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身后的锦心,眼中悄悄划过一丝紧张,很快便消失不见化为平静。
安乐垂在身边的手指微动,但还是顺从的抬起头,怯怯的与万贵妃对视。
她对乔俞的易容技术还挺放心,想必不会在此露馅。
万贵妃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语中带着怀疑,开口道:“本宫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是前几日新来的。”安乐低声恭敬答道。
万贵妃半信半疑,瞥了眼身后的锦心。
锦心得了眼神,连忙上前,扶住万贵妃,解释道:“主子,前几日人手不够,奴婢从底下挑了一批新的上来。”
谁知万贵妃听了,眼中竟燃起熊熊怒火。她一怒之下,直接毫不客气将锦心挥开,反手给了锦心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宽敞的房间内格外的刺耳。
万贵妃怒道:“你这个贱婢也敢在此说!本宫差点被你这个贱婢挑上来的人给毒死了!”
万贵妃说的是刚刚不久前被拖下去杖毙的珞莹。
锦心捂住自己的右脸颊,惶恐不安的跪下,连连求饶:“都是奴婢的疏忽,奴婢甘愿受罚,求娘娘饶命。”
一旁的安乐没有说话,沉默着。
万贵妃捂着胸口微微喘气,渐渐从怒火中平静下来。无视了一旁还跪着的锦心,她重新看向安乐,眼中尖锐。
“既然你也是新来的,自然同那个珞莹很熟悉。”
“把你这几日里看到的都给本宫说出来,不然......”
“你就去地底下寻她吧。”万贵妃嗓音尖锐得有些刺耳,话里满是狠毒和威胁。
安乐适时的瑟缩了一下,身体害怕的发抖,道:“奴婢...奴婢和她平时里不大熟悉。”
她顿了一下,在万贵妃怒火即将再度爆发前,又小声的快速补充了一句:“但是,前几日晚上,奴婢好像见她偷偷独自出门了。”
其实这些都是安乐故意误导万贵妃的,现在珞莹已经死了,自然口无对证。
万贵妃听了后果然中计,眼神一下变得危险起来。
“你还知道些其他的么?”
“奴婢不知。”
见安乐一脸诚恳老实的模样,万贵妃用审视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几圈,最后还是信了她的话。
万贵妃面色缓和了一些,道:“看你是个老实的,谅你也不敢骗本宫,退下吧。”
安乐闻言,听话的转身退下了。
即将踏出殿门前,她那比常人更敏锐的听力,让听到了万贵妃的话。
“锦心,你去查查珞莹那个贱婢之前见了谁。”
“要是查不出来,你就自己去领五十大板谢罪吧。”
“是,主子。”
听了这些,安乐唇角微扬,快步走出了主殿,往自己住处走去。
鱼儿已经上钩,就待收网了。
回到住处,安乐趁着四下无人,快速写了一封信揣入怀中。
很快入夜。
宫里不像外面还有夜市,一旦夜幕降临后各宫便陷入了寂静。宫人们都轻手轻脚,怕惊扰了各宫的主子们的歇息。
安乐和几个新来的小宫女还在打扫院落,马上便打扫完毕了。
安乐拿着扫帚弯腰打扫着,面上认真,其实余光在四处观察。
终于她看到了某个年长的宫女端着装着布料的托盘匆匆走来。
当那个宫女路过她时,安乐脚下一歪,好像不小心踩空了一般,直直的摔倒在了那宫女身边。
那宫女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托盘都差点没端稳。
待缓了神,那宫女大声呵斥道:“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挨着我,把这布料掉地上了,你这条小命都不够赔的!”
宫女这话自然是夸张了。这些布料是例行送给三皇子的。内务府将当季的布料都送到了寿和宫,每每都是万贵妃挑剩下了的,才给三皇子那边送去。
寿和宫的宫人们一向势力,这种把布料送去三皇子那的差事,吃力还不讨好,拿不到半分好处,自然都嫌弃的很。
只见那宫女想到了什么,眸中微闪,色厉内荏道:“信不信我待会儿去禀报贵妃娘娘,好好的罚你!”
