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冷冷清清,有风刮过, 吹起落叶飘飞。林时光扶着车门站定, 迷迷糊糊间发现这不是她的家。
她深呼吸一口气, 用力打掉陆行止欲扶她的手臂,“这是哪里, 我要回家去。”
陆行止圈住她的腰,声音低沉轻柔, “你喝醉了。”
林时光醉意上来了, 脑子就有些不好使, 抓着车门不松手,陆行止没辙,直接拦腰将人抱起来。
他抱着林时光径自上了二楼浴室, 想替她洗个澡,但昏昏沉沉间林时光还是知道不能让人脱衣服的, 拉着衣摆又哭又闹。
浴缸里的水还在哗啦啦的流, 陆行止抿着薄唇, 将人放到床上去, 关了按钮,自己去接了一盆热水。
她的外套一身酒气,陆行止嫌弃不已, 将空调温度调高, 去哄她,“来,把外套脱了, 我给你洗洗脸。”
他说话的时候十分温柔,能安抚人心。林时光哼唧两声,不似先前抗拒,让他帮着脱了外套。
陆行止拧了帕子,手指轻柔地一点点拨开她脸颊上被汗湿的发,却犯起了愁这女人脸上还带着妆,他要怎么洗
他想到以林时光的性子,若是真让她带着妆睡一晚,明天估计得找他拼命。便只得打电话给助理汤宪,让他赶紧买一瓶卸妆液送到公寓来。
汤宪正在陪老婆孩子吃晚饭,闻言差点没咬到舌头,但来不及他多问,陆行止已经掐了电话。
他只得问老婆,“什么牌子的卸妆液好用”
汤太太蹙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老婆变了脸色,他赶紧解释,“老婆,你别多想,是我们陆总让我买一瓶卸妆液到他公寓去。”
下班过后,除非公事,陆行止从未给他打过电话,这是第一次,故而他有点惊讶,“可能我们陆总终于谈女朋友了。”
汤太太心细,想着约摸是汤宪老板的女朋友去他家里过夜,没带护肤用品,便写了一张清单给汤宪,从卸妆液到洗面奶再到水乳,洋洋洒洒好几种,还净挑好牌子写,想让汤宪刷个好感度。
陆行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林时光的手擦干净,又帮她脱了鞋袜洗脚这样的体贴照顾以前也不是没有,但时隔五年,他心境全然不同。
林时光早就睡熟了,脸颊红红,长长的睫毛弯成一双蝶,阴影落在鼻翼两侧,恬静又温柔。
还是这样安静的样子比较温柔可亲,陆行止坐在床边,望着望着出了神。
汤宪效率高,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便到了,陆行止接过一大袋东西,隔着门同他说,“多谢。”
汤宪笑笑,眼睛很知礼的没往屋内看,道,“陆总,我先走了。”
陆行止从网上搜了用法,好半天才将林时光脸上的妆卸掉,他想叫林时光起来跟他去洗脸,可见她睡得香,到底没舍得,只好再去接一盆水过来,沾了水一点一点给她擦。
迷迷糊糊间,林时光感觉到自己在被人温柔地照顾着,可眼皮实在沉重,又确实贪恋此刻温情,便任由自己睡过去。
睡到半夜,她开始闹渴,强睁开眼睛便想去找水喝,陆行止察觉到动静,翻身下床去倒了一杯温水喂给她。
林时光喝过水以后清醒不少,大飘窗里渗进来一弯月亮,令她得以看清眼前人。
她怔了怔,陆行止知她已经认出他来,将杯子放回床头柜,轻声问道,“醒了”
林时光不知如何面对这种场景,想冷言两句吧,又刚被人照顾过,话便说不出口。
她躺下去在床上翻了个身,裹了被子缩成一团。
陆行止压了上来,环着她声音暗淡低沉,“怎么,想过河拆桥”
他的唇探过来的时候,林时光闭上眼睛,想着,都是月亮惹的祸。
对彼此的身体来说,他们是对方的老熟人了。缠绵悱恻也好,颠鸾倒凤也罢,两个人轻车熟路,很快将对方送上了顶峰。
餍足之后,陆行止心情大好,含着她的耳垂,嗓音性感迷人,“看来这些年,你的身体还是这般熟悉我。”
林时光不甘示弱,在他背上狠抓一把,却说,“看来这些年,你的技术一点也没有进步。”
他们是这样的两个人,哪怕是在最亲密的此刻,也不忘争锋相对。陆行止不想再听她吐露伤人之语,将她翻个身,又覆了上去。
这种时候,男人若不温柔,着实是遭罪。林时光疼得想掉眼泪,不得不软下来,“陆行止,你不能温柔点吗”
陆行止却不管她,加大力道,折腾得她只能喘息,再不能言语。
再醒来时天色还早,天边一抹红,是初升的朝阳,染红了天际的云。
林时光动了动酸软的腰肢,准备起身去洗澡,却被身后人扣住手臂按在头顶。
下一顺,阴影落下来。
“陆行止,你王八蛋”
被他欺身而入,林时光破口大骂,又被他衔住唇。
