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瞬间青青感到无言，但很快又笑道：“那便写在纸上？”
谢徽目光扫过她笑意盈盈的面容，“嗯。”
他写完把纸递给青青，问：“小少爷呢？”
“刚刚与我说完话，便不知去哪了。”青青纤细的手小心翼翼接过，“你寻他有什么事吗？我若看见了便转告他。”
“无事，只是问问。”谢徽神色平静而冷淡，“若没旁的事，便不多说了。”
青青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噢，好。”
谢徽关上书房的门，将熄了的油灯点燃，又将窗户留了一点缝隙，不至于让风吹灭灯火，也不至于太闷。随后磨着墨，独自等宣临回来。
与现代最能体现差距的大约是夜晚。穷苦百姓通常无事可做，又点不起灯，只得双目瞪着黑漆漆的屋顶，躺在床上算欠谁家几文钱，带着满心惆怅睡去。皇宫里的嫔妃则大多妆容精致发髻一丝不苟地抚着宫墙，默默盼着圣驾降临，以此度过漫漫长夜。
不知磨了多久的墨，许是只有一刻钟，许是一柱香，门才被推开。
宣临一进门，便见谢徽在书房里，有些诧异：“你怎在这儿？是等我？”
谢徽答：“是。饭后不知小少爷作何打算，有什么吩咐，便待在书房等了，”
宣临不常让人这样等，闻言有些不大好意思，道：“下次不必等我，我在府里来去不习惯带人，有时青青也不知道我具体在哪儿。”
“谢徽既是小少爷的书童，自然要时时刻刻侯着，若是小少爷有需要时不在，便是失职。”
这话让宣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男主还在少年时期就被他拐过来，已经偏离了原书的剧情了。
不会真被他养成一个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小书童吧？
虽然有左相府护佑，暂时无人会发现谢徽的行踪，想害他的那些炮灰只能在外头瞎找，但是如果男主就此改变原本的人生轨迹……
宣临在谢徽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了他，给他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处，免受数年的迫害与欺凌。
但也可能是害了他，从此使他庸庸碌碌一辈子。
他不应该如此。
宣临忽然有些不知道怎样说，舔了舔干涩的唇，道：“那……日后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只是我怕你嫌烦，我有时闷在府里觉着没意思，喜欢四处走动。”
谢徽：“跟着小少爷不会觉得烦。”
宣临只当他这话是求生欲所迫，想了想，又道：“若是觉着府里没意思，这书房里的纸笔书册画卷都能动。或者……”他拖长了尾音，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雀跃起来，“不如你与我一同去上课，你资质极好，我请求老师也教教你。”
原书里谢徽早慧，却因兄弟谋害排挤，直到十八岁被贵人相助才得以继续读书。但所幸他极其聪慧，被旁人落下许多年也依然很快赶上，也开始悄悄学习各样谋略计策，学会如何待人处事，显露出早期的锋芒。
这只是谢徽的极小一步，也是这本爽文开始爽的第一步。
……希望不要被他给破坏了，好在如今还是有正当理由带谢徽一同去的。
本以为谢徽表情会有变化，当即同意，然而却见他沉默几秒，道：“……不必了，只陪着小少爷便好。”
“嗯？你是担忧老师不同意吗？不会的，他最喜欢教导学生，像你这样聪慧他最爱了，说不定要说我不如你呢。”宣临打趣道。
谢徽：“只是觉得应当尽自己的本分，服侍好小少爷便好，不该考虑其他。”
宣临愣了愣。
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又为什么会拒绝？原书里他受贵人相助时不是这样说的啊，难道就因为他不是那个贵人吗。
不行，身为男主怎么能不学习。
于是宣临道：“那既然如此，平日里老师教了什么，我便也回来教给你，如何？”
不知是不是宣临的错觉，谢徽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先前温和了些：“好。”
宣临满意地点点头：“那便这样决定了，以后我放了课便快些回来，你在这儿备好纸笔，等我回来。”
他说着伸手想去勾谢徽的肩，却又收回来。
谢徽仿佛并未注意他的动作。应道：“知道了。多谢小少爷。”
这应该算是把男主带上正轨了，至少在对应的时间线做了相同的事。
虽然次要的人物和背景不一样，但应该……是没什么差别的。
“小少爷让人给我做了玉牌？”谢徽忽然开口问道。