安乐似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道歉:“姑姑,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见那宫女还不为所动的样子,安乐连忙一副识趣的样子,上前接过那宫女手中的托盘,道:“这些小活就让奴婢来吧,姑姑早些去歇息吧。”
那宫女这才轻哼了一声,任由她把托盘接了过去,自持身份道:“这次便不追究你,还有下次,我就禀告贵妃娘娘去。”
说罢,她便甩手离开了。
一旁两个一直不敢吱声的小宫女,都朝安乐投来同情的目光。
安乐勉强笑笑,示意自己没事,老老实实端着托盘便往外走去,俨然一副底层被欺压却不敢声张的小宫女模样。
谁都不知道,出了门后,安乐刚刚那副故作坚强的表情一扫而空。
她一只手悄然伸入自己怀中,取出刚刚那封信,将其塞入布料之间。表面上乍一看,与之前无任何分别。
安乐自然是故意的,也不望她观察了这么久。
有了上次经验,安乐很快便轻车熟路的走到了三皇子的瑾年殿。
守门的侍卫见她是来送布料的,打开门让她进去。
和早上来时一样,整个殿里空荡荡的,宫人都只有零散几个,还都一副自由散漫的样子。
“你把东西放这吧。”瑾年殿的宫人打着瞌睡,睡眼惺忪的随意指使道。
安乐为难的说道:“可是,这些布料如若不送到三皇子手里,贵妃娘娘会怪罪我的。”
万贵妃一向就对三皇子处处为难,送给三皇子些劣质的布料,还要三皇子亲自接下,这是常有的事。
瑾年殿的宫人眉头一皱,也不愿去得罪了寿和宫的人,于是开口道:“那我带你过去吧,殿下现在在书房。”
安乐得了允许,便默默跟在宫人身后。
到了书房前,房门紧闭,里面点着灯,里面站着两人,身影被烛光倒映在窗户上。
宫人敲了敲书房门,道:“殿下,寿和宫的人来送布料了。”
稍矮的那倒人影动作一顿,随后,稚嫩的少年音传出:“让她进来罢。”
门打开,安乐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房里站着的,除了一身白衣的三皇子外,还有一个身材高大些的太监站在一旁。
不过那太监背对着安乐,安乐看不清他的容貌。
三皇子见是安乐,眼中有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她。
安乐将托盘递给三皇子,与他对视,眼神往布料上别有意味的看了眼,语中暗示道:“奴婢受贵妃娘娘所托,来给殿下送这季的布料。”
三皇子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将托盘接过,放到桌上,语气却寡淡。甚至在外人听来,还明显带着对寿和宫的人的厌烦。
“本殿知道了。”
安乐闻言,低头退下,在那个宫人的引领下离开了。
消息已经送到三皇子手里,相信他会牢牢抓住这个扳倒万贵妃的机会。
而且,三皇子暗中还与乔俞有联系,之后的事也不用安乐操心。
回寿和宫的路上,通常会经过一条人迹鲜少的小路,到了晚上更是黑得看不见五指。
寻常小宫女走在这条路上可能会怕,但对安乐来说却丝毫无惧,她面色淡定如常。
然而,在路过一处树荫时,安乐突然停住步伐,紧抿住唇。
她眉头一皱,寻着那人刻意泄露的气息而去,抬头看向头顶的树梢。
果然,那上面坐着一个人影,身上还穿着太监装。
“刚刚那人原来是你?”安乐见这熟悉的身形,挑眉。
乔俞听了她的话,轻笑,从树上轻巧的一跃而下,跳在安乐面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太监装,颇有些得意:“方才是不是没有认出我来?”
大概是被安乐一眼认出的次数太多,这些日子乔俞对自己的易容术都有些怀疑。这次安乐破天荒没有认出他来,乔俞心中居然浮起微妙的获胜感。
见他得意的样子,安乐冷笑,不客气的戳穿:“不如下次乔老板正对着我试试?”
无论乔俞如何高明的伪装,旁人许是会被哄骗住,但她永远都能一眼认出乔俞那双眼睛。
乔俞尴尬的摸摸鼻子,这次确实有些胜之不武。
不过他不会承认这点的,嘴里犟道:“那也说明鄙人的易容术确实高明。”
安乐微笑反击:“可能这次的伪装与你的气质很是相符吧。”
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的乔俞,一时无奈:“安姑娘怎么总要和鄙人针锋相对?”