到最后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被他抱进浴室洗澡也没办法拒绝。况且他照顾人时一贯温柔,她既然已经吃了亏,何苦再矫情推开应得的好处
只是也不想他好过,林时光在浴室里想起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罪,狠狠踹了他几脚。
陆行止气得要死,连身上水也不擦干,黑着脸披上浴袍走了。
林时光舒舒服服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扯着嗓子吼,“陆先生,把我的衣服拿进来。”
外头没人应,她伸长脖子观察半晌,发现那男人真不在屋内,便垫着脚湿漉漉跑回床上窝着。她有心捣乱,故意用他的被子擦头发,将他一张床弄得乱七八糟的才起身将衣裳套回身上。
只是还有些酒味,不大好闻。
下了楼,才发现陆行止穿着米色毛衣正在煮什么东西。
林时光只做没看见,到沙发上找到自己的包,掏出手机发现有无数个未接来电,有她妈妈的,还有温故和刘妙妙的。
林时光有些头疼,便给温故回了条短信,说昨晚上喝了酒,睡的早。
很快的,温故便又打过来,问她要不要去看画展。
他是一个真正有情调的人,娱乐活动通常就是看各种展,要么听音乐会,看歌剧。林时光想着要早些回家去补觉,便说,“不了,下次吧。”
温故说好的,那我晚点再打给你。
林时光挂了电话,却见陆行止神色晦暗地望着她,那表情,活像抓到出轨的老婆一般,冷得能冻死人。
她撇撇嘴,走到门边去换鞋,这才想起她的鞋似乎在楼上。可她人都下来了,再上去是万不可能的事,便打算直接穿着拖鞋走。
陆行止却问,“新男朋友”
林时光发现自己打不开门。
她转过身觑着眼睛望他一眼,示意他开门。
陆行止却挑眉,接着说,“他知道你昨夜在我这过夜吗”
林时光变了脸色,却没发怒,好整以暇问他,“你想说明什么”
陆行止扯着嘴似笑非笑,“你睡了我,得对我负责。”
林时光嗤笑一声,“神经病。”
陆行止煮的是瘦肉粥,他倒两碗出来端到餐桌上,唤她,“过来吃早饭。”
林时光昨晚本来就没吃多少,又浪费一晚上的体力,早就饿的不行了,闻着肉粥的香味更是难受,索性走过去,端起碗就想喝一口。
陆行止递给她一个勺子,提醒她,“小心烫。”
她掀起眉毛说,“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说话,吵死了。”
她跟吃了火药一样一点就炸,陆行止再好的脾气也该受不了,况且他脾气本来就差,便呛她,“林时光,我好心提醒你,你能不能讲点良心。”
林时光横眉冷对,“不能。”
一顿饭吃不安生。
陆行止还想说点什么,抬头却瞧见她脖子上的红痕,想起昨夜的温存,他一下被治愈了,闭上嘴巴不和她吵。
结果饭还没吃完,何娇娇又来电话了,听声音是刚睡醒,见她一夜没回,有点儿担心。
林时光撒了个谎,说谈工作太累,在酒店睡的。
何娇娇这才放心了,又说,“我跟你爸要去日本玩两天,你和你哥两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今林氏的权柄逐渐移交到林骁身上,林朗天与何娇娇隔一段时间就要出门去玩一次的。
林时光笑着说,“那您和爸爸要玩得开心点。”
挂完电话,陆行止似笑非笑地说,“行啊你,这些年不见,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厉害了,都会说谎骗你妈了。”
林时光撇撇嘴,“你都能干出诱拐醉酒女性的事,我撒个谎又算得了什么。”
陆行止低低笑起来,“你可别说你昨夜不爽快,也不知后来是谁缠我缠得那样紧”
意乱情迷的回忆涌上心头,林时光脸上晕开一抹红,实在是比不得他厚脸皮,恼羞成怒开骂。
“陆行止你不要脸”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男人
陆行止吹吹碗里的粥,慢条斯理喂一口粥到嘴里,提醒她,“我一贯便是这么不要脸,你不是清楚的很吗”
关于这一点,林时光确实在五年前便清楚的很。
那会陆行止不知怎么地就看上她了,在校门口堵了她两天,才终于得她为了息事宁人而应下的邀约,带着她去吃日料。
那也是他从颜铮他们那里学来的手段,先带姑娘去吃好吃的,再送包,送鞋,送衣裳,再加上花言巧语和死缠烂打,鲜少有女生不动心的。
偏偏许攸宁不爱吃生食,对他点的刺身不敢兴趣,冷着脸一口不吃。
陆行止以为她在故意不给面子,便用霸王硬上弓那套,威胁她说,你不吃东西也行,我喂你。
许攸宁气到发抖,忍着吃了几口,没出饭店便去洗手间吐个干净。
