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怎么,”所幸这走神的时间足够短暂,甚至还不到让紧盯着这边的导演喊停的程度,“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吗?”沈洛川抬起手,按在了许清舟的手上,“‘如果不是为了技术,早该被赶出医院的,掉进钱眼里的垃圾,’”他一根一根地掰开许清舟的手指,“他们好像是这么说我的?”

    “当然,我个人认为这是个极高的赞誉。”沈洛川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好整以暇地站直了身体。

    下一秒,一个拳头擦着他的耳朵重重地锤在了墙上,那声响大得让他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僵了僵。

    分明是沈洛川的身材要更加高大,可眼前这个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却要更加慑人几分。

    “我……”如同克制什么一般地闭上了双眼,许清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再次睁开的双眼中,已是不见了刚才的怒气,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燃烧着的雪堆一般的冷静,“……需要你的技术。”

    ——一如一个真正在乎病人的生命,宁可丢弃一些东西,也要想尽办法将其从鬼门关拉回的医生。

    沈洛川微微抿起了双唇。

    演员表现一个角色的方法,大致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通过在脑中计算需要的灯光与角度,将想要的效果呈现给屏幕外的人,而另一种,则是彻底地放空大脑,将自己沉浸入所扮演的角色当中,自然而然地将那种情感表现出来。

    两者没有什么高下之分,通常也并不存在什么用了一种方式,就绝对不能使用另一种的局面。只是,有的时候,通过后者所爆发出来的情感,确实会给人以更大的冲击力。

    沈洛川沉默着和许清舟对视了片刻,妥协似的轻叹了一声:“五千万。”

    “对那家人来说,这个数字应该算不了什么,”伸手抵着许清舟的胸口,将人稍微推开了些,沈洛川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只要让他们……”

    “——我来出!”然而,许清舟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沈洛川闻言,微微一挑眉梢:“我怎么不知道你……”

    “我说——”许清舟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洛川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将自己的意思重复了一遍,“这笔钱,我,来,出。”

    听到许清舟的话,沈洛川反倒没了之前被压制住的弱势感。他偏着头,将面前的人打量了一番,忽地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么,”沈洛川勾起嘴角,面上的神色带上了一丝戏谑,“你这是打算卖-身给我了?”

    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医生——甚至目前还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医生”,能够张口说出这种话,可真是能称得上是勇气十足了。

    “就是不知道……”指尖轻轻地挑起许清舟的下巴,沈洛川微垂下眼帘,有意压低的语气听着有些暧昧,“……你得花上多少年,才能还上这个钱?”

    许清舟:……

    剧本里这儿的剧情是这样的吗?

    许清舟表示,他果然不应该对变-态抱有什么幻想,觉得对方会安安分分地完成今天的任务的。

    可是那边的导演都没喊停,他也只能继续配合地演下去。

    小小地吸了口气,许清舟偏过头,避开了沈洛川的动作,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莫名:“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兴趣。”

    “所以呢,”沈洛川唇边的弧度扩大了几分,“要改主意吗?”

    “现在还来得及哦?”那模样,仿佛笃定了眼前的人会顺着他的心意,而做出选择一样。

    但是,这个被塞到了他的手底下的实习医生,却连一分一毫的犹豫都没有:“病人的情况很紧急,”那双猫眼色的眸子当中的光芒,亮得有些刺人,“请你立即前往手术室。”

    “是吗……”沈洛川移开视线,轻声笑了一下,“那还希望你会觉得,这样的付出……”他抬起手,在许清舟的肩上轻拍了一下,然后与其错身而过,“……真的值得。”

    “卡!”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许清舟身上的气势陡地一松,有种好不容易撑过了一劫的感觉。

    大概是顾虑到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新人的缘故吧,之前和他搭戏的人,都没有擅自加过什么剧本之外的台词或者动作,像刚才这样,一下子碰到那种预料之外的状况,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好在那一瞬间的呆愣,应该正好符合角色听到那些话的反应,要不然张导肯定早就让他们停下了。

    “感觉怎么样?”沈洛川推了推眼镜,摆出一副宁远该有的温和模样,笑眯眯地问道。

    许清舟闻言,很是认真地想了想:“下次临场发挥的时候,能想一些正常点的台词吗?”

