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是, 就是这个时代
柚子有些惊奇地看着走进来的人,这绝对不是跟她一起过来的老鬼,而是这个时代的沈无言。
沈无言看看她, 问道, “你是谁”
学生解释说, “是记者,为巴黎和会的事来的。”
柚子回过神,急忙上前说, “您好, 我是一言报的记者薛柚, 想采访一下你们对巴黎和会上中国代表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以及他们拒绝了中国代表提出的合理要求的看法。”
“一言报”沈无言想了想,说, “我没听说过这家报社。”
“还在筹备中,六月就上刊。”柚子不得不发挥演技, 为难地说,“我们报社规模很小,都是志趣相投的人一起凑钱筹备的, 就为了能跟上新思想,新潮流, 为改变我国国民思想而生。”
几个学生拍手叫好, “这个立意好。”
沈无言却叹气,说,“现在的文人早不如拿枪的武夫了, 口号叫得再响亮也没用。”
学生面面相觑,沈无言说,“学校快要关门了,你们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不要惹事。”
“老师”
沈无言领了几人出来,将门关上,又去查看别的房间了。
他一走,就有人说,“这沈教授是真的跟名字一样,自己无言,还让人无言。”
“全校的教授里头,最没血性的就是他了吧。”
柚子听了心里不舒服,问,“沈教授这人不血性”
学生答道,“对啊,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生怕惹事。就连授课的时候也拿那些顽劣的学生没办法,就光会说一堆大道理。平时要是他在学校,外面响一枪,他都不许我们探头瞧。”
另一人笑道,“现在哪里没有枪哪里没有炮能躲到哪里去”
柚子没想到老鬼看起来胆小,原来本尊更胆小。
也是,一个连做鬼都凶不起来的人,做人还能凶到哪去。
柚子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这才离校,离校前又怕自己奇装异服的被军阀看见,于是让他们跟别的女同学借了一套衣服。
好在这里有住宿,女同学备的衣服多,听说是借给一个满怀正义之心的记者,纷纷要借。
柚子换好衣服,跟同学打听了沈无言家里的地址,往他家里走去。
来这的目的地是老鬼家,那走散的众人应该会去他那里聚集。
柚子一路走过去,大概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此时的中国较之以往,略平静了些。
穿着时髦悠闲走路的人有,衣着破烂愁眉苦脸的人也有。还有那腰上挎着警棍的巡警,那骑马过去的军阀。
柚子以前常跟踪明星去影视城,类似的民国建筑不少。
但街道太干净,路人甲乙丙的神情也太单一,不像现在亲眼看见的那么真实。
尤其是刚才那几个学生充满力量和感情的声音,是现代的人哪怕看再多资料,看再多影视剧,都无法模仿的。
老鬼的家离学校略远,柚子走了半个小时,走得天都黑了,一路打听,才在七拐八拐的巷子里找到他的家。
柚子站在玻璃窗外望向里面,沈家略小,似乎住了很久,到处都堆着东西。虽然小但东西收拾得整齐,看得出是个很温暖的家。
屋里有两个孩子在写作业,还有个女婴在摇篮里酣睡。她记得老鬼有两儿一女,想必就是他们了。
一会有个长相清秀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端了菜出来,说,“收拾一下,叫你爸吃饭。”
两个孩子一个收拾桌子一个去楼上叫人,片刻沈无言就下楼了,进去帮妻子端菜盛饭。
赵红苗看出他脸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模样,但没有问。
时局不好,谁的心情都不好。
饭菜上齐,沈无言拿着碗筷,想来想去,重重叹了一口气,“太过分了。”
两个孩子都齐齐看他,赵红苗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无言说,“法国在巴黎召开和平会议,我们作为战胜国参加会议,提出撤退外国在我国的军队和取消二十一条的要求,这都是合理的。可那些混蛋竟然拒绝了我国代表提出的要求,甚至要把德国在山东的权益转让给日本。”
赵红苗虽然不掺和政治,一门心思都在三个孩子身上。但身处在这个大环境下,该知道的利弊还是知道的。
她吃了一惊,问,“那政府打算怎么办”
沈无言对那个北洋政府没什么好感,现在消息刚传来,也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应对。他叹气,“我原以为袁世凯死了后世道会好点,可没想到,更乱了。”
