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水中壁咚(一)

    “治疗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

    廖医生要顾修衍从那段往事里走出来。

    他很抗拒。

    是舍不得。

    那是他过去十年生活里,唯一的光明啊……

    第七个月的最后一次诊聊,廖医生在给顾修衍读故事。

    读完抬头,顾修衍面无表情,却泪流满面。

    廖医生起身把少年抱在怀里。

    整整七个月,他终于哭了。”

    ——摘自《贵族学院的假小子》第十八章《挣扎》

    **

    苏慕枝受欢迎的程度,远远超过她自己的想象。

    她听顾修衍的话,自始至终跟在他后面,没有乱走。

    但……女生们会自己主动啊。

    在接下了第六件小礼物之后,苏慕枝看看顾修衍的脸色。

    很冷淡,但似乎还好。

    第七个女生很快到达。

    是个纤瘦的,很干净漂亮的女孩子。

    眼睛很大,鹅蛋脸。

    她拖着长长的裙子,慢慢走到顾修衍面前。

    女孩子紧张地抿着嘴,“顾……顾修衍同学,能不能请你……让我和苏慕枝单独说一会儿话?”

    顾修衍看了苏慕枝一眼。

    苏慕枝点点头。

    他走开了。

    顾修衍一走,女孩更加紧张了,“可以…可以跟我来吗?”

    苏慕枝现在是个很绅士的少年,“可以。”

    女孩在前面走,苏慕枝在后面慢慢地跟着,不催也不急。

    女孩的裙子勾到了地上的树叉子,苏慕枝蹲下来替她拨开。

    女孩红着脸说小声说谢谢。

    苏慕枝微笑着摇摇头。

    女孩脸上很害羞。

    苏小哥哥茶色的眼睛真的好好看好温柔啊……

    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生……

    女孩把苏慕枝带了花园里来。

    花园地灯橘黄的灯光下,女孩羞涩地低下头,两只手握着,交出了自己的情书。

    “我喜欢你,苏慕枝。”很小声。

    苏慕枝两只手收下。

    “很谢谢你呢,但我可能没有办法回应你的心意,很抱歉。”

    苏慕枝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孩。

    青春期告白被拒真是最痛苦的事情了,苏慕枝尽量小心地处理这些事,不要伤到女孩子们。

    “嗯……没关系……我有猜到。”女孩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请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嘛?”

    苏慕枝一愣。

    “算是吧。”

    女孩:“我认识吗?”

    苏慕枝:“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但请你明白,你自己也是很棒很漂亮的女孩子,将来会遇到合适你的人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拒绝别人的时候通常生硬。

    像苏慕枝这样,拒绝别人却又小心翼翼地顾及着别人的感受的,太少见了。

    女孩虽然很失落,但依旧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只是没那么幸运。

    女孩:“我真羡慕她。能够走进你的心里。”

    苏慕枝学着平时顾修衍摸她头的样子,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

    “你也会遇到喜欢你的人。”

    女孩星星眼:“嗯!”

    然后跑开了。

    苏慕枝松了一口气。

    犹豫着要不要打开这封信。

    高大修长的身影,穿着和苏慕枝一样款式的西服,从树丛后面走出来。

    从容,淡然。

    顾修衍。

    苏慕枝打算假装没有看见他。

    顾修衍:“站住。”

    苏慕枝没停。

    顾修衍:“你再跑一步试试。”

    苏慕枝垂着头,乖乖回到顾修衍身边,仰头看着他。

    苏慕枝:“顾修衍你偷听了?”

    顾修衍桃花眼淡淡地瞥她一眼,“我需要偷吗?”

    那个“偷”字,顾修衍咬得特别重。

    光明正大。

    顾修衍握着苏慕枝的手腕,往花园深处去。

    一个人都没有。

    但这么偏僻的地方,苏慕枝的爱慕者们依旧能找回来。

    “苏慕枝——!”

    这次是一个比较活泼的女生。

    顾修衍直接挡在苏慕枝面前,看着女生。

    苏慕枝的好看是温柔如水风细雨的,让人舒服。

    而顾修衍的俊美却是纯男性气质带着十足倾略性的,让人灵魂颤抖。

    月光下,那双眼睛更显深邃,如汪洋大海。

    好看得像月色下魔魅,专门蛊惑人心的妖孽。

    苏慕枝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都没适应,更别说这些小女生。

    “顾修衍你可一让可以吗?我找苏慕枝。”

    活泼女生到了顾修衍面前也立刻变小绵羊。

    明明是来找苏慕枝的,却因为顾修衍脸红了。

    顾修衍皱眉,声音里带着冰棱:“有事跟我说。”

    女生犹豫,“可是……我要说的话,是很隐私的……”

    顾修衍:“如果你想告白的话,我可以替苏慕枝拒绝你。

    他年纪太小,不适合恋爱。”

    女生不忿地抬头,很快又低下,“就算你是顾家的少主,你也不能干涉苏慕枝的私事……”

    顾修衍把苏慕枝揽到身前来,“她说我不能,你说呢?”

    顾修衍低头微笑地看着苏慕枝,浓浓的压迫感包裹着苏慕枝。

    苏慕枝深吸一口气,眼中水雾雾地看着顾修衍:“你可以。”

    顾修衍满意地捏了捏苏慕枝的耳朵,过了苏慕枝一身的电流。

    女生震惊地抬头,“苏慕枝,你是被顾修衍欺负了吗?”

