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泽若是知道公冶玉缠上他仅仅是因为“公子”二字,恐怕不知道要懊悔多久。
问仙城酒楼上,公冶玉在屏风后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时,季言泽对他仅有“吵、爱装”这两个印象。
如今他与公冶玉也算是结识了,对他的印象也随之变为了“吵、爱装、无赖、脸皮比宁戈城的城墙还厚。”
自那日相遇至今已过去两日,季言泽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明示暗示了公冶玉多少次,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不想和你组队”的意思,但公冶玉就是装作听不懂,死皮赖脸赖在他的身边。
季言泽也不是没有想过趁他不备偷偷离开,但公冶玉此人……修为高深,又不知出身何处,身上宝物不少。季言泽若是执意离开势必会暴露部分秘密。
暴露一下倒没什么,他在意的是公冶玉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
前世他因神机门与玄元谷吃尽苦头,今生的实力连自保尚且不足,再吸引一个一看就知道地位不凡的人的注意力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是这个人真的很吵……
“所以说小季道友这几日都是单独行动的?”公冶玉召回骨扇,抓在手里随手甩了几下。
季言泽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冒出前世曾看见过的姑娘家轻甩伞上雨滴的情景……那拥有袅窕背影的姑娘回过头,顶着一张公冶玉的脸冲他呲牙一笑……季言泽连忙摇了摇头,把那幅恐怖画面从大脑中甩出去。
“小季道友?小季道友你怎么不回答我啊?”
那扇面也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鲜血迸溅其上后会自行流下,不会有分毫残留在扇面上。
公冶玉却仍觉得不够,拇指食指轻轻一合,二指轻巧捏起扇柄,扇子在空中抛出一个弯曲弧形,随着白光闪过便被他收入储物袋内。
公冶玉又从手上戒指中取出一把崭新折扇,“刷拉——”一声打开,“呼啦呼啦”的扇着小风,眯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斜睨着他,眉梢眼角尽是风流。
他这一套动作十分流畅自然,仿佛早已排练过千百遍。季言泽不清楚他之前曾做过多少次,但他与公冶玉相处仅两日,刚换上的这柄白玉扇骨坠金玲的折扇已是他所看见的第十一把了……
公冶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季言泽的半点回应,顿时深感无趣。蔫头耷脑的蹲在地上扒拉那一丛刚发现的灵草,丝毫不在意刚换上没多久的窄袖杏黄绢丝罩衣蹭上泥土,仿佛不久前抱树哭嚎自己新衣蹭脏的人不是他。
这丛灵草年份最高的也才勉强到达百年,放在平时连让公冶大少爷入眼的资格都没有,让这位大少爷扔进储物袋里他都嫌占地方,如今公冶玉仅是扫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致。
他倒是想通通丢给季言泽。但他虽仅与季言泽相处两日,却将他的习性摸索出七八分来,这小子看着不大点人却很傲气,若是他当真这样做了恐怕季言泽当场便会转身离去。
公冶玉慢慢吞吞将灵草平分两份,嘴上也半刻不闲着:“小季道友啊,你说你今年才多大点啊,就和那群老头子一样玩深沉了,长大了可怎么办?你这样是追不到漂亮小姑娘做道侣的。”
季言泽皱眉——这人真烦。
“还是说……”公冶玉转过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紧紧盯着他:“小季道友其实就是哪个老头子?”
季言泽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看他:“不错,不若你猜猜我究竟是谁?”
公冶玉看他神情坦然不似作伪,心底疑惑顿生,难不成自己猜错了?他盯着地上那堆灵草,心里一动。
“小季道友,打个商量?”公冶玉将灵草一根根排好:“这几日收获的那些灵兽灵禽归我,灵草兽晶归你,如何?”
季言泽想了想,与公冶玉组队这两日的确收获颇丰,不足百年的灵草与未至筑基期的灵兽血肉价格相差不大,如此分配他与公冶玉皆不吃亏。
何况……季言泽没有储物袋,根本拿不了太多东西。
虽然心里不舍,但那些猎物也只能被无奈丢弃,仙门考核竞争激烈,季言泽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能提分的机会。
灵草兽晶能占多少地方啊,打个包裹就能塞进去,与之相比灵兽的血肉简直就是庞然大物了。
逐道谷中的草药基本都是些筑基期下的品种,也没有什么金贵的必须拿着千年寒玉万年灵石装置的规矩。季言泽倒是也动过与公冶玉换的念头,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而今公冶玉主动提出来,季言泽自然不会拒绝承下他这份情。
公冶玉将二人两日内的全部收获都从储物袋中倒出来,将灵草挑出递给他,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扇柄系着的金玲流苏坠一甩一甩的一下子打上了季言泽接灵草的手,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
轻轻一下,并不疼痛,季言泽并未多在意。
公冶玉垂下眼。
昔时公冶家曾有一位少年,天赋出众仲永之才,一次历练时却遭遇意外被人夺舍。那少年平日里在公冶家一心只知修炼甚少与家中人接触,夺舍之人又得到了少年的全部记忆,连着数载竟无一人发觉异常,后来更是在一场人祸中险些颠覆整个家族。
自那以后公冶家的几个核心人物都会备下一小块照魂石碎块随身携带着,公冶玉的那颗就在这枚小小的金铃之中。
若是接触到身魂不一之人,金铃便会震颤不已极难停下。
难不成是容成那厮拿他取乐?
