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峰
细密的雨丝不住的下落,雨幕里天空灰蒙蒙的,暗沉晦涩一如她此时的心。淅沥的雨声不绝于耳,这清浅的声响莫名令她心神不宁,总觉得有种不祥的感觉。
叶葶撑开了灵气罩子,确保了细细的雨丝没有落到身上,可心底蠢蠢欲动的不安让她有些在意。
修仙是逆天而行,仙途茫茫不可测,而修士的直觉向来很准。既然她有了不祥的预感,那意味着不久之后必将发生可怕的事情。
究竟会发生什么呢?真让人在意。
因为下雨了,那些平日颇为爱美的女修根本就懒得出来,演武堂里的弟子少得可怜,加上她也不过四五个。
不远处走来一名白衣女修,那张俏丽的容颜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叶葶疑惑的想着,也没太过在意,毕竟美人都长得有几分相似,也许这女修只是肖似她认识的某个人。
以为只是雨下的一次偶遇,不料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她却听见了这个白衣女修轻声道:“叶师姐,我师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你……”叶葶惊愕的看着这个有些面熟的女修,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我叫蓝斓,我们不是在演武堂见过的么,前几日,师姐跟丹灵峰的真传弟子起了争执,然后叶师姐出面阻止了。”名唤蓝斓的白衣女修浅笑盈盈,不容拒绝的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了叶葶手中,“最讨厌这样的下雨天,这个已经交给叶师姐了,我要回去了。”
话音未落,这名女修就已匆匆跑出了好几步。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叶葶终于想起了那段深深埋没在记忆里的东西,可师傅的话语犹在耳边。
“邀月峰外头的男修总觉得这里美女如云,素来就向往着能来这里,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女人多了琐事多。这些美艳的女修美则美矣,绝大多数的心思都不在修炼上。堂堂邀月峰虽名为六大主峰之一,可峰内的女弟子却是修为低下,在六峰之中永远是垫底的存在。”
“知道外头的女修怎么称邀月峰的女修么,呵呵,草包美人……”
“葶儿,你和芜儿是师傅唯一的希望了,但愿今年的门派大比,你们俩能替师傅……”
“我们邀月峰的女修不比男修差。”
昨日,师傅就已出关了,可惜没能突破元婴中期的界限,于是她就把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到了她们俩姐妹身上。
姐姐还在闭关筑基,这席话师傅是单独说与她听的,也许师傅早就看出了什么才会这般语重心长的劝诫……
是的,她令师傅失望了。
这三个月来不但修为没有寸进,还在挣扎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未想过姐姐还有师傅,只顾自怨自艾,无法看透这些虚妄的东西。
叶葶叹了口气,垂眸瞧了瞧这白衣女修不由分说就塞进了手中的东西,居然是一块留影石。
大家素不相识,除了在演武堂见过一面,向来就没什么交情,无缘无故,那女修的师姐送她一块留影石做什么?
疑惑不解的看着这块小小的石头,思来想去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叶葶忍不住向里面注入了一丝灵气。
幽幽的月色之下,两道紧紧纠缠的身影毫无征兆落入了眼底,深深刺痛她的眼睛。
这两个女人居然是她与颜语卿?!亲密的相拥,颈项交缠,犹如情人一般缠绵的两个人居然是她和颜语卿这个贱人。
这是玉帘泉那日发生的事情……原来,不是梦,那天她竟真的搂抱着颜语卿做出这般的丑事。
……
但她们送这个留影石是想做什么?难道是要要挟她。
是了,这块石头若是送到掌门面前,不但令她与颜语卿名誉扫地,就连一直关爱她的师傅也将抬不起来见人。
不,不能这样。
这两个知晓此事的女修都不能活下来,必须想办法……想想该怎么不着痕迹的除去她们,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取回所有的留影石,那两人必定刻录了好几份。
叶葶阴郁的想着,奈何纷乱的心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听着充盈在耳畔的雨声,她睁着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抬头看向天空,只看见灰蒙蒙的天幕下无数晶莹的雨丝不停的落下,莹澈如那个女人的眼泪,晶莹纯美却又无比的脆弱。
颜语卿的名字如同一个不同碰触的魔咒,现在这个名字的主人将给她带来一场无法逃离的灾难。
从怀中摸了一条鲜艳的红绳,这是那夜颜语卿遗失在玉帘泉,而她鬼使神差之下偷藏了起来。
留着这个东西是想做什么呢?在她的心里,颜语卿又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呢。是否重要到可以与姐姐和师傅相提并论么。难道她就要这样浑浑噩噩的与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留着这东西,然后成为那两名女修指控她们的另外一个证据?