吃完两碗粥,温暖从胃部弥漫到心房,林时光心情好了点,想起上次他说的,让他睡一次,他就再不找她茬的话。
林时光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巴,问,“陆行止,你说话算话吗”
陆行止唇角一勾,笑容意味不明,一只手在餐桌上磕了两下,“自然算。”
“行,”林时光将碗勺往水槽一扔,道,“那我们两清了,以后再见面,便是陌生人了。”
陆行止眉头睃了她一眼,觉得自己是被恩客睡了一晚的姑娘,如今天亮了,官人提了裤子就想走,还口口声声说要两清。
“你这些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这么天真呢”
林时光蹙眉,“你什么意思”
他摊手,“字面意思。”
这姑娘怎么想的,怎么会以为男人在食髓知味以后,还会放猎物离开
林时光头痛极了,两只耳朵嗡嗡响,觉得自己又想吐了,眼睛里全是泪花。
陆行止发现她神色有异,丢了碗过来将人扶到沙发上,端温水给她喝,一脸关切不似作伪,“你怎么了”
过了许久,林时光才觉得胃部痉挛之感减轻些,她闭上眼睛不想看他,“我想回家。”
陆行止望着她方才忍痛之下咬出的白色齿痕,放在沙发一侧的手握成拳头,最终还是站起来说,“走,我送你。”
他用指纹开了锁,要去开车。
林时光拒绝他,“别,我自己打车,不劳你了,我得去昨天那里把车取回来。”
陆行止没听,冷着脸将车开出来,摇下车窗拦住她,“上车,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看了看他公寓四周,确定是真的车流量小,还是老老实实爬到后座去。
路过药店的时候的林时光拍了拍前座的椅子,让他停车。
陆行止以为她胃还疼,不放心。将车停稳后跟下去看,却见药店小妹神色复杂地递给她一盒紧急避孕药。
他起先是震怒,然后才觉悲凉。
如今她对他避之不及,怎么会任由孕育他孩子的可能发生
林时光没理会身后的脚步声,问卖药的小姑娘,“有热水吗”
那姑娘下意识想说有,却见她身后的男人脸色太差,一时灵性了,以为这是夫妻吵架。
俊美的男人倘若蹙眉,是极具欺骗性的,小姑娘一下恻隐了,磕磕巴巴道,“还没烧开。”
林时光没再问,将药攥在手心里,越过陆行止回车上去。
陆行止自己都没发现,他在这一刹间微微松了一口气。
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陆行止声音都似在颤抖,“吃那药伤身,兴许”
他想说兴许不会怀上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以他的骄傲,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平白惹她厌弃。
果然,林时光柳眉倒竖,冷哼一声,“现在说这个有何用,昨夜你若能不碰我,那才是真好人。”
傅彦行陷入沉默,连与她争口舌之快的心思也没有了。
昨夜他一开始本来没有抱着要对她做什么的念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心软将人带回了家。
后来嘛,蓄谋已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总之夜色太美太温柔,他没把持住,她也昏了头。
所以男女之间的事,要说简单也简单,要说复杂也复杂,饮食男女,一夜放纵罢了。
林时光自己也得到了欢愉,便没想着要负责或者被负责。
只是一次尚且可以当做是意外,可万一弄出人命,那就是事故了。
她抠两颗药出来,放进嘴里干吞,但药实在不美味,她连续呛了几声才吃下去。
陆行止冷着脸专心开车,听到声音,紧了紧手中方向盘,心道活该。
到目的地,林时光道一声多谢,便要下车,陆行止转身睨她一眼,眸中戾气横生,冷冷道,“连饭局都不陪你去的男人,趁早分手。”
林时光笑了,吐出句粗话,“关你屁事。”
说罢,也不看他发黑的脸色,下车跑了。
回到家里正碰上林骁在收拾行李,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林骁视线从她衣物上扫过,脸色都变了,如临大敌一般,问她,“昨天跟谁去过夜了”
衣服都没换。
“想什么呢哥,”她面不改色地狡辩,“有个客户太难搞,喝了点酒,便睡在外面了。”
林骁肃着脸,追问道,“什么客户,值得你去应酬你那工作室玩玩水得了,想要单子哥哥给你找,不要这么辛苦。”
开什么玩