公冶玉的指尖不自觉的摩挲扇柄,口中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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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延城。季家。
季弘归与季张氏一大早便携季家族内一众子弟静立于季府门前。
扎着牛角辫的小丫头站在人群右侧,偷偷活动了站的下麻木的脚,小声对着身边人道:“七哥,我们还要等多久啊,我好累啊”。
季言兴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再等等,仙师们一会就到了”。
季言昔撇了撇嘴。
在家中被兄长千娇百宠带大的小公主吃不得一点苦头,站了不大一会儿就开始手软脚软的想念她院中暖阁里的卧榻、想念结界中四哥特地给她抓的漂亮的蝴蝶。
好在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里不是她能耍性子撒娇的时候,毕竟在几个月前兄长们就开始告诫她一定要好好表现、万万不能闹脾气,更何况常年闭关的父亲也出了关
……她打小就十分害怕父亲,季弘归只是皱了个眉季言昔都能吓的哭出来。
她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远方还是没有半点要来人的迹象。
季言昔扯了扯季言辉的袖子:“四哥,一会要来的仙师大人是哪个门派的啊” ?
“是凤行阙”。一旁的季言荣插嘴道。
“凤行阙?好怪的名字啊,很厉害吗”?
季言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嘘,慎言”。
“凤行阙的原身是倾凤宗,你上的族学应该已经讲到了这里。倾凤宗是由一群对神鸟凤凰狂热崇拜的修者组成的。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致力于寻找一切与凤凰有关的事物,其宗内弟子对凤凰的热爱已经达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恐怖的层次”。
“行阙,本意是用来形容行宫前的阙门,亦借指行宫。天子行所立,名曰行宫。传说凤行阙最初只是凡世间一个皇帝遣人造下的宫室,建成后一直空置着,也不知是何原因,多年以后竟有凤凰在行宫上方现出身形盘旋鸣叫……”。
“等等!”季言昔打断他:“神鸟凤凰不是由传说虚构出的根本不存在的吗!”
季言荣点了点头:“本是如此,所以此前倾凤宗在修真界一直被人当做笑柄谈的”。
“不过这群人也着实好笑各个奇葩。”
“比如为了追寻凤凰的足迹废掉自己来之不易的修为改习火系功法;比如不远万里前往妖族求娶孔雀金鹏等传说中有着凤凰血统的羽族,结果好不容易娶到手了才发现对方是只雄鸟,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三族大战爆发,人族对妖族的歧视达到巅峰,那个倾凤宗的弟子只好又带着新娶的道侣千里逃亡……哎呀,扯远了。”
“总之凤凰降世后倾凤宗的那群人就跟疯了一样,先是找到了那个姓傅的皇帝后代小傅皇帝,不知付了些什么代价将那座行宫要到了自己手里,而后全宗搬迁入其中,并更改宗名为凤行阙,自那以后彻底在修真界扬眉吐气”。
“凤行阙的那些人脑子虽然都不太好使,但是论起实力却一个比一个能打,可能是凤凰未降世时被其他宗门和散修欺负嘲笑太多次练出来了……再加上三族大战结束后,不少妖族羽族都加入了凤行阙,如今凤行阙已是修真界中和神机门、玄元谷、无相观并列的仅次于华清仙门的四大宗门之一了”。
话音刚落,季言荣猛地抬头:“他们到了”。
天际传来阵阵清啸,声音洪亮清越清心醒神,季言昔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只觉得连身体上的疲累都在那一瞬间被驱散无踪了。
远方的半边天空好似也被一同灼烧起来,整片天空都被染成火红色。
一只巨大的赤红色凤鸟形法器包裹着熊熊烈焰缓缓飞来,在众人面前落下。
一个个弟子鱼贯而出。
他们身着品红纹凤缎锦袍,腰系丹纁琢凤炎玉带,外罩一层朱红凤舞纱锦丝衣,头戴绯木镶玉凤尾簪,足踏绛色凤羽织纹靴。
各个都是衣着华丽,精美无双。
一众弟子下了法器后并列站了两排,远远望去红彤彤的一大片。
季言昔只看了一眼,就觉自己整个人也要燃烧起来了。
最后下来的一人装扮与他们大体相同,仅是腰间的玉带换成了白色,身上兜头罩着一件巨大的赤红披风,整张脸都被隐藏在淡红的面纱下。
微风吹起那人面纱一角,随风晃动间隐约露出精致白皙的下颏,又被他抬手按下。
待他施了个法诀固定好后,那人抬头望向面前季氏一众,经法术改变后的沙哑音色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凤行阙长老云琚青,率弟子前来青延季氏验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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