闹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丑闻,给邀月峰抹黑,再令师傅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这东西不能再留了,叶葶压下了心底怪异的挣扎,紧握的手心终于松开了,轻轻的松开,静静的看着小红绳从手中悄然滑落……
不料,那小小的红绳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突然爆发出一抹亮眼的红芒,然后如闪电一般窜了出去,奔向茫茫雨幕之中。
不过几息的时间它就已消失在她的眼前。
这样也好。
叶葶如是对自己这样说,勉强勾起一抹笑容接住了飞至面前的传音符。她记得这是前几日送与夙夜的传音符,现在又回到了手上。
这意味着夙夜传信给她了,这样多好,很好,一切本该如此。
夙夜……
她轻轻的笑了,姣好的面容映在昏暗的雨幕之中,笑容如花般绚烂,心底却莫名有些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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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艳艳的霞光烧红了半边天,红霞之上伴着七色的虹光,雨后居然出现了虹,这斑斓壮美的七彩光,犹如甜蜜的幻梦。
【若若,这个好香,我差点就吃了,真的好香……】
僻静的角落里,凰儿蹲在叶若的手心上垂涎的说着,然后微张着橘红的喙吐出了一颗米粒搬大小的东西。
细长的白玉珠子上带着一条血红的线,纯白的身子,艳红的红纹,妖异而诡谲。
【你要我拿回情丝是要做什么呢?】
情丝虫,细若情丝一般的小虫子,比之发丝还要纤细,即便是修士,若是不用特殊的方法,也无法察觉“情丝”的存在。
情丝不可见,素来就是修真界中暗算修士的好东西,所以凰儿才不明白叶若为何要取回情丝虫。
吃饱喝足的情丝虫胖乎乎的就像一颗白玉珠子一般莹润可爱,延伸了整个身体的红丝就像它身上的红纹,占据了大半个身体的红纹。
“我要他的血。”把“情丝”放在了蓝凌身上,暗算了这位没有对同门设防的师兄,叶若不是要杀他,只为了那一线血色。
她一面淡淡的说着,一面手中捏了一枚银针,刺破情丝虫将它体内的血收集了起来,然后放入了一个瓷瓶之中,与里面萧忆瑤的血混在了一起。
“这个戒指你收着,灵石随便你用,里头的瓷瓶不要动。”她把白瓷瓶放入了明空送的那个储物戒指,连同里面的灵石一起交给了凰儿,“凰儿,这东西很重要,千万不要乱碰。”
【好,我知道了。现在我可以吃了它么?】
翠鸟在她手上跳动了一下,橘黄的喙在她柔嫩的掌心轻啄,实在是眼馋这只情丝虫,忍了再忍,它还是想吃……
“你到底是灵蟾还是鸟。”叶若颇为无语的瞧着它垂涎的样子,原本沉重的心竟缓了缓,哭笑不得的笑骂了一句,“就你嘴馋,快吃了吧,吃完我们回去了。”
【若若你真好!送了我铃铛又给我吃虫子,除了嬷嬷就你对我最好了。】
翠鸟欢快的鸣叫了一声,飞快的扑到情丝虫那边,张嘴一口就吞了下去。倒霉的情丝虫刚被叶若刺了个透心凉,又进了一只鸟的肚子。
缩小的紫色铃铛在脖颈上铃铃作响,凰儿这张小小的鸟脸上满是幸福的神情真真闪瞎了叶若的眼睛。
真是单纯的笨鸟,一串铃铛和一条虫子就满足了。
“回去了。”叶若叹了口气,不想再看这纯真的快乐,挪开了视线,利落的掏出了七巧扇。
回程很快,坊市离上云宗山门其实并不远,一人一鸟飞行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她位于丹灵峰的洞府外头。
外出了几个时辰,就这么短的时间竟有一封白色的传音符在洞府外面的结界上轻撞,也不知是谁要寻她。
叶若想了想,确实想不到会是谁要找她。
抓住了传音符,那素白的纸笺上写着几行字:昆山八重玉血莲明夜子时将开,明日流朱峰主带队取此花。血莲,开花即落,落花即食,望徒儿不要错过,明早定要去云庭大殿等候。
落款是杜衡。
原来是丹灵峰主,颜语卿的师傅送的。
八重玉血莲是不错,灵植图谱上有记录:血莲者,唯昆山八重玉血莲最为上等。此花,花开八重,有用的却只有最里面的八瓣白色的花瓣,只要吃了一片就能空长一层修为,但只对炼气期有用。
