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刹那间的永恒
待优黎离开自己的房间,迹部景吾继续坐在沙发上思忖该怎麽开口的问题,「要本少爷先跟她说话吗……但这样岂不是像我在跟她认错吗?」但是比起先开口的羞赧,他更想看到对方的笑颜。
开启的门扉旁出现一个身影,跟着落下的是几个清脆敲门声,「景吾少爷,我可以进去吗?」他没好气的看了伊藤一眼,竟然跟妈妈打小报告,但是听到母亲教诲也算意外的收获,至少他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想法。
「怎麽了?伊藤伯伯。」随口问着来房里的管家,迹部景吾站起身思考着等会儿该去打网球还是练钢琴好,继续在原地打转实在没有用处,但该不会连伊藤伯伯都想来当和事佬吧?「如果是要讲小凌的事情,本少爷已经听妈妈说完了,也打算让这件事情结束了……」
「不是的,是因为想帮少爷整理一下书柜,」伊藤露出一笑,「从英国带回来的书我帮您拿去书房里收好吧!」
「喔…让我看看,」迹部从排在书桌和茶几上的书堆中抽出已读完的书籍,突然地,眼睛看到那本女孩最喜欢的诗集,「泰戈尔……」他也记得她最喜欢的那句话是哪一句。
「那本书要收进柜子里吗?」伊藤作势问着,心里想着小姐那日在飞机上的留言,虽然不知内容,但他知道那是使两人跨越沉默的起点,因此笑意更深了。
「不了…本少爷还没有翻过,」迹部景吾从没仔细阅读过这本书,以前只听女孩在身边讲着内容和读後的想法,就好似读了许多遍,「您把那叠拿过去就好,谢谢。」
伊藤走出房门,走廊上的光落了一地,「得提醒厨房明天把下午茶放在同一盘呢!」
――「小景,我最喜欢这一句了喔!这诗句让我明白自己拍照的意义,」
浮现在内心的声音一次次回响,「我记得是第五十…九……」动作比心思还要快速地找到那一页,一张相片夹在中间,「这是……」方框里是自己和喜欢的女孩,那天凌夏用自动拍摄把两人一起拍了进去,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翻着看着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凌夏则是拿着自己的那本泰戈尔诗集――和自己现在正翻阅的书一模一样。
漂鸟集之五九――「绝不要害怕『刹那』――它以这样的方式吟唱着永恒之声。」
这句话下面还有她的留言,「所以,我也想对你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所以送自己一张相片吗?
「明明要离开本少爷,还说这种蠢话……」但他完全能明白凌夏想表达的一切。
对她来说,按下快门的每一个刹那都将留在这影像里,不论是喜悦或是忧愁都将常驻在此,那每一个瞬间在日後回想起都会不断被延长,从过去到未来,终将成为心中不可替代的记忆,而那时「刹那」就是「永恒」。
──真想见妳一面!
迹部景吾走出房间,不过他也不知道凌夏在哪儿,自个家这麽大,年纪更小时甚至迷路过呢!但他还是这样边走边找起她的身影,只因为这突然满溢的思念,想念她的笑声丶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丶她发间的香气……
就在他要走下楼梯时,女孩走上楼,一抹熟悉的笑映入了他的视觉,脱口而出两人对彼此的称呼,「小凌……」女孩的笑容他许久未见了,一样的迷人,也同样地让他心跳不已。她对他的笑就如争吵前一样甜,不对,应该更温暖了,但是他所喜欢的那秀发竟然被剪短了!
若不是迹部对於凌夏的脸从小熟悉至今,那焕然一新的感觉肯会让人认不出她来,不得不说她长发时看起来有种婉约气质,但短发也有种清新感,但他还是喜欢前者。凌夏的长发从腰际变成了只到肩膀的长度,优雅的弧度变成俏丽的曲线,「我把头发剪短了,小景觉得好看吗?」
她问得倒轻松,但,「妳……有必要因为吵架这种事情跟我闹别扭,擅自把头发剪成这样吗?」有人显然对此事不能接受。
对话很自然的展开,两人也都忽略了或许该更正式一点的开端,便讲起话来,相较於迹部的激动,凌夏冷静得像旁观者,「哈?不是因为吵架啦!只是想有个明确的……开始。」语毕,她的眼神刚好对上迹部的深蓝,也将他眼中的怜惜看尽。
他多麽替女孩心疼那如瀑的秀发,那彷佛也代表了两人从小相处的点点滴滴,就这样一刀剪去,难道不可惜吗?这对迹部来说只是一个转身没说话就造成的结果,「以後不能这样乱来!」
「我连头发长度的所有权都没有吗?」俏皮的回他话,但对方仍一脸认真。
迹部看着凌夏,叹了口气表示无奈,「这长度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短,」伸手顺了她的发丝,香气染上他的指尖,「本少爷喜欢妳长头发的样子,记住了吗?啊嗯?」
「听到了,不过等我的头发留回原来的长度时…或许,那时的我已经变成自己喜欢的人了……」对她来说,眼前这个人太耀眼,真希望自己是颗原石,经过挑战就能淬炼成美丽的纯粹,现在,她已经踏出一步了,那种踏实感无法言喻,更重要的是――虽然自己的决定只能由自己去承受与面对,但很显然地,她的决定影响到了迹部,尽管可以不与理会迹部的想法或劝阻,但凌夏很开心现在她在乎的人认同了自己的想法,那种被理解的感觉是一种归属。
