只配叫个村落。
贡诺转来转去，选择了镇子西南角一个相对低洼的地方，旁边是个废弃的木棚。
这只地精指了指地面，直言不讳：“这下边有流动的地下水，但直接往下挖到十米左右会遇到一块大约一米厚的岩石，凿开岩石才能冒出水来，地精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是选择绕开的，另外寻找凿井口的。”
乔安闻言，点了点头，拜托镇民们把这块地方标记好，圈起来。
“你要怎么做？”贡诺问道。
乔安转头看向阿贝，问道：“阿贝先生，请问有什么非常沉重的东西能给我吗？”
阿贝非常利落的把背上的盾给卸了下来。
他放下盾，乔安看到被贡诺所指的那块地方，硬生生被那个巨盾压出了深刻的痕迹。
乔安看了那痕迹好一会儿，脑子里飘过“阿贝先生平时走路是怎么做到不把地面踩爆的”这类问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这个盾，可以稍微改造一下吗？”
“可以。”阿贝直接把手里的盾交给了身边的老头子，“用完了改回来就行。”
霍普森冲他翻了个白眼，捋着胡子，声音温和：“就知道差遣老头子。”
拉尔踮起脚，在巨盾的遮挡下拼命举高手，试图引起乔安的注意：“我也可以！我来！我想帮唔……”
“不，你不想。”霍普森一巴掌把这个新收的小徒弟按了回去。
在光明神面前表演的殊荣他老头子绝不让给别人！
拉尔被按着脑袋，十分生气：“老贼！”
乔安眨了眨眼，跟霍普森商量道：“那让拉尔试试？”
霍普森对乔安露出个慈和的笑容，收回手，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温声说道：“当然，小孩子的确需要更多的实践机会。”
这变脸速度实在太快，拉尔猝不及防，满脸惊愕的被阿贝抱猫一样抱起来，挪出了巨盾的遮挡范围。
乔安拿出了羊皮纸，画了个碎岩凿的形状。
碎岩凿看着有些像铁杵，但体积非常的大，约莫两米的样子，上细下粗，头部是有点像麦克风的构造，顶端略微有些尖。
将它用绳索挂在一截坚硬的木头上，悬停在需要开凿地方，限制一下它落下的范围，然后把木头的中部放上一个支点，大约两三个人在木头的这一边反复上下活动，就可以利用杠杆原理，让沉重的碎岩凿被撬起来，然后重重的砸下去。
就像跷跷板，只是那头坐着的并不是小伙伴，而是垂挂着一个碎岩凿。
碎岩凿上轻下重，再加上顶端是尖的，非常适合将坚硬的岩石凿碎，并且只需要人工，不需要什么科技机械，对现在这个情况相当好使。
这个方法是乔安以前翻《天工开物》的时候看到的，是古人凿盐井时用的方法，他们依赖这类方法，在一点科技器械都没有的情况下，仅凭借人工，硬是凿出了一千余米的深的盐井。
十分之牛逼。
在拉尔被霍普森指导着一点点尝试把阿贝的盾变成了碎岩凿的时候，乔安看了看天色，决定给小拉尔一点研究学习的时间，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弄。
于是第二天一早，一堆镇民就端着早饭，围着之前地精圈出来的地方，围观光明教廷的前圣骑士长拿着锨和一些工具，动作十分利落迅速的挖起了井。
他们吃完早餐，领好了自己的农具，继续去工作的时候，阿贝在挖井。
他们吃完了午饭，再一次去劳作的时候，阿贝在挖井。
他们回来吃晚饭，上交好农具，无所事事的重新围聚过来的时候，阿贝在井底，顶着照明术，一锨下去，听到了“铛”的一声响。
挖到岩石了。
阿贝先生按照乔安之前说的那样，给井底重新埋上一层厚厚的土层，压实，然后拿小铲子挖了一个直径比碎岩凿大上两圈的坑，挖到岩石之后，仰头冲上面喊了一声。
乔安自己推着大推车，把做好的跷跷板运了过来，他用铁链绑好碎岩凿，将碎岩凿放下了井，下边打着照明术的阿贝指挥着上边对准他挖出来的那个坑。
在确认碎岩凿戳进去并接触到了岩石之后，乔安收回了探出去的脑袋。
贡诺一直在井边上待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井底。
他姑且不把照明术当成犯规好了——毕竟只是个照明术而已，这照明术可一点泥土和岩石都没碰到，全是靠那个人类一下一下挖的。
“好啦！”乔安确认了情况，拍了拍手，指了指跷跷板搞搞翘起的另一头，“上几个人上去。”
镇民们这两天被乔安万事皆要排队处理的习惯调.教得非常好，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就排好了队，三个成年男人踩上了木板的另一头。
木板这头被压下来，碎岩凿悬了起来。
乔安探头看着井，指挥道：“现在下去，我数三二一，一起跳。”
“三。”
“二。”
“一。”
三个男人从跷跷板上一跃而下，还有一个下晚了，被翘起来的木板打到了屁股，“嗷”的一声蹦出老远。
碎岩凿坠落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
大地微颤。
碎石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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