    “至少别带上‘卖-身’这种,”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听就很有你的气质的词。”

    沈洛川:……

    抬起手按住许清舟的脸颊,挤成一个滑稽的样子,沈洛川笑得有如春风化雨一般温柔:“你再说一次?”

    许清舟:……喵?

    沈洛川双眼一眯,挤着许清舟的脸的手又用力了一点:“我不喜欢小动物,尤其不喜欢猫。”

    许清舟:……嘤嘤嘤。

    不能在质上取胜,就靠量来压制!

    沈洛川:……你拿现在这个表情来嘤嘤嘤,根本就一点都不可爱好吗?!

    “你们,”就在沈洛川还想再折腾一阵许清舟的时候,张导看完了刚才拍好的片段,招手让他们过去,“把刚才那一段——就按在墙上那一段重新来过,”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么,“距离再稍微靠近一点,看看效果!”

    许清舟:……看什么效果?

    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跳出了之前,沈洛川把自己压在床上的画面,许清舟的额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怎么了?”见许清舟没有动弹,张导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没什么!”许清舟立马用力地摇了摇头,把那个不合时宜的画面给扔到了脑后。

    果然,和变-态在一起待久了,人的思路都是会被带歪的。

    在心里默默地反省了一番,许清舟就乖乖地按照张导的要求,去重拍刚才的内容了。

    也不知道导演到底想要什么效果,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把沈洛川按在墙上,上上下下高高低低各种姿势都试了一遍之后,才终于得到了张导的一句“OK”。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又重新将刚才拍的场景都看了一遍,张导露出满意的笑容,“大家辛苦了!”说完,他一把抓住了转头就想往许清舟那边去的林新羽的后领,“你小子给我乖乖待着!”

    小年轻谈恋爱之类的事他管不着,但既然这家伙现在算是在他手底下学东西,该抽鞭子的时候,他还是得用力抽的。

    看着林新羽可怜兮兮地被揪上了,不知道是开往路边哪家大排档的车子,许清舟面露同情地挥了挥手,然后就乐颠颠地跟着沈洛川上了回酒店的巴士。

    沈洛川在表演方面从来都不会藏私,除了许清舟主动问的问题之外,每天从片场回酒店的这段路上,他还会主动总结一些许清舟一天里出现的问题,可以说是让许清舟受益匪浅。

    尝到过甜头之后,许清舟就怎么都不肯让温银乔来接自己了。

    ——事实上,要不是沈洛川不是很喜欢太过亲密的来往,他都想直接抱着被子,睡到对方房间里去了。

    一如既往地来到后排的位置上坐下,许清舟眼巴巴地看着边上的人,等着他惯例的总结。

    被许清舟看得有点莫名其妙,沈洛川拧着眉头转过来:“卵事?”

    许清舟:……没什么。

    他忘了,这会儿这个,并不是之前那个软萌可爱的沈洛川。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眯着眼看了许清舟好一会儿,沈洛川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许清舟:……没有,嘤。

    沈洛川:……

    这是嘤上瘾了?

    对这种不知道是怎么迂回的心态无法理解,沈洛川果断地转移了话题:“你的‘临时经纪人兼助理’呢,这两天怎么都没看到他?”

    不如说,除了最开始的那两天之外,温银乔都没有在片场出现过,诸如买水之类的杂事,反倒是林新羽给一手包了。

    那个第一天就宣称了字数有点多的职位的人,可以说是非常的不称职了。

    “你说银乔?”有点惊讶沈洛川会对温银乔的事情感兴趣,许清舟眨了眨眼睛,“他回家去处理一点事情了,”他抵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是公司里出了什么问题。”

    “别看他这样,”许清舟笑了起来,“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很厉害的!”

    “你知道吗?”沈洛川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说道,“‘别看他这样’这句话,”他看着许清舟,露出认真的表情,“是用来形容你这种人的。”

    许清舟:……

    面无表情地抓起沈洛川的手,许清舟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上去。

    沈洛川:……

    他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这个家伙,就对方这点生怕一不小心,就真的咬破了皮的力道,他一点儿都没觉得疼,反而有点爽?

    低头看了看许清舟那起劲的样子,沈洛川决定,他还是好心地保守这个秘密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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