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宣于得上朝去，宣临便领着谢徽回了自己的院子。
说他不务正业整日只会吃喝玩乐，但问题是也没业可务啊。
上边几个兄长顶着，父亲是朝中重臣，他一不缺钱二不缺前途，哪儿有什么业可务。要说官场，可以，但没必要。
倒是也没人真心责备他——若是有也是外头几句闲话，当做没听见就好。府里上上下下自然是向着他，况且宣临脾性好相貌乖，容易惹人喜欢，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只是明面上是这样，在他们的视角以为对着的是原本的“宣临”，但实际上早换了人。故而宣临总有种莫名没底的感觉，这毕竟不是他原本熟悉的世界。
况且他既没系统，也没任何特殊buff，甚至连全书剧情都不知道，只囫囵吞枣似的看了一百来章，便稀里糊涂地穿进来了。
宣临内心生出一股幽怨：说是爽文，还没看到爽的地方就被塞进来，这爽文实在是很不爽。
他稍稍用余光瞥了一眼谢徽，后者正在离他半个身位的左后方跟着走。
还好他记得男主出场时的位置，正好是左相府附近的街上，只是原书里的“宣临”当时正与朋友在外玩乐，错过了和天选之子的碰面，于是继续当莫得姓名的小配角。
原书里描述谢徽的脸极尽作者九年义务教育所学的所有能用的词汇，与谢徽真实的面貌并不相符，但宣临当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因为谢徽在旁边一众路人甲毫无特色的长相里太过显眼，加上正好在原书里所说的那条街上，两个信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
宣临当然抱着那么一点儿私心——如果对男主好一点，可能以后他各种报复打脸那些炮灰时宣临能留条命。
因为宣临根本不知道原书中的“宣临”是个什么样的结局，是不是也招惹了谢徽，然后被杀或者更惨。
谢徽确实是一大把爽文男主里相对温和的一个，但是对那些羞辱过、追杀过、谋害过的人，想想后期应该并不能温和。
这点能从前期的各样描述可以看得出来，他越是隐忍受欺，必然爆发时越是可怕。
如今他只是个凄惨可怜弱小无助的幼年期男主，宣临有机会带他走向和谐友好的光明道路。
并且给自己的小命买个保险。
所以……
宣临侧了些头，正对上谢徽的目光。
谢徽问：“小少爷，怎了？”
宣临有一丝被发现打小算盘的心虚： “……无事。”
“是刚刚的事惹小少爷不快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今日去哪儿玩。”
谢徽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略微皱眉，言语间不再有昨日初遇时那般的冷漠带刺，有些坚冰融化似的和煦。
所以这个“书童”的身份只能当它是摆设，实则至少得当成平等的人看待。
宣临道：“不用说得这么严肃，哪儿有什么吩咐。哎，你昨日睡得还习惯吗？”
不习惯三字只在谢徽脑中一晃而过，他神情轻松：“习惯，多谢小少爷关心。”
宣临心说不用这么客气，但还是道：“我关心你是应当的。本就年龄相近——哎，说起来还不知你年纪？”
谢徽：“具体的生辰记不清了，大约是十八。”
“比我大两岁。”宣临侧头看向谢徽，笑道：“那这样说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哥。”
他眼睛形状有些圆润，瞳孔是略浅的褐色，显得像蒙了层山溪的水似的一般清澈，日光落入这小溪里，映出一个圆圆小小的光点。
谢徽的视线在这双眼睛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道：“小少爷是小少爷，怎能叫区区一个书童做哥哥。”
“书童甚的只是说给父母听，免得他们多说，我心里还是拿你当朋友看的。”他放缓脚步，与谢徽并排走着，“若有人说什么不大好听的闲话，你说回去便是，我罩着你。”
然而他没帅过三秒，说着话左手轻轻一挥，正好打在谢徽身上。他连忙收手问：“没打着你伤口吧？”
“无事。”
宣临小声道：“我下次说话不动手动脚了，真是害人……”
谢徽安慰他：“无妨，力道很轻，离受伤处也远得很。”
“那就好，我怕我这一掌下去给你打得吐血，那就太丢人了。”
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宣临自己的院子，正见朱朱同青青两人凑着脑袋说着什么。
青青：“哎，你说那个谢徽能留下来吗？”
朱朱：“不好说。你拉着我就问这个？”
青青：“这怎么了，难道你不关心？”
朱朱把自己的脑袋拉回来：“我关心这个干嘛，夫人那儿还叫我过去呢，谁有空跟你聊这个。”
