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凉看他一瞬间警惕起来，脸上的神色也从担忧转为了无奈。
他去拉楚烨的手，被拍开了。
又伸出。
再次被拍开。
最后干脆直接动手把楚烨抱了回来。
“花花，你先听我说完。”
楚烨被箍在他的怀里，没继续动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跟蔺凉动起手来的差距，不夸张的话，蔺凉单手把他扛起来都是有可能的。
他后背贴着蔺凉的胸膛，感觉到蔺凉的脑袋靠过来压在他肩上，又觉得委屈。
干脆偏了偏头，连眼角的半点儿余光都不想分给蔺凉了。
蔺凉没在意他这点儿别扭，只是斟酌了一下，略显委婉道，“如果楚重以后找你回楚家，你会回去么？”
“不会。”楚烨毫不迟疑道。
就目前楚重做的事情，他都不可能再把楚重当自己的父亲了，更何况楚重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亲生儿子的想法。
再说了楚重怎么可能会让他回去，他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被自己下了面子，绝不会主动来找他回楚家的。
楚烨回完蔺凉的话，迅速反应过来，“你要说的事情跟楚重有关系？”
“不然呢？”蔺凉反问。
他跟楚烨视线对上，“你刚刚以为我……”
“没有。”楚烨打断他的话，心虚的移开目光，还好他只是怀疑一下，还给了蔺凉说话的机会。
要不然今天真是误会大了。
蔺凉圈着他腰的手臂紧了紧，低声道，“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楚烨鼓了下脸颊，又动了动身体，转过来催他，“楚重怎么了？你说说看。”
他说话时声音里满是兴味，比起失落，更像是看热闹一样。
蔺凉拿不准他的真实想法，还是从头说了起来。
“我这段时间让人查了查肖若当年的事情，发现了点儿不对。”
“嗯？”楚烨仰头，眼睛里透着好奇。
他这是发现了又一个书里没写的剧情了？
他手指无意识的抓着蔺凉的毛衣，整个人都在蔺凉的包围圈内，此刻上半身靠着蔺凉的右臂，满脸期待。
若不是时机不对……
蔺凉移开眼，沉稳的声音慢慢道，“肖若不是走丢的，而是被楚重夫妻送了人。”
楚烨惊讶的抬手遮了下唇，眼睛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五年前，楚家还没搬进别墅的时候，是住在S大的职工宿舍……”蔺凉继续说着。
这些楚烨都还记得，他们搬家的时候正是他快上小学那会儿。
楚重升职加上被人高价买走了一幅画，家里的钱周转开来，楚重便全款买了现在住的那栋别墅。
自从搬家之后，楚重的画卖的更快了，同时花的钱也更多，养子越来越多。
“你们家隔壁的一户，女主人姓肖，她家亲戚结婚好几年没有孩子，一直想要个乖巧的孩子。福利院的孩子又太大，所以想买一个。”
蔺凉仿佛是印证着楚烨的猜测，没吊他胃口，见他神色如常，只是略有些惊讶，便全部说了出来。
“肖若是被楚重故意送走的，他当时的升职机会还有那副画，都是因为肖若才得来的。”
楚烨险些被送走，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
稚子无心，只疑惑弟弟为什么没回来，但楚重心虚。
加上楚重在外面资助的那些养子愈发乖巧听话，还对他恭维着，楚重更是没把楚烨放在眼里了。
楚烨这次是真的惊住了，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他还曾幻想过要是丢的是他，好歹也能在回来之后享受一下父爱。
也同样可怜过肖若走丢十几年。
没想到这些都是故意的。
现在只心绪纷乱，宁愿自己不是楚重的儿子。
“那肖若怎么被带回来了？”楚烨脑袋还是懵的，只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道。
这些蔺凉一并都查过，当下就说了出来，“肖若的养父母出了车祸，只余下肖若一个人了。他跟肖雅心八分相似，楚重做了鉴定就把他带回来了。”