    顾修衍摸了摸苏慕枝的脑袋。

    他话是对女生说的,却直勾勾看着苏慕枝的眼睛。

    “我是他哥哥,只会疼他。”

    疼……

    苏慕枝难耐地转过头去。

    顾修衍知不知道他这样算是勾引人……

    女生求助地看着苏慕枝,苏慕枝只能抱歉地看着她,“我…哥说的对。”

    顾修衍低下头,奖励听话的小孩子般,轻声说,“乖弟弟。”

    苏慕枝呼吸一窒。

    她听不得这个词语。

    女孩哭着跑开了。

    顾修衍的笑容慢慢淡去。

    “想谈恋爱了?”

    苏慕枝抬头,直直地看着顾修衍:想,跟你。你要不要?

    苏慕枝:“不想。”

    顾修衍:“你才高中,年纪太小,不应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谁来说都有说服力,唯独顾修衍没有。

    苏慕枝:“你不会是自己没有女朋友,所以也不让我有吧?”

    顾修衍流光潋潋地眼睛勾着苏慕枝:“我不会找,你小小年纪也别想。”

    苏慕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那我们两个光棍有什么意思,干脆凑在一起吧?”

    顾修衍眼睛睨着她,“苏慕枝,你认真的?”

    苏慕枝:“当然不。”

    苏慕枝的心脏快跳出心口。

    “哥。哥?”苏慕枝抱住顾修衍的手臂倚靠上去,“顾修衍,你真的要做我哥哥?”

    顾修衍点头。

    养个听话的小东西,比如苏慕枝在身边的感觉还不赖。

    苏慕枝:“那我以后结婚生子了,你还做我哥哥吗?”

    顾修衍皱眉:“我说过了,你这个年纪想结婚想女人,太早了。”

    顾修衍不悦。

    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依旧淡然。

    但苏慕枝和他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再细微的情绪变化都能察觉。

    他一点都,不喜欢她结婚生子的话题。

    她和他,一样敏感呢。

    苏慕枝:“顾修衍做我哥哥,我算不算抱上了一条大粗腿?

    将来我的小孩,有你做大伯,人生是不是躺赢?”

    苏慕枝将来的小孩人生自然是躺赢。

    因为不是有顾修衍做大伯,而是有顾修衍做爸爸。

    妈妈受尽疼爱的同时,爸爸会稍微照拂一下宝宝。

    苏慕枝察觉出来顾修衍不想聊这个话题,偏往这个话题上带。

    顾修衍:“你现在不想着自己上进,靠山山跑。”

    苏慕枝:“那你会跑吗?”

    顾修衍:“很难说。”

    苏慕枝笑:“顾修衍,哪怕是哥哥,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

    没有冲的语气,纯粹如好奇一般。

    顾修衍突然伸手,把苏慕枝拉到他面前。

    他坐在椅子上,惯性下,苏慕枝几乎跌进他怀里,用手撑了一下才勉强稳住身型。

    顾修衍:“你嫌我管得宽?”

    苏慕枝温润地笑了一下,“没有。只是既然你要管,是不是把我以后的事情都管了?不然耽误我傍富婆。”

    顾修衍把她按在旁边,“富婆?能有多有富?比我富吗?”

    的确,最有钱的人就坐在苏慕枝面前了。

    顾修衍:“你有时间傍富婆,还不如乖乖做我弟弟。”

    月色下,少女眼神中闪烁着皎洁,“为什么?被你疼爱吗?”

    **

    甩下一个令人遐想的问题,苏慕枝偷笑着溜走了。

    校园小说里的每一场有钱人聚会,总会有游泳池。

    游泳池,就离不开下水救人的戏码。

    虽然周若星生日宴会在小说里一笔带过,但后来男主把女主认出来的时候,有这样一句话。

    “原来卢鑫就是他在周家宴会上救上来的落水女孩儿。”

    苏慕枝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现在顾修衍已经知道卢鑫是女孩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卢鑫和周若星站在水池边。

    这两人都喜欢顾修衍,十分不对盘。

    周若星在卢鑫面前也不装温柔了。

    “这么多人给苏慕枝告白,却没有人敢跟顾修衍告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所有人心里默认的,只有这么圈子里最顶尖的女生,才有资格喜欢顾修衍。

    没胆子的退而求其次,才喜欢苏慕枝和齐州亚。

    卢莘,就凭你,有什么资格提他的名字?!”

    两人争执起来,周若星把卢鑫推进了游泳池,头也不回地像只高傲的天鹅走了。

    卢鑫不会游泳,开始剧烈扑腾,“救命啊——!”

    苏慕枝也不会,但她看见顾修衍脸色凝重地往这边赶过来。

    苏慕枝咬了咬牙,抢在他前面往水里跳。

    卢鑫一看见苏慕枝跳下来,眼睛都亮了。

    “苏慕枝……救我……救救我……”

    她扑腾着过去,抱住苏慕枝的肩膀,想趴在她身上。

    顾修衍的反应,和苏慕枝想象得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替代男主进入剧情,按照小说里男主角虽然冷漠但心地善良的描述,顾修衍应该会立刻跳下来把她们两个救上去。

    现实是……

    顾修衍一看见苏慕枝主动跳下去救卢鑫,步伐就立刻变慢了。

    男式皮鞋踩过地砖的声音,从容而淡定。

    这样的从容,不该出现在有人需要救命的情况下。

    从容得诡异。

    一股没顶的恐慌在淹没苏慕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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