宣临：“啊，对，你是我贴身侍奉的人，自然得有个牌子，在外行事方便，若有人欺负你，也好拿出来吓吓他。”他眨了下右眼，“那些不大好惹的匪徒混混说‘报上名来’时，你便说我的名字，便无人再敢欺辱你了。”
他咬咬牙，装作凶狠的样子：“若是还敢动你，便让人打的他哭爹喊娘，此后便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谢徽觉得有些好笑，稍稍倾露出一点笑意，道：“你怎知我原先在外受欺负了？”
“初见时你一身的伤，还对人凶巴巴的，想来肯定是受委屈了。”宣临看着他的脸，“你瞧，你脸上的这些伤都还没好，没个十天的肯定好不了。身上就更不必说了。”
谢徽闻言，面色微有变化，却因光线昏暗泛黄，宣临并未注意。
原书里的谢徽在街上忍痛难耐时，是全凭毅力熬过去的。光是伤痛倒也没那么难过，但他当时连能睡一觉或者坐一会儿的地方都没有，更不用提安心休养了，每日都得一边躲避追杀，一边想办法护住伤处，用破布枯草止血，苟延残喘地过活。
就是这样惨的时候，还被人算计欺骗了。
惨字就差写在脸上，所以宣临见到他时，心中难免觉得他可怜。
男主真不好当，先得惨十几二十年，才能便当炮灰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中间可能还得死很多重要的人。
幸好他穿的只是一个没什么戏份的角色，否则若是个惹了谢徽的配角，或是什么boss，估计已经死了八百遍了。
宣临以前运气不算好，大抵最大的幸运就是穿成了“宣临”，身份好，还没什么存在感。
但是……
“若不是小少爷出手相助，留我在这，怕是现在又得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
宣临道：“换做是任何人遇见那样的境况都会帮你的。”
不是的。
谢徽道：“小少爷心善，看见便救了，旁人大概有心也不敢立刻相救。”
“对了，我方才又去厨房，说让他们送的汤没送，他们又赶快熬了一罐，估计很快就好了。我让青青去盯着，一好了便给你送来。”
先前这样的事谢徽都会应“好”，但这次他却道：“若非必要，小少爷能否不将这样的事交与她？”
宣临不解，问：“怎么了？你不太喜欢她？她只是性子单纯了些，我看她年纪小，一向很纵容，若是在你跟前说错了什么话，我责问几句便是。”
谢徽：“并非她的问题，只是我不大习惯与女孩子相处。再者若有什么人说闲话，对她一个女儿家影响也不好。”
他这样说，宣临想起先前青青与朱朱在院门口说话，顿时明白了——八成是青青对谢徽有意思，谢徽对她无感，又不好拒绝，偏偏宣临还总找些事情给青青机会。
“那我等会儿去替你拿，往后有什么事儿，我让朱朱……罢了，既然你不习惯与女儿家相处，我便替她们好了，反正也都是些小事，省得再从别院拨人过来，不熟悉反倒麻烦。”
这话要是让陈氏听见，大概要晕倒——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家中人人宠爱的少爷，反倒要去替一个书童端茶倒水。
宣临不是这儿的人，观念自然跟他们不一样，他觉着都是些顺手的小事，反正当少爷当得养尊处优没什么事做，当运动运动也挺好。
大约谢徽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道：“小少爷不必亲自做这些，谢徽才应当如此。”
“没事，我也只是顺便，要是哪日路过厨房，正好你的午膳好了，替你拿过来不是正好嘛，何必还让别人再跑一趟。”
谢徽：“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小少爷一定要吩咐。”
宣临已往书桌那儿走去了，步伐轻快，“自然，互相帮助嘛。”
……
第二日宣临起得没昨日那么早，清晨时醒了一次，又迷迷糊糊睡去，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慢醒了。
踢了踢薄被，没踢开，宣临才伸手把被子掀开，从床上坐起来。
他看了看从窗外照进来的热烈阳光，非常不律己地又躺了会儿，才起床。
宣临推开门，便见谢徽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等他。
“你在这儿做什么？站着不累吗。”
谢徽闻声转过身：“在等小少爷起来。只站了一个时辰，不累。”
“……”宣临走出来，“下回不用这样，等这么久哪儿不累。”
“既是等小少爷，便不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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