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来了。”
沙哑干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响起。
我无声地落地。
这一片洒满鲜血的土地上只有这一小块是干净的,虽然还有些尘土,但好歹没有沾上血迹。
那个说话的佝偻着腰的中年人坐在血泊里抬起了头,这个动作让他的胸膛露了出来,靠近心脏的伤口有些暗褐色,是凝固的血迹,皮肉翻卷,隐隐约约能看到森森白骨。
他抱着一个女孩的尸体,小心的让她避开自己身上的伤口。
年轻的女孩子躺在他怀里,凌乱的头发挡不住脖颈青紫色的勒痕。她的胸口和肚腹上有着明显的空洞,充斥着大量的血红。再仔细一点看,就能发现少女掩藏在衣服单薄的布料下满身的淤青和凌虐的痕迹。
女孩死的非常彻底,看尸体应该离死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了。她的布满伤痕的、细瘦的手无力地从男人怀里垂落,指甲被拔掉了,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一双眼睛半睁着,毫无神采的样子。
这能让看到她的每一个人想象出,她是在遭受了怎样凄惨而痛苦万分的折磨后,才恐惧又不舍的死去的。
我把手里提着的人扔过去。
“你要的报酬。”
这次的行动所必要的情报都是他提供的。
肥胖的男人被我用绳子绑上了手脚,嗓子因为一路上高分贝的尖叫和喋喋不休的谩骂而发不出声,此时在地上滚了一圈也说不出什么肮脏的词汇。
我按照太宰的话找到他的时候,他甚至还在自己的别墅里寻欢作乐,哈哈大笑着一下一下地拿鞭子抽着墙上被锁链吊起来的小孩子。
我都不由得开始赞同起太宰的话了,他果然是没有脑子的吧。
坐在地上的人向我深深的弯下腰去,背弓起的弧度,是他无声的感谢。
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把怀里的女儿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走向浑身鲜血和污泥、狼狈不堪的凶手。
他没有了曾经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洋洋得意的样子,灰沾了满脸,丑陋的五官因为疼痛挤作一团,再也摆不出高高在上的态度。
男人的声音没有颤抖,他一直都异常平静。
他问躺在地上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呢。”
这个寂静的巷子里,从那个低着头的男人身上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它们慢慢的升腾着往上浮,冰凉而深沉,逐渐填满了这个地方的每个角落。
我不由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男人转头看着之前一直与她相依为命的、现如今却躺在血和泥土上的女儿。肚腹涌出的血液打湿了她的和服,干掉以后结成块,破碎的袖摆沾上了脏污,没有了刚穿上时美丽的样子。
生日那天,男人送给了她用攒了很久的钱才买下的和服。
那件和服料子不怎么好,也没有好看的花纹,但她开心地跳起来,转了一个圈抱住了他。
在地上蜷缩着的胖子猛的挣扎起来,看起来像是一条从树上掉下来了的毛毛虫。
男人没有对这些小事情投以任何注意力,他握着枪,轻轻的抵着胖子渗出血的头。
“即使命运一向不青睐于我,但是我一直都非常感谢它把我的孩子送到我的身边……我曾经是一个组织的情报员,自从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就无时无刻不被愧疚折磨。你知道她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吗?”
“她是我的天使和救赎。”
“我一直忍耐着这个让人感到痛苦的世界,就是为了我的孩子。”
“她从小小一个……长到这么高。我希望她能够过得好,想把所有我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而不是像我一样,满手血腥,身上数不清的人命。”
“……可是为什么,命运总是在捉弄我?”