三年前袁世凯死后,他真以为世道会好,军阀会消失。结果少了个能坐镇的,军阀反倒纷纷割据一方,谁也不服谁。段祺瑞掌管政府大权后,立刻投靠了日本,还想以武力统一南方军阀。
哪怕后来北伐军出征,也敌不过北洋军,孙中山先生的护法运动最终失败,军阀更是嚣张,局面更乱,恐怕以后会更乱。
沈无言眉头紧锁,说,“等等看吧。”
只是类似的“等”实在太多,赵红苗面带忧愁,说,“恐怕又会签字的,这几十年来,中国签的那些条约还少吗”
她把“丧权辱国”四个字藏在了肚子里,没敢在丈夫面前说。
“条约若签,那是吾国失败,犹如腹中蛀虫,又深一寸啊。这合约一定不能签。”
赵红苗轻声,“条约签了也没办法,我们只是平民,能吃顿饱饭就不错了。”
沈无言看看三个孩子,眼里更是沧桑,“不会的总有一次不会的”
中国不会一直这么跪着走,她会站起来,哪怕他可能看不到,但他希望他的孩子能看得到。
他恨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老师,他能做什么拿着粉笔头扔在那些腐朽的人脸上吗
有什么用
“百无一用是书生。”
沈无言又重重叹气。
赵红苗也默默吃饭。
屋里的气氛压抑极了,连站在窗外的柚子都觉得心头沉重。她是一个历史过来人,知道中国还会历经很多苦难,但最后都会熬过来,熬过寒冬,迎来春天。从泥潭里站起来,重新成为一个巨人。
只是这一切对历史局中人来说,根本不可想象,也不可解脱。
柚子轻轻叹气,忽然觉得耳边有人呼热气,回头一瞧,一个高大身影罩来,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等看清楚是谁,柚子生气说道,“你走路就不能带点声音”
刚出现就被骂的陈近西说,“哇,你跟风起那毛球待久了,说话都一个德性了。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你和他身上不存在的。”
这会心跳才平复下来的柚子脸色好了点,说,“我家祖宗没跟你一起”
“没啊。”
“老鬼呢”
“也没见。”陈近西知道大家分散的原因跟刚才那只天降瘦猴有关,但他没说,反正除了他没人知道,那说出来干嘛,挨揍吗。
柚子皱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大师你额头上怎么起了个包”
陈近西摸摸头上那个包,说,“刚掉下来撞门上了。”
“哦”柚子说,“我们是在这里等他们,还是去找他们”
陈近西想说等,可转念一想,现在正是跟薛柚单独相处的好时机,可以借机探出她身上是不是有灵骨,又有没有别的秘密。
那毛球这么跟着她,说没目的,他才不信。
陈近西沉吟说,“你家毛球比我们的速度快多了,你都来了他还没来,恐怕是被什么事缠住了。我们去找他吧。”
“那要是他来了怎么办”
“我先留下个通讯记号,他来了就能看见。”
柚子狐疑看他,不太相信,“不,我还是等等薛起。”
陈近西暗骂一声,只好陪她一起等。等得快急死他了毛球不要出现毛球不要出现。
柚子等到夜深,薛起也没出现,就连老鬼也没有。
她发现自己开始犯困了,几天几夜几乎不用怎么睡觉的她都忘了这才是正常的生物钟了。她打了个哈欠,陈近西立刻说,“你看,我没有骗你吧,那毛球真的碰见什么事了吧。先去找个地方睡,然后再回来等吧。”
柚子垫脚往那长长的巷子看去,还是没有看见薛起。她俯身拍拍蹲累了的小腿,说,“那先找个地方睡觉吧。”
陈近西嘴角一弯耶。
柚子跟他一起往外走,又问,“你老说风起是毛球毛球,那他到底是什么毛球呀”
陈近西转了转眼,“你还不知道他的真身他就没说过”
“没有。”
“哦。”陈近西说,“是虫子,毛毛虫。”
“”柚子说,“阎王说他是耗子”
陈近西眨眨眼,“对,耗子,我记错了。”
“”才不信你们
两人找了间看起来还干净的旅店,老板看看两人,问,“什么关系”
陈近西认真说,“她大哥。”
薛柚的大哥即是那毛球的大哥,等式成立。
柚子说,“一间房。”
陈近西回神,嗯一间一间这颗柚子要做什么
柚子看他,“大师大哥你有钱吗”
钱还不简单,陈近西在空裤兜里摸了一下,再掏出来,手里就有几块大洋了。
旅店一楼还顺带做餐饮,这会正有几个商人模样的正在那说话,连一桌子菜都没怎么动。柚子没特意去听,但还是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日本此等行径无耻至极,同为战胜国,巴黎和会上那些混账怎么可以苟同这种事”
“唉,这样一来,连国家主权都丧失了。”
“这就是那些帝国主义的真嘴脸”
“呸”