救命之恩或许有，但肯定不是全部原因。
至于楚重怎么想的，他们也猜不到。
他见楚烨颤着眼皮，神色微变，又连忙补充道，“肖若养父母给他留了一笔遗产，还有套房子，肖若没吃什么苦。”
这点楚烨倒是在书上看过，那笔遗产足够肖若作为普通人舒舒服服活到大学毕业。
肖若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没受过什么委屈，但同样也没被人追捧过。
是以跟庄仁恋爱之后，依旧带着股小家子气，但是后来慢慢改变了，被庄仁带着身上也多了种上流子弟的气质。
楚烨按了按眉心，“我得把这件事情告诉肖若。”
“他可能知道。”蔺凉没有拦他，只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楚烨更希望肖若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一整本书，肖若都在跟楚重父子情深，知道楚重卖子求荣，还能这般，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他捏着手机，指尖微顿，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他想怎么做跟我没关系。”
他握着手机翻了遍联系人，才想起来他根本没有肖若的联系方式，连庄仁的电话都被他拉黑了。
“我让人给他发个邮件。”蔺凉提议道。
他说着已经把矮几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给自己的人安排任务。
楚烨掌心的手机屏幕渐渐暗淡下去，他看着蔺凉手指动着，突然冒出来了个疑问，“你为什么会去查十五年前的事情？”
一般人都想不到这里面有问题吧？
蔺凉动作没停，“有人告诉我的。”
“谁？”楚烨凑过去问他，同时心底划过一个个名字，又被他给否定了。
他跟蔺凉的交际圈根本没有重叠。
“总不会是你在路上帮了个人，刚好那个人认识肖若吧？”
“别胡思乱想。”蔺凉关了手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楚烨抬着眼皮看他，桃花眼硬是瞪圆了。
蔺凉见他注意力都在谁告诉自己十五年前的事上，心底虽然觉得奇怪，但又觉得楚烨对楚重做这事没有反应未必不是件好事。
没有失望，自然也就没有期待。
他想了想，圈着楚烨把人拉了起来，“先算算之前误会我的帐。”
“我哪儿误会你了？”楚烨抵死不认，发现蔺凉是拉着他往外走之后，更觉得担忧了。
出了酒店门，就变成他拉着蔺凉的手，死死不放。
蔺凉没回他。
楚烨跟在蔺凉身后，一边四处打量着，记着路，小声的跟蔺凉说着。
“这是要去哪儿啊？不是要休息么？”
“我们回酒店好不好。”
最后他还是被蔺凉十分无情的带到了滑雪场。
“我不会滑雪。”楚烨坐在更衣室里，死活不愿动。
蔺凉点着头，手上迅速的把他长到脚踝的羽绒服给扒了，换上了短款的滑雪服。
“抬腿。”
“□□。”楚烨咕哝着，见有人进来，还是主动的拉上了衣服。
只是嘴上不停，“我又饿又累，不会滑雪，你还非要我过来，你一定是故意的，想让我出……唔”
巧克力在嘴里化开，楚烨嚼了两下，还想张嘴，又被蔺凉塞了一块。
等一个巧克力入了他的肚子，才哼哼着没继续骂人了。
“不会滑我教你。”蔺凉把巧克力包装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低头认认真真的给他带着手套。
楚烨故意道，“那要是我想学E国语呢？”
“我也教你。”蔺凉眼底含笑，拉着他往外走。
楚烨慢腾腾的挪着步子，“但是我不想学。滑雪也不想学，E国语也不想学。”
蔺凉坚持，“那我带你滑。”
“我也不想滑。”楚烨嘴硬道。
“你真的不想滑？”蔺凉突然问他。
楚烨转着眼睛，不说话了。
他怎么不想。
S市在南方，下雪的机会并不多，而下雪的时候他又不被允许出门，因为出门玩儿雪会感冒，衣服会脏，总之很麻烦，所以小时候根本没玩儿过。
等长大了以后，又端着不好出去玩儿。