安乐直接无视了他这句话,直截了当询问道:“乔老板找我有什么事?我回去晚了,别人要起疑心的。”
见安乐迅速结束了与他的插科打诨,乔俞也不好再讲闲话,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说出自己此番来意。
“我已经听锦心说了,你打算引万贵妃入局的事。”
锦心便是乔俞一直安插在万贵妃身边的棋子,之前安乐能如此顺利的进入寿和宫,也是锦心暗自运作的结果。
之前下午在在万贵妃前,她故意说了些诱导性的话,让万贵妃信以为真那圆脸小宫女是受了哪方势力指使。
只要万贵妃让锦心去调查,这其中可以动的手脚就多了,只是唯独可惜了那无辜冤死的小宫女。
“所以乔老板才来找三皇子商量此事?”安乐抱胸道。
乔俞眯眯眼,唇角勾起:“自然不能辜负了安姑娘这番好意。”
安乐也没有再问。其实她大概能猜到乔俞为何要来蹚宫里这趟浑水。
太子薨了,一时众皇子都对那个位置暗中有了想法。而这其中,独属万贵妃和七皇子势力最大,一时暗中拉拢了不少朝臣。
对于乔俞来说,他并不想见到七皇子派一家独大的情况。
首先,七皇子一派对“知更鸟”这些江湖势力十分不友好,自那通缉令便可看出。再者,七皇子生性暴虐残忍,并不是一个明君。如若他真的借此机会上位,受苦的只是众多百姓。
待再过几年,几个年幼的皇子们都成长起来后,才是真正展开皇位争夺的时候。
安乐知道剧本,自然知道最后的结局,并不好奇。
于是,她摆摆手,道:“既然万贵妃现在已经入局,接下来的便靠你了。”
说完,安乐便打算离开。
然而,乔俞却不想如她愿。他伸手横在安乐身前,拦住了她即将离开的步伐。
“等等。有件事鄙人着实好奇,安姑娘是怎么知道,上面那位即将醒来这件事的?”乔俞语中带笑,问的却毫不客气。
安乐挑眉,没想到在她刚刚离开的这点时间,三皇子已经拆了信件并与面前这人说了。
看来乔俞和三皇子之间的联系比她之前想的要更密切。
“怎么,你也知道?”安乐不答,反而出声反问道。
乔俞耸肩,半开玩笑半自信道:“毕竟没有什么是知更鸟所不知道的事。不是么?”
“鄙人实在好奇,不知安姑娘能否告知一二?”
乔俞虽然嘴里问得轻松,但眼里却带着审视和深意,毕竟这般隐秘的消息,现在就连众多朝臣都不知道。
安乐自然不能告诉乔俞她是有剧本的人。
这次确实是她有些疏忽了,她没想到刚刚乔俞也在场,而且与三皇子关系这般密切。
不过,安乐自有应对的法子。
只见安乐面上冷淡的神情突然一变,唇角微勾,嫣然一笑,就如平静的春水陡然泛起涟漪一般。虽然她在现在的伪装下,面目平凡无奇,但那双眸子却妩媚而多情,让人不禁幻想此时她伪装下的娇容该何般楚楚动人。
安乐上前一步,突然凑近到乔俞面前,少女自带的馨香一下子迎面扑来,乔俞恍惚间想起了几日前的晚上少女细腰的温热触感。
清冷的月色落在树梢间,光影斑驳。就这片月光下,少女踮起脚,扶住面前男人的肩,附在他耳边低语,似情人间的热切交缠。
“嘘,好奇的人命都不长。”
然而乔俞完全没有在意安乐在说些什么,他只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加速的心跳,在这个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可闻。
安乐说完,往后退了一步,见乔俞如此神色,微微皱眉。然而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这个情况有点不对。
她立马恢复往常的淡定,语气四平八稳道:“我该回去了,乔老板记得早日来接应我出宫。”
说完,安乐便立马开溜。
好在乔俞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她离去。
不过安乐只觉得背后男人那道沉沉的视线,烧得她背后有些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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