柚子边往楼上走边想,现在巴黎和会的事情在发酵,无论在学生那,还是在商人那,亦或教育界,很快会掀起轩然大波。
小小蝴蝶的翅膀在煽动,终将在五月,煽出飓风,震惊整个中国。
“柚子姑娘。”走在前面的陈近西走到二楼,忽然转身,又朝她伸手,“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柚子看着他的手,本来就比他矮,这会少走两层楼梯,简直像看巨人,“我知道你呀。”
“不不,你不了解,我觉得我的形象都被那毛球破坏了,我想重新介绍自己。”
快握手啊,让我探探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柚子站了一天,累极了,只想快点去睡觉,说,“陈大师,我对你印象很好,我想去洗洗睡了,你能别挡路吗”
“”陈近西只好死心收手,见她从身边走过,又想直接去抓她肩头。手都伸出去了,突然闪过那毛球的笑脸,顿时丧失了勇气。
万一这颗柚子告诉那毛球,说他非礼她,那他得被毛球宰了吧。
“好了。”对照了下房号的柚子站在房门口,说,“我到了,谢谢陈大师送我到门口,那我进去睡了,你”
“等等。”陈近西莫名问,“你不让我进去睡”一会他发现问错话,“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让我进去打个地铺”
“当然不。”柚子说,“你们这些大佬要睡觉的吗我祖宗他就不怎么睡,晚上经常溜出去打麻将。要不然,我为什么只要了一间房”
“”
柚子皱眉看他,“我以为你默许我只要一间房,就是打定主意要去找他,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陈近西大惊,“哪种人哪种人色狼吗我当然是正人君子”
柚子了然,“原来大师你一早就打算去找我祖宗,那就拜托您了,晚安。”
陈近西看着门开门关,在门外瞪直了眼,这两个人都是芝麻汤圆吧白脸黑心肠
一心要握的手没握着,陈近西才不会去找薛起,他也不会去采药的,被三界的人发现了锅还不都得往他头上扣,他才不傻。
那现在干嘛去
蹲在屋顶上的陈近西四处探了探薛起的气息,毫无踪迹。
“嗷呜”
无人回应,只怕薛起甚至都不在这个时空里。
走错年份了吧。
难道真是被瘦猴砸得时空错乱了
陈近西决定永守这个秘密,不然怕被那毛球打死。
旅馆就在马路边,只要是在马路边上的房子,即便没有如流水的车辆,但人来人往,多得是熙熙攘攘的声音。
天才刚亮不久,柚子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这床太硬,硌得她腰痛,一早起来手脚宛若机械,抖腿抖手抖了半天身体才舒展。
她刷牙洗脸后下了一楼,陈近西还没有回来,想要吃早餐的她发现身上没钱,正要在包子铺前打退堂鼓,旁边就有人给老板递钱了,“十个包子。”
这会柚子大有他乡见亲人的感觉了,“大师早。”
陈近西哼声,“叫大哥。”
“大哥好。”
这么轻易就叫了,果然跟薛起一个样,毫无原则陈近西说,“还要不要吃点别的”
柚子问,“大大哥你的钱会不会变成石头”
陈近西说,“当然不会,这可是我昨晚从那些恶豪绅的金库里拿的。”
“那给旅店老板的呢”
“哦,等会我悄悄补上。”
陈近西拿着十个包子,分了她五个。
柚子抱着五个包子跟着他边走边啃,“有我祖宗和老鬼的消息吗”
“没有,我估计是阵法出了错,他们走岔路了。”
“好好的阵法怎么会出错”
“我就说了你不靠谱。”
柚子没反驳,阵法是她摆的,这个可能性极大,想着,脸上多了几分懊恼。
陈近西吐槽完后见她懊恼,这么快认错,他都不好意思再打击她了他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能拨正时间点,和我们顺利汇合的。”
“希望祖宗能快点找到我们。”
陈近西好奇了,“你一口一个祖宗的,他怎么可能是你的祖宗”
柚子说,“他认识我的奶奶,也喜欢我奶奶做的饼子,后来我奶奶过世,他为了不吓着我,就说是薛家的祖宗,后来就改不了口了。”
“那小子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竟然跟你弯弯绕绕这么一大圈。”陈近西一口一个包子,吞咽下去又说,“他要吃个饼还不容易,复制粘贴的能力是我们的初级课程。”
柚子问,“大哥你的意思是薛起他没必要每隔几年就来吃我奶奶做的饼子”
“当然啊,那小子肯定有目的。”
柚子顿了顿,薛起到底要做什么
“轰”
晴朗的天空突然雷声震天,震得柚子耳膜都疼了。她抬头往天上看,发现乌云密布,天色变得太快,根本不像是要正常下雨的天气。
“怎么了大哥”
