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的话,今天一早,昭阳宫来报,说苏贵嫔娘娘来了月信,不宜侍奉圣驾。”敬事房总管毕恭毕敬道。
闻言,高承毓眉峰一皱,轻声嘀咕道:“这么巧?”
敬事房总管勾着脑袋,不敢吱声,只依旧端捧着托盘,静候高承毓择选旁的妃嫔。
苏珍珠的绿头牌没在,高承毓立刻没了兴致,遂摆一摆手:“下去吧。”
“陛下,您都半个多月没翻牌子了。”敬事房总管大着胆子,苦声劝谏了一回。
上个月十五,陛下还留宿在了凤仪宫,可自那之后,再没有召幸过任何一个人,敬事房专门负责这档子事儿,陛下长久不幸妃嫔,他总要稍微劝一劝,方不失职责所在。
“朕说了,下去!”高承毓沉声重复了一遍。
劝谏一回不成,敬事房总管自不会再触怒龙颜,忙道:“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告退。”
敬事房总管麻麻溜溜离开后,高承毓手搭额头,神色阴戾的闭上了眼睛,良久,他才徐徐睁开眼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之色。
今天是新晋宫嫔可以开始侍寝的日子,各宫都密切注视着敬事房的动静,看除了苏贵嫔外的三个新人里,会是谁第一个侍奉圣驾,抑或是哪个旧人,能得到陛下的垂怜。
然而,后宫嫔妃等了又等,盼了又盼,也没见着敬事房往哪个宫里传旨。
“娘娘,都这个时辰了,陛下今天怕是又不翻牌子了。”春玲轻声禀告道。
殿外寒风四起,吹得窗棂一阵阵咯噔轻响,苏明珠怔怔望着燃烧的红烛,淡淡应道:“知道了。”
白天的凤仪宫,人来人往,热闹不已,可到了晚上,当人潮散去,就变得格外冷清,唯有红烛与她夜夜相伴,见证她只是一个受夫君尊重、却不得宠爱的女人。
“叫人锁了宫门吧。”
凤仪宫的大门留到再晚,陛下也不可能会来。
储秀宫里,柳茹茹安静的坐在床畔,看着羸弱不堪的女儿进入梦乡,过了一会儿,贴身宫女脚步极轻的进来,低声禀告道:“娘娘,敬事房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柳茹茹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陛下最近这是怎么了?他都快二十天没传召嫔妃了……”
“许是真的朝政繁忙吧。”贴身宫女小声猜测道。
闻言,柳茹茹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陛下真的忙于朝政,就不会有心情搭理洪腊滢和苏珍珠那档子事儿。”
这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
“娘娘的意思是……”贴身宫女低声沉吟。
柳茹茹自嘲般弯了弯唇角:“本宫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陛下在想什么,陛下原就待本宫淡淡的,赶在皇后临盆前怀上婵儿以后,陛下就更不拿本宫当回事了。”
“娘娘别说丧气话,有二公主在,陛下好歹还来咱们宫里坐坐,不像那什么钟翠宫和瑶光宫,哪怕和陛下沾亲带故,陛下也鲜少往她们那里去。”贴身宫女轻声劝道。
柳茹茹转眸,看向陷入熟睡中的高清婵,语气怅然道:“是啊,好在本宫有个二公主。”
钟翠宫里的叶锦绣不用说,自她被禁足后,隔三差五就要闹一通脾气。
而瑶光宫里的洪腊滢,则在一边苦声抱怨,一边奋笔疾书:“陛下也太偏心了,凭什么苏珍珠只用抄十遍《女诫》,本宫却要抄三十遍,而且,还要比她多抄两个月,这么抄下去,岂不是要抄到过年去了嘛……”
洪腊滢越说越恼,气怒之下,便一扬手,把手里的笔掷了出去。
“本宫的手腕都快抄断了!本宫不想再抄啦!”洪腊滢气鼓鼓的直捶桌子。
宫女默默捡回笔杆子,小声劝道:“娘娘要是累了,不若喝盏热茶歇一歇吧。”
“陛下今儿翻了谁的牌子呀。”洪腊滢撅着嘴,垂头丧气道。
宫女轻声回道:“娘娘,奴婢一直叫人盯着,敬事房的人压根没来后宫。”
“陛下又没翻牌子?”洪腊滢纤细的眉毛微微一皱,嘴里不高兴的嘀咕道,“本宫上一次侍寝,还是八月二十三那天,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陛下怎么还……”她闷闷不乐的低下头,揉了揉平坦的小腹,“陛下不经常召幸本宫,本宫哪天才能生下皇子呀。”
这话不太好接,宫女只好道:“娘娘别气馁,您还年轻,又身子康健,迟早会怀上皇嗣的。”
洪腊滢发了好一会儿牢骚,才又认命的提起笔,继续抄写《女诫》。
刚写下两个字,另有一个宫女匆匆入内,禀告道:“娘娘,小六子说,陛下的御辇接连过了瑶光宫、景仁宫,仿佛是朝昭阳宫去了。”
“什么?”洪腊滢捏笔的手指倏然收紧,她拔高声音道,“苏珍珠不是报了身子不适,被敬事房摘了绿头牌么?敬事房不是压根没来后宫传旨么?陛下怎么可能去昭阳宫?小六子确定没瞧错?!”