《逆仙缘》中丹灵峰主并未特意传信令颜语卿前往,当时领队之人也不是夙夜。书上没有详细描述这件事,只在后来描述叶葶修为的时候将之一笔带过,按书上所说,貌似那八瓣血莲都让叶葶吃了。
如今会有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她的出现改动了剧情,还是……
未知之事,叶若实在想不明白,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颜语卿若是看了这传音符,怕是一定会去的。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即便颜语卿去了,也不一定就会出事。
这般安慰这自己,叶若向洞府外头的法阵注入了一丝灵力,慢步踏入其中,但一进入内室,心中竟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好似有人进来过了。
“谁?!”惊慌的情绪快速的滑过内心,很快就被她压下,赶忙将凰儿藏到了袖子里,她取出灵剑,慢慢靠近了卧房,“是谁……”
“倒是挺敏锐的。”一个略带讽意的男音传到了耳畔,却是她从未想过会出现在此处的人。
“前辈。”叶若舒了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果然瞧见了赵晟瑄这张平凡的面孔,令她意外的是他竟会纡尊降贵来这个小小的洞府,“难道您已经去过那里的?情况如何?”
赵晟瑄悠哉的坐在桌边,慢悠悠的抿了一口灵茶水,白皙的手指捏在白玉杯子上竟生生比之还要莹白几分,奈何那张脸实在是普通,拉低了整体的美感。
“看看这个。”他没有回答她的话,修长的手掌从桌上拿起了一个闪着红光的圆球,“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小红球漂浮在他的手上,一条红绳在球体里面挣扎着,拼命向着她所在的方向撞击,可惜无论怎么挣扎却逃不出圆球的束缚,刺眼的红芒不时在眼前闪现,她几乎都能听见它低低的哀泣。
两心知竟是被他抓住了,怪不得今日没有追来。
“多谢前辈。”虽有些感谢他的相助,可叶若清楚的知晓他这样做是别有用意,咬了咬唇,还是只作不知,“我已经凑齐了一半,不知前辈那边如何了。”
“千机万象塔果然有点意思,每次进去都能遇见不同的东西,闯了好几次才见到你说的那个。”赵晟瑄把玩着小红球,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球体,那莹白的指尖很容易就穿过了两心知无法穿透的壁障,“难道计划就无法提前么?这东西我可无法长期困住。”
两心知激烈的碰撞在那根素白的手指上,没有伤其半分,也无法逃离这个为它设下的牢笼。随后,它越发的躁动了,每一次撞到壁障上都让小球微微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冲破这层束缚。
叶若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剧烈晃动的小红球,心下终于明白了赵晟瑄的意思,可那是没办法的:“相信以前辈的修为,一定发现了千机万象塔顶层的那名大乘期修士。我说过的,只有门派大比的时候,他才会离开千机万象塔,您才能乘机偷取钥匙,不然贸然出手会惊动上云宗的太上长老。”
小说中,颜语卿也因此才会耐心蛰伏着等待门派大比。
这些话赵晟瑄早就听过,可他早已没了耐心,无上天书近在眼前,要他再等九个月只怕会夜长梦多:“小丫头,你知道自己今天惹了什么回来么?”
叶若悚然一惊,对上他冷冽的眼神,飘忽的目光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个颇为熟悉的锦盒。
果真是惹了不得了的事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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