陈近西看了看,说,“哦,大概是那毛球在置换时空,想要跟我们汇合吧。”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近西想了想,把最后一个包子吃掉,“你吃饱了会晕车吗”
“不会”
“那吃饱点。”
柚子忙啃了一口包子,结果还没吞下去,脚下突然山崩地裂,瞬间将她吞了进去。她下意识抓住陈近西的胳膊,可刹那那触感就消失了。
又是一阵强光打来,柚子这回有经验了,伸手挡住。
下一瞬,柚子只觉屁股有点疼,耳边又是有力而青春的声音。
“好,先把横幅准备好,十三所学校都已经联系完毕,时间就定在后天,地点在天安门。”
“收到。”
“收到。”
“还有没有同学有其他意见”
柚子睁开眼,发现这里是一个礼堂,前面坐着黑压压一片的人。
再看看他们的穿着,跟昨天她在杂物间碰见的学生穿的校服一样,所以她又回到了那所学校
但他们说后天齐聚天安门
柚子一想,后天难道就是五月四日
“昨天”还在一月,时空一变,她来到了五月
那薛起呢
不在。
陈近西呢老鬼呢都不在。
“最后面那位同学,麻烦你拿一下你后面的横幅,传过来。”
柚子一顿,众人的视线已经落在她的身上。
忽然有人说,“咦,这不是一言报的记者吗”
柚子往那男同学看,是“昨天”杂物间的同学。
“薛记者,四个月前你来我们学校采访,一直不见人影,我们以为你放弃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
会堂的人都激动了。
“记者是记者吗”
“这种时候能来真的太感谢了。”
柚子在他们这里顿时收获无数感激的话语,让她有些恍惚。
做狗仔队的时候,只有挨骂的份,无论是从明星那,还是从观众那,哪怕是夸赞,也是带着调侃的那种。
这么正面受到表扬,还是头一回。
一开始就打算蒙混过去的柚子回过神,站了起来,认真说,“对,我是记者,会全程跟进记录这件事。”
学生热情高涨,校内到处可见满腔热血的学生们,他们或者在匆匆奔走,或者在制作横幅,或者在安排后天的集会事宜。
柚子一边走一边用借来的相机拍下这群年轻人的样子,心里感慨了千万遍。
她走到一条绿荫下,看见有个人正捧着饭盒吃饭。
那落寞的样子柚子简直太熟悉了,她快步走了过去,“沈教授。”
一口饭已经嚼了十几口的沈无言偏头,见了她想了想,说,“你叫薛柚对吧,是个报社记者。”
“嗯。”柚子在他一旁坐下,说,“沈教授看起来好像很忧愁”
沈无言叹气,“后天他们要去天安门集会抗议北洋政府,都是一群没什么力气的学生,我怕他们受伤。”
“但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正确的选择。”
沈无言沉默很久,看着远处青青绿草上充满活力的学生,说,“那天我也没走远,他们跟你说,我是个怕事的人,对吧”
柚子略有点尴尬,“是”
沈无言苦笑,“时局那么乱,那些学生又血气方刚的,我只想让他们好好待在安全的学校里,不要惹事。人命不值钱的,军阀的枪是不讲道理的。这年头有命就好,在学校里安安稳稳地学知识,以后出去就可以跟人拼脑子,而不是拼命。”
柚子微愣,老鬼并不是软弱,也并不是没有了一腔热血,只是他经历的事太多,太看重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所以如果能不破坏,就不破坏。
沈无言又说,“可是我拦不住他们,一定会流血的。”
“要改变一个时代,改变一群昏聩不醒的人,是一定会流血的,但这流的血,不会白流。”柚子肃色说,“学生们不知道会流血吗,不知道政府会拿真刀真枪镇压吗知道他们知道,可就算知道,他们还是去做了,行动了,而不是继续麻木不仁。”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新青年,理智而又热血
沈无言看着这声音有力的姑娘,跟那天第一次见的时候,仿佛完全不一样了。
他低头抱着饭盒,弱书生真的没有用吗
“哗啦。”
柚子察觉背后草丛有动静,像是有什么掉了下来。
她站起身往后面一瞧,有个人在那里挣扎,光着一双脏脚丫,裤子半截长,腿还挺白。一双手又瘦又长,正往外面扒拉。
柚子耐心等了会,那人终于从草里挣扎出来,蓬头垢面,“呸呸呸”地吐草。
“什么鬼地方,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柚子瞪大了眼,抓了他的头发就往后扳,这下看清楚他的脸了。
“裘飞”
这混小子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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