蔺凉见他不出声，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只觉得楚烨可爱极了。
但他现在还不能说，如果被楚烨知道他看过那本日记本，怕是又要恼了。
虽然他能巧辩楚烨当时同意了他看，可毕竟是趁楚烨不注意开了口，他现在还不确定楚烨会不会跑路，还是再瞒上一段时间吧。
他在楚烨恼羞成怒的目光中，拉着人走到了最高处，“我先带你滑几次。”
楚烨学的极快，胆子也大。
他由着蔺凉带了两次，自己就踩着滑雪板上了。
在平地滑了几次，就忍不住上了高处。
从高高的山坡上往下，一路好几个陡坡和弯道。
不断加速，刺激跟畅快并存。
耳边风声呼呼，楚烨有些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他遥遥的冲蔺凉笑了一下，便滑了出去。
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已经能熟练的从最高处滑下来了。
等最后看到蔺凉在下面等自己的时候，脚下偏了偏，快到山下的位置突然往旁边歪了下，不受控制的倒在了雪里。
楚烨在雪地上打了两个滚才停下。
这处的滑雪场算不上大，但雪十分厚实，躺下之后，雪都快没过了身体。
蔺凉也知道这里的雪厚，尤其是楚烨快到平地才歪了下，摔一跤不会出什么意外，只是走过来的时候，难免担心了一下。
他摸着楚烨的腿，“脚扭到没有？”
“没有。”楚烨如实道，他还踢了踢腿，转了两下脚，十分大方的展示了自己身体的健康，“我没事。”
“不过……”
蔺凉又紧张起来。
楚烨冲他招了招手，等蔺凉靠过来，才神秘兮兮道，“我把这块的雪压了不用赔钱吧？”
“不用。”蔺凉回他，说完之后又觉得这种问题不应该会难住楚烨。
他低头去看地上躺着的人，才发现楚烨眼睛弯着，哪儿有半点担忧的样子。
楚烨笑了一下，很快又收住，认真的警告他，“我已经陪你滑雪了，不可以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谁陪着谁。
总之，蔺凉没有追究，他等楚烨躺够了，才把人拉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雪往酒店回。
离开滑雪场，周围似乎又安静下来。
唯独踩雪的嘎吱声，楚烨踩了几下，就觉得累了，他又偷偷松开蔺凉的手，改为踩在蔺凉的脚印里。
天上高悬着的太阳，明亮耀眼却不过分炙热。
蔺凉听着身后西西索索的动静，脸上闪过一丝温柔，低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楚烨听清了，但是没听懂。
他在自己的脑海里又重复了一遍，猜测着应该是E国语，只可惜他没听懂。
“说你很可爱。”蔺凉笑着道。
楚烨不信。
他想了想，也说了一句话。
看到蔺凉愣在原地，楚烨满意的弯起了眼睛，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懂外国语言，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楚烨说完，又贴心的解释道，“刚刚那句是说，你是笨蛋。”
他从没想过蔺凉会听懂他说的话，他说的是一小国的语言，大一那会儿在网上跟人对骂的时候学的。
苦学了一个多月，程度已到可以顺利翻译那国的文献了。
蔺凉迟疑了一下，没说话，忍了忍笑，由着他去了。
但楚烨刚刚那话的意思，他心里清清楚楚。
正是因为知道，才愣住了。
楚烨说的，分明是，我决定开始喜欢你了。
而他先前说的则是——
今有心上人。
血骨不泯，爱欲之火不息。
·
今日，大雪。
大雪是会下很大的雪么？
最近爸爸不在家，
应该可以出去玩儿。
期待。
——《楚花花日记·八岁》
大雪没有下雪。
骗人。
——《楚花花日记·八岁》
……
下雪了，
好想出去玩儿。
但是我不能做个没见识的南方人。
我是个成熟的高中生了。
哎……
——《楚花花日记·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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