女孩子的长发经过修修剪剪,要留到一定的长度并不容易,更何况还要经过悉心呵护才能让头发长得柔顺不分岔,对凌夏来说,虽然不知道再次将头发留得那麽长是什麽时候,但那是一个期限,随时提醒着自己每天都要有小进步。
当初来到迹部家时,他就是站在两人现在聊天的位子看着凌夏,从那天开始到现在经过了好几个春天和冬天了。
「这次我可以的,别再为了我转学喔!」她轻声的说,但是字字都让他的心起了波澜,比呼吸还要轻地抚着回忆。
尽管心里明白凌夏会知道这件事情必为母亲泄密,不过,迹部知晓母亲为了这次的事情也花了许多心思,所以也没有不开心的意思,再加上当初自己决定留在日本都是真心真意,现在也没什麽好害羞的,只是想到眼前的女孩是用什麽样的心情说这句话,他便忍不住地将她抱在怀里,「傻瓜。」
然後,相机收缩的叶片为两人对好焦距,在适当的光圈中将迹部景吾与神山凌夏的模样成像,「短发第一日纪念。」
「明早和本少爷一起去找爷爷和奶奶吧……」两老最近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想一起见到两人的事,终於可以在回英国前和他们共品香茗了。
「我才正想说这件事呢!」凌夏附和着迹部,「对了!不知道明天下午茶吃什麽呢?」
「等下请伊藤伯伯去问吧!」他看着她笑了,只要跟她一起品尝点心和茶品,每一口都能佐入幸福而更加美味。
剩馀的暑假就像一首轻快的小曲子,缓缓在偌大的庭园中陪着两人走过这分离前的夏天,「欸,小凌,英国的那些家伙给妳写信!」
迹部走进凌夏的房里,女孩正在反覆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听到这话让她立刻把相机放下,「这麽一大叠?」
她的疑问并非信的多寡,而是一直以来,在英国的朋友都是由擅於社交的迹部先认识,她就好比是个附属品,总是相形失色也没有勇气主动认识他人,凌夏因此对交友匮乏信心,画地自限久了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任由小景拉着自己走,她常常觉得自己在团体里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但现在收到的信件让她发现――原来同学们是在乎自己的,虽然是因为离开了英国才知道这件事,不过这个旅程的结束是友谊的开始。
把那一堆刚占满迹部家信箱的国际邮件接过手,凌夏把信改打开阅读,大概全班都没少一个,唯一没有写的人正在听自己分享内容,「小景你听他们写的,『用这些信塞满妳的信箱,下次就是全部的人去塞爆妳家!』」
「怎麽可能?妳家不就是本少爷家吗?就算全校都来也不成问题。」迹部表示对方的叫嚣太弱,对我方不构成威胁。
凌夏无法吐槽他,又念了下一封信,但她却笑了出来,「明明是写给我的信却提到你了,」迹部挑眉要她别卖关子,「嗯…『以後我们会帮妳照顾好迹部的!』」
「哪轮得到他们操烦这种事了?啊嗯?」
话虽然这麽说,但迹部也知道英国那些家伙只是想让凌夏安心,而女孩此刻的微笑代表她接收到了那份心意,「本少爷帮妳念一封吧?」
凌夏把信弄成抽牌那样任君选择,迹部抽走了蓝紫色的信封――跟他的球拍同个颜色,他迷人的嗓音将信中的文字化成耳边的话语,「以後多笑点吧!在日本要好好照顾自己,新学校一切都会很顺利的,要多认识好朋友,在英国等着妳的分享。」
听完後,凌夏点了点头,然後告诉他,「不管认识了多棒的朋友,你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唷!」
「那是当然的,本少爷知道。」迹部景吾露出自信的笑,不过仍有点无奈,但他藏得很好,没让凌夏看出蛛丝马迹。
多年来两人维持着朋友关系,毕竟年纪尚小,守着她是自己目前能做的,尽管凌夏要离开自己身边了,他也会一直给她支持的力量,能为她做多少他就会尽全力去达成。
迹部景吾知道神山凌夏迟疑的不是爱情而是婚姻,现在,他不再如同小时候那样总是将想娶小凌挂在嘴边,而是用行动去证明,将陪伴化成她心中安定的根源,迹部在心中发誓过不下十次――除了朋友之外,他有天会成为女孩这辈子的爱人,即使现在仍是「最好的朋友」,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实现从小对她的感情,绝对。
还没读完所有的信,迹部提议要凌夏陪他到外头打几球,「本少爷来教小凌打网球吧?啊嗯?」
完全是初学者的凌夏也想学学这让小景爱得无法自拔的运动,立刻答应了,网球场上,他悉心教女孩每个基础动作,以前总是从相机里看着迹部打球的凌夏终於自己握上了球拍。
夜晚凉风徐徐,凌夏回到自己房间开了灯,桌上的信件散乱着,拿起蓝紫色的那封,内容果然和迹部今天下午念的不一样,「我就知道……谢谢你的祝福了,小景。」
星星一闪一闪的,好像是未来日子里隐藏的光芒,虽然遥远却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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