她无奈地叹口气，“你个小姑娘这么爱八卦做什么，做好自己的事儿才是最要紧的，咱们又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贵女，哪儿那么多闲心。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不就瞧着人家好看嘛。”
青青那点小心思被她这么一说破，登时羞红了脸颊：“哪有，朱朱姐姐净瞎说，我只是随口问问。”她颇不服气地皱皱鼻子，“我可不信你就清心寡欲半点凡心不动……怎么说凭着那张脸也该有些想法吧。”
朱朱却只恨铁不成钢地弹弹她的脑门儿：“得了吧，今年七月一过，我就二十七了，还想法呢，不如好好侍候夫人。”
宣临听八卦听得正有些愣，便见朱朱抬眼瞧见了他俩，推了推青青，止住了这个话题。
她们走过来行了个礼：“小少爷。”
大概是因为方才讨论过谢徽，正主便出现在面前，朱朱和青青低眉顺目，没敢抬头看他。
宣临感觉到了气氛有不可忽视的尴尬，点头道：“你们去忙吧。”
等她们走了，宣临咳了声：“只是后宅院里的一两句八卦，不必放在心上，等会儿我去批评她们几句，下次便不会了。”
谢徽：“无碍。”他的目光不经意似的掠过宣临的眉眼，“我心胸还未如此狭窄。”
那可不一定。
宣临：“哎，对了，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出府去玩？虽说你身上还有伤，不过出去转转，散散步，应该没事吧。”
谢徽：“只是小伤，应当无碍。”他像是想起什么，“是去昨日说的那位宁少爷府上？”
宣临道：“是，毕竟他约了嘛，也不好真拒绝。况且他爹与我父亲有交情，总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
谢徽：“那自然要去。小少爷不必太顾及我。”
宣临：“若你实在不行要同我说，我便留你在府里好好养伤。”
“好。”
……
宁府。
“少爷，宣小少爷没来。”书童皱皱眉毛鼻子，“您这都几回要我去看了，不是说不来了嘛，还看什么啊。”
“不对头，往日他最对那些什么名家的字画最感兴趣了，这是怎么了，一口回绝，打死不来。”宁秋元两手扶着腰来回踱步，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小子肯定是在哪儿藏了人，今日约好了幽会去了。”
小书童没听懂：“啊？藏人？”
宁秋元一挥手：“你还小，不懂。”他想起什么似的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他前些日子好像去了什么凝香阁——这名字一听就有鬼，啧啧啧啧啧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这要让他爹知道，可不得打断他狗腿。”
那小书童似乎明白了他意思，也露出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了，但宣小少爷是那样的人吗，瞧着不像啊，他念书可比少爷您认真多了。”
宁秋元：“胡说什么呢，不就文章写得比我好那么一点儿。”
“秋元？”
宣临在背后喊了他一声，见他转过身来，道：“你们二人说什么呢，隐约听见我名字了。”
宁秋元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你，你不是说不来吗。”
“我若不来你多扫兴啊，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趣嘛。”
小书童有些呆呆地道：“……您不止文章，诗词也不如宣小少爷呢。”
“……”宁秋元恨不得赏他抄最爱的百页诗集。
宁秋元：“行行行，你去给你的宣小少爷倒杯茶。”
小书童仍呆呆道：“若没记错，您上课还睡觉……”
宁秋元原本预备一拍桌，奈何没有桌，于是只得一拍空气：“再说我晚上进你房里剃你头，送去佛寺当小和尚！”
小书童大抵是想象到了自己光头的模样，赶紧屁颠屁颠去端茶了。
宁秋元盯着他背影，确保这个嘴不把门的走了，才把目光转向宣临。
“你昨儿是怎么回事……”他才注意到宣临身侧还站着一人，面容俊秀，长相有些出众。
宁秋元抬起手，指着谢徽道：“这是……？”
宣临心道，这可是男主啊不能指啊。
“啊，这是我的书童，名叫谢徽。”他看向对谢徽，“这是宁秋元宁少爷，是我同窗好友。”
谢徽：“宁少爷好。”
宣临走过去把宁秋元的手按下去：“昨日与你闹玩笑，怎会真不来。你说的画呢，拿出来我瞧瞧。”
宁秋元：“哦，没了。”
“嗯？”
宁秋元咳了一声，吞吞吐吐道：“本就没有，那画是我自己画的，我昨日是想骗你玩，看你能不能看出来。结果你一说不来，我无人可骗，便烧了。”
宣临：“……”行吧，这位毕竟才是真纨绔。
谢徽站在一旁听着看着，忽然开口道：“若是小少爷不嫌弃，谢徽可以画一幅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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