男人话里缠绕着疑惑和茫然,他把枪又往前挨近了些,。
“为什么、你们能心安理得的把一个人、一条命当成发泄取乐的玩具呢?我的孩子还那么小,她还那么小……她才刚刚过了十四岁的生日。”
“她啊……她应该有一个光明的人生和幸福的未来,而不是在生命开始没多久……就夏然而止,沉眠在泥土里。”
他把女儿从尸体堆里刨了出来。
“这样……这个世界无法给予我公平和正义。那么,就算是打破我曾经立下的誓言,就此在地狱里沉沦永不超生,我也愿意。”
两声枪响。
男人开枪打死了凶手,接着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在他的孩子死去的那一刻,也将他的灵魂一同带走了。
啊。
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了。那种在无尽黑暗中挣扎的绝望感。
即使他没有美丽的外表,我也依旧会为此赞叹。
赤红的血液与璀璨的金芒揉杂出最浓郁的日落,地平线上那火一样着起来的颜色,一直蔓延到了天的尽头,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
艳丽,而惨烈。
▽
今天下了一场雪,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
屋子里暖烘烘的。我把头闷在被子里,半响又没有睡意的探出去。
睡不着。
我扒拉扒拉被子,把他们团到了枕头上,拿起放置在床头柜上的衣服换上,然后踩着软绵绵的猫咪拖鞋下床,走到巨大的穿衣镜旁把假发扣到头上,用手一下一下的仔细打理。
被随意放置了一晚上的假毛不仅没有变得毛毛躁躁,反而很容易就能被疏通理顺。
大概是因为材质的原因吧。
远古时代的产物比毁灭后的世界先进多了。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后,我发现我涂在皮肤上的粉不会掉了。
我有想过是不是因为树脂涂的太多了,但当我把手在水里泡了一天也依旧没有变化的时候就把这个原因排除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我现在是猜不到的。
不过这倒是让我少了很多麻烦事。
被遮掩住了的长发在刘海的末端露了出来,在昏暗的室内闪着温润的光,就像阳光下的浅滩,泛着粼粼的波光。
我的手在身后的长发里划过,丝丝缕缕的荧光从顺滑的仿真化纤丝中显现出来,看上去数量还很可观。
简直就是把“有钱”这两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这样走在路上还真的容易被抢啊。
我把假发在头顶固定好,又拿起旁边同样用于固定的发卡戴在了头上,整理完毕后用手扯了扯,确保它不会再在战斗的时候歪掉。
因为太宰治的恶趣味,这个发卡上面支棱着两个可爱的猫耳朵,而且是和我一样的颜色。当它和假发一起戴在头上的时候,就像我本来就长了两个毛茸茸的猫耳朵一样。
虽然戴着看上去更没有威胁性,但总的来说这个小配件还是挺符合我心意的。
我把包连接着的皮带绕过腰和腿扣好,折起手套放在里面。
我转了个弯往客厅走,边走边打电话给据说附近最好吃的一家餐厅叫了外卖。
不能让太宰天天吃蟹肉罐头了!
在进一步加深了对远古生物的了解后,我才终于知道像太宰一样天天吃蟹肉罐头不是正常操作。
谁天天只吃一种东西!你就可劲儿忽悠我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据说营养不均衡会生病,生病了就不好看了。
我更喜欢美丽的东西。
我路过浴室,意料之中又听到水流声以及刀子掉落地上的声音。
我推开浴室的门,看见了躺在浴缸里的太宰。他整个人沉在水底下,许多裹着空气的气泡从身上飘起来,手腕处散开的红色染红了白衬衫,棕黑色的发丝在水里浮动,脸上没有缠绷带,睁着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沾着血的刀子掉在了地上,浴缸里的水是淡淡的红色,空气里充斥着我不喜欢的味道。
我顿了顿,掏出手机搜了一下割腕和溺水而死后尸体的具体情况。
“身体有泡涨,手脚起白皮,手指蜷缩,小腹鼓起。”
“全身乏氧发白,口唇青紫。溺水身亡的还有浮肿的现象,会看上去惨白。”
……噫!
我盯着跳出来的词条和相关图片看了几秒,当机立断的把太宰从水里捞了出来。
死了以后居然这么丑,这可不行。
就不能选择一个好看的死法吗?
他咳嗽了一阵,直到把气管里的水都咳了出来才停下,脸上带着还没回神的表情,呆愣着眨眼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为了不弄湿衣服,我把他放远了点。
“……嗯?珀鹭醒了吗?”
太宰坐在地上仰头看我,双手扶着膝盖,动作甚至可以用乖巧来形容,看上去听话又可爱。
如果不是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的话。
我拍拍他的头,在客厅里翻出了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了药和绷带。
我递给他:
“自己包扎。”
太宰闻言晃晃脑袋,语调拉长了像是在撒娇:
“不——要!我的手受伤了嘛———珀鹭!”
“……自己包。”
太宰把手腕上的伤口展示给我看:
“我第一次尝试在水里割腕,很疼的哦!看!都割歪了!”
血从斜着的伤口里淌出来,顺着他手臂的线条留下,在袖口晕开一团红色,白炽灯冷白色的光撒在他脸上,掩盖住了本就没有几分的血色,脸色苍白的和我有的一拼,带着萎靡的病气和微妙的暮气。
……哼。
我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把头发拢在身前蹲下来抓住他的手臂上药。
太宰看着我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这种死法太难看了。”
所以记得下次换个死相好看点的。
“啊……我知道了。”
因为是第一次包扎,所以我缠绷带的速度不快,不过太宰一直安安分分地在地上坐着没有动。
我在最后扎了个蝴蝶结,然后拉着太宰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快去换衣服。”
我推着太宰进了他的房间,自己又回了客厅。
天色还早,太宰又不是会这么早去上班的人,或者说他工作时间很随性。作为他的部下的我就放松的躺在沙发上玩儿起了手机。
我点开手机上粉红色的图标,进入后刷新了一下界面。
两秒后,原本清一色科普宝石的推送,突然冒出一条格格不入的消息。
封面是一个3D模型,棕黑色的短卷发和缠了一身的绷带,很有太宰的风格。不过模型身上穿的是日式和服,而非一身黑西装。
我看了一眼标题。
【MMD/文豪野犬】太宰先生的极乐净土[和服ver]
简介:
【MMD文スト】極楽浄土【改良版】 - ニコニコ動画GINZA_x264
原作 すうなば さん
……
哈?太宰治?极乐净土?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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