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来自一只正宫鹤:

    鹤丸国永离开他最初的本丸很久了。

    对刀剑男士来说,初次诞生的本丸与人类称之为家的地方没有两样,同刀派的是兄弟,不同刀派的也是家人,审神者大概算的上是半个家长……要不要和大家搞好关系,他们可以选;遇到了什么样的审神者什么样的本丸,却是半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他经历过一些事,最后和三日月宗近一起四处流浪,不知道该做什么,干脆就顺着当初时政与本灵签订的契约,常驻在战场上杀溯行军。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等级比较高的关系,战力也比较强,竟然在损坏之前有了些名气,被时政邀请加入000号本丸。

    成为直属前线的特殊本丸,成为专门针对战场的武器。

    三日月无所谓在哪儿:“只要鹤想。”

    鹤丸国永想吗?

    当然想啊。为什么同样是鹤,别的鹤都有家,他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能有呢?

    就算只有一次,就算只有很短的一会儿……

    追求自由自在的鹤,偶尔也想体验一下能在自己家里尽情展翅的感觉哦?

    他和三日月是000本丸的第四第五振刀,不知不觉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了一位审神者。鹤丸国永还以为自己会催促对方胁迫对方赶紧把本丸变成他希望的那种样子……

    但他听到了什么?

    ——“放心吧鹤丸。你,小乌丸,萤丸,三日月……你们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本丸!”

    心绪忽然沉静,失去了烦躁忐忑焦虑不安的所有波澜,只剩下温水似的满足与柔和。

    不想催促,也不想胁迫了。这孩子满心阳光,让他也亮堂起来。

    他听到自己笑着说:“好啊,那我就等着主君很好很好的本丸。”

    手上用力,小剪刀将最后一缕乱发修齐:“但过犹不及,理还是要以自身安全为主。而且,小孩子想太多可是会秃的……”

    等等。鹤丸国永愣了一下。又念了一遍八百理的名字:“理……?”

    音节滑过舌尖,相互认可之后真名的作用显现,羁绊的力量连接灵魂,从心底涌起的熨帖感在很短时间内游走全身……

    “!”白衣太刀简直要疯,他按着八百理的肩膀压低声音:“这是你的真名?!”

    被神明知道真名是有危险的。真名意味着一个人所认同的他在这世上的全部,简而言之就是实质化的“存在”。如果神明过于喜欢一个人且知晓他的真名,就可以通过呼唤这个人的真名,将人的“存在”带走到神国里,成为神明的所属……

    即为“神隐”。是时政坚决禁止的事情,也是大多数刀剑失格的原因。

    八百理歪头:“是啊,怎么了?”

    “你的家人就没有告诉你神隐的事情吗?!被付丧神知道了真名,这座本丸又没有‘监察者’……你哪天丢了都找不到!”鹤丸国永黑着脸开始回忆:“昨天小乌丸在谁的面前喊了你名字来着?!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刚刚那种“羁绊”的感觉是神隐的征兆,代表着,只要鹤丸国永愿意,名为“八百理”的小少年就能被他带走,从此再也回不到尘世。达成这一点的条件是“神明的喜爱”与“知晓真名”,而小乌丸……

    鹤丸国永头皮发麻,心说这些老刀的弯弯绕未免太多,不管知不知道这就是小主君真名,小乌丸的居心也有待考量!

    “原来鹤丸已经这么喜欢我啦,第一个哦。”但被他担忧的小少年毫无担忧之意,轻松安抚:“放心吧,我命很硬的。妖魔带不走我,鬼怪带不走我,神明也带不走我!鹤丸!”

    八百理认真地说:“相信我,看着我吧。”

    相信你,看着你吗?

    然后跟从你,追随你……?

    鹤丸国永同样认真地回答:“好。”

    漂泊许久的白鹤终于归巢,熔金色的眼眸如曾经许诺,相信地、跟从地、追随地,看在自己所认可的小主君身上。

    看他白衣乌发行走在木质的长廊,坦然又无畏的走过所有暗中窥探的目光。

    看他衣摆飘摇映着本丸风雨欲来,在总共一十八振刀剑的跪拜中巍然不动。

    看他银铃碰着金羽响在正堂,接过小乌丸呈上的刀帐和转换器,正式入主。

    看他结印如桔梗,银白色灵力果真有百鸟和鸣,而鸟鸣之上,滚滚风雷席卷涌动!