新入内的宫女低声回答:“小六子不敢靠的太近,只是远远瞧着,娘娘,您想呀,这东六宫里,只有瑶光宫、广明宫、永福宫、昭阳宫住有后妃,陛下直接越了前三宫过去,只可能是往昭阳宫去了,不然,这天黑风大的,陛下总不会是想去逛御花园吧。”
“可恶!”洪腊滢又一把摔了笔,气到眉毛倒竖,抓耳挠腮,“一见苏珍珠那张脸,本宫就知道,她是个狐狸精!昨儿才蛊惑陛下,重罚本宫,今儿来着月信,也能把陛下勾到她宫里去,啊啊啊啊……气死本宫啦!”
不说洪腊滢难以置信,就是苏珍珠也……一脸懵逼。
“品兰,你说谁来了?”苏珍珠觉着自己出现了幻听。
小宫女品兰一脸受惊过度的模样,急急重复了一遍:“娘娘,是陛下来了!”
“啊?!!”苏珍珠举着笔,吃惊到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什么鬼!
代替苏珍珠抄写《女诫》的海茶,一听品兰的禀报,立刻下地穿鞋,并吩咐丹青和丹紫:“你们两个别傻着,快去给娘娘拿衣裳!”
因苏贵嫔来了月信,无法侍寝,今天晚上,昭阳宫早早便锁了门,苏贵嫔烫过脚丫子,就坐在木榻上写字,还叫了她一块写《女诫》作陪,至于丹青和丹紫两个,则在旁边轮流弹琴、吹笛子。
四人正乐呵热闹呢,谁知,陛下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了!
“娘娘,别愣着了,快些起来接驾!”海茶穿好绣鞋,又简单拾掇了一下衣裳,便伸手去扶还坐着不动的苏珍珠,“陛下虽来的突然,您也不可太过失礼,头发是没功夫再梳了,好歹穿一件正式的衣裳应应景。”
缓过神来后,苏珍珠颇没好气的下了木榻:高承毓在搞什么玩意儿。
被海茶等人忙忙套了件外袍,苏珍珠便往芙蓉殿外走去,刚走出门几步,穿着披风的高承毓便大步上了台阶。
“参见陛下。”苏珍珠忍着心头不爽,扶腰作礼。
高承毓拦住行了一半礼的苏珍珠,皱眉道:“风这么大,怎么还出来了?也不说裹件披风。”高承毓一边说,一边掀起自个儿宽大的披风,顺手把苏珍珠裹到怀里搂着,“走,先回殿里去。”
两人宛若连体儿般,偎依着回了殿内,只留一众仆婢,毫无存在感的跪在地上……吃冷风。
海茶站起身子,悄声问孙旺财:“陛下怎么突然来了?”
孙旺财苦笑一声:“我哪儿知道啊。”
进了芙蓉殿,高承毓依旧搂着苏珍珠不撒手,只是松开了攥在手里的披风。
高承毓搂的太紧,苏珍珠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低声表示:“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呀?”
“朕来看看你。”高承毓表情温和道。
苏珍珠语气扭捏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自己以为呢?”高承毓饶有兴致的笑言了一句。
两人闲话几句的功夫,便到了芙蓉殿的里间,高承毓随手解了披风丢开,在温软厚实的木榻上坐下,尔后拦腰一抱,把苏珍珠抱坐在了自己腿上,他刮了下苏珍珠的鼻子,轻声问道:“小丫头,你真……来月信了?”
“我还骗你不成?”有高承毓的老部下海茶在,苏珍珠才不会撒一戳就破的谎言。
她的月信日子,本来就在这几天好么。
“你冒黑跑来我宫里,难道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的真假?”苏珍珠无语极了,她往旁边探了探身,随手捞过来一只木匣子打开,“陛下可瞧仔细了,这是我的月事带,专门放在这里,供我随时取用……”
在苏珍珠拎出来一只月事带的时候,高承毓的脸就黑了半边天。
“朕只是随口一问,又不是怀疑你,何须你自证?”高承毓黑糊糊的表情中,抑制不住的有点耳根儿发热,他别过脸,有点尴尬道,“快收起来。”
苏珍珠瞧出了高承毓的尴尬狼狈,也不赶紧收敛作罢,而是大着胆子,又把月事带往他眼前举,嘴里嚷嚷道:“陛下分明是在疑我骗你,还是看仔细些,还我一个清白吧。”
“珍丫头,别胡闹……”高承毓活了二十五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往眼皮子底下怼月事带,“快收起来。”
高承毓的脸往哪边摆,苏珍珠便把月事带往哪边送,还特别坏心眼的追问道:“那你还疑我么?”
“小丫头,你还闹,再不收起来,朕可生气了。”高承毓被苏珍珠闹的没办法,只能摆出威胁的架势。
芙蓉殿外,孙旺财、海茶等人,听着殿内隐隐传来的笑语声,不由面面相觑。
苏贵嫔也……太大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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