    雷光大盛!新主的灵力在本丸肆虐,空间震动拓展,建筑改建移位,花树拔地而起,景致一一浮现;山坡上生出植被,瀑布后连接大湖,石桥水榭青石板街,竹林樱花松柏荷叶……

    最后最远处升起荒山,山顶上鸟居通红,白羽的鸟从远处飞来,将要到达庭院时却又折翼回返,只留下一点白色的绒羽缓缓落下。

    风止雷息,金色阳光将重重山水廊檐洒遍。

    “……”这手笔何等庞大,灵力规模又是何等浩瀚,整座本丸整个空间的改变只在一瞬间,却一丝一毫的清晰呈现在他们面前。刀剑们受到灵力冲刷,从里到外都被打上审神者的印记,脑海里竟然空白数秒,才勉强反应过来。

    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孩子……就是他们拒绝不得的主君!

    看起来娇生惯养骄矜自持,却也霸道自我不容抗拒!

    一时间,已经升级成大广间的正厅里鸦雀无声,本来还有些小心思的刀剑们茫然对视,心理活动出奇一致,却竟然被大广间里气势所迫,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愧是开后门塞进来的审神者,灵力强大,恐怖如斯!

    这一刻,主位上的少年身影,在他们眼中无比高大巍峨。

    而高大巍峨一米三的八百理一手捏着扇子负在背后,一手端着刀帐,紧张到在心里复读刷屏:这样行不行是不是太凶了被害怕了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和他们一起玩啊嗷?等等嗷什么鬼?!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要和善一点要对他们端庄而不失亲切的笑一笑吗?

    端庄而亲切……???

    他酝酿一会儿勾起唇角,因为紧张而无比僵硬,看起来就像对刀剑们的行为很满意而露出的“算你们识相”的笑,反派标配的那种。

    刀剑们:“……”

    从真名那边感受到极度紧张的心情,猜到了真相的鹤丸国永:“……”

    他作为近侍和最先向新主效忠的刀,自然而然的就单膝跪在离小孩最近的地方,抬眼一看就看到了对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的眼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此情此景这笑声太过突兀,反而将陷入脑补不可自拔的刀剑们都唤醒,也让瞎紧张半天的理回过神来。小小的干咳一声之后,八百理努力让声音不那么僵硬:“都起来吧,坐。”

    刀剑们依言起身,就近在身边的茶桌后落座。鹤丸国永对下首小乌丸的眼神视而不见,自顾自坐到理身边。

    还趁着理低头取东西对红黑衣饰的太刀展颜露出有恃无恐的挑衅微笑:

    让你天天心眼那么多,连小主君的真名都分辨不出来,只能坐那儿了吧?

    该。

    完全没想到会有刀剑这么快就全身心信任新审神者,小乌丸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见到这么欠的眼神当然会生气。但平安老刀自有一套修养和生气的法子,他也没上来就发难,只是眼睑垂了垂,刚想开口委婉的刺儿鹤丸几句……

    坐他对面的三日月宗近哈哈哈笑:“审神者可是有事要吩咐?”

    小乌丸眼神微暗,三日月满脸无辜。

    虽然都不明白起因是什么,但是,怼就对了!

    小乌丸:要怼三日月,还是得先怼鹤丸啊!没什么好犹豫的!

    “以后若要寻什么,交由近侍去做就好,这是近·侍的分·内·之·事,”他笑意清浅:“不必在这种事上耽误自己的时间。”

    三日月:发生了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鹤被针对了……怼回来没毛病。

    “小乌丸殿的意思是,审神者耽误了时间?听起来,您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忙?”他笑意率直,“若是有事直说即可,何必这样……”

    头一天刚结成的同盟,裂成了渣渣。同样平安京出身、同样曾在贵门、同样姿容昳丽、同样会装模作样虚与委蛇的两振太刀,唇枪舌剑,言语交锋,讽刺与冷嘲齐飞,假笑共挑衅一色。隔着两张小小茶桌和一条宽敞过道,你来我往如山歌对唱,彼此眼神都带着电光!

    视线在半空猝然相撞,空气安详带一丝剑拔弩张。

    专心找东西的八百理一抬头,实力懵逼: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一集???

    其他老刀事不关己,抱团刀派高高挂起,神刀佛刀不甚在意,唯有短刀胁差小心翼翼,自以为吐槽的很隐秘:

    短刀太鼓钟贞宗:“我怎么感觉他们是为了鹤丸殿吵起来的?”

    胁差物吉贞宗:“我觉得你觉得对……鹤丸殿竟然有祸水的潜质啊……”

    坐的太近,来派被迫旁听,沉默不语:不是很懂你们短刀胁差整天都在想什么……

    鹤丸国永挑完了事儿就再没参与,对上理懵逼的小眼神还颇为大气的安抚一句“不必在意”,就伸手接过理手上的一叠文件:“要发下去?”

    鹤丸看起来爱搞事,其实还是很识大体的啊——这样感叹着,理抬头冲他弯着眼睛笑笑:“麻烦鹤丸啦,每人一份,大家都看看。”

    啊笑的好甜。鹤丸国永眼神闪亮,心说这就是有一位乖巧小主君的感受吗?好小一只,好可爱啊……

    一转身满脸严肃,非常稳重的完成了第一次任务。

    刀剑们的瓜还没吃完,就被发到一份厚厚文件,打开一看每一张都附图带字,三维的建筑布局和土地分布图旁边标注好了数值和注解,还写着诸如“这里靠近花园搭个葡萄架吧”之类的话。

    很用心的用了不同颜色的笔写写画画,厚厚一叠从头翻开,简直就是翻开了一本绚烂图录,满满都是小朋友对装修本丸的小小心意。

    八百理又咳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你们看看,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我们一起改呀。”

    最后一个语气词没忍住,落在有些刀剑的耳朵里就奶声奶气,乖巧懂事的不得了。

    鹤丸·有些刀剑·国永抚摸着这本图册,微笑不语。

    萤·有些刀剑·丸看着这本厚厚图册,眼神复杂。

    大太刀忍不住抬头,问主位上的八百理:“你……您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

    “昨天晚上。狐之助说本丸是可以扩建的,还能根据灵力的数量预测本丸的规模,”理说:“我就根据最大规模做了这个。”

    “那么,诸位对未来一起生活的地方有什么想法吗?尽情提出来就好。”

    “以后还是要早睡,不然长不高。”鹤丸国永插了一句。

    理点头表示知道了,其他刀剑没做声,大广间里就只剩下翻页的哗哗声……

    翻页声也停下以后,沉默又持续了很长时间。

    还是太鼓钟贞宗,蓝色发的短刀看起来是个安静不下来的,跃跃欲试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张嘴让喝酒的次郎太刀都喷了出来:“厨房!咪酱会想要一个魔法厨房的!”

    八百理歪头,疑惑:“咪酱?魔法厨房?”

    “就是光忠啦,烛台切光忠,伊达组很帅气的太刀哦!”太鼓钟贞宗比了个大拇指:“因为政宗公的影响,超喜欢做饭!有一个能不停做饭的魔法厨房,可是很多‘烛台切光忠’的梦想啊!”

    “哇!”八百理好奇道:“那他做饭一定很好吃吧?”

    “当然啦!”短刀笑出一口白牙:“咪酱做的牡丹饼可是一绝,那些长谷部可喜欢啦!咪酱能不停的做,长谷部就能不停的吃哦!”

    在座长谷部:“……?!”我不是,我哪有?!

    八百理又“哇”了一声,眼神闪亮亮的满是憧憬:“牡丹饼啊……”

    “好!”他当场拍板:“那就批准啦,咪酱的魔法厨房!”

    “大家还想到什么就说呀,本丸现在够大,有的是地方!”小少年左眼写着“土豪”,右眼写着“有钱”,异常豪爽道:“装修的花费也不是问题,尽情说就好!”

    连魔法厨房都准了,其他的应该不成问题?

    刀剑们面面相觑,蠢蠢欲动——

    “洗衣房……?”

    “禅室。”

    “大草坪怎么样?”

    “万叶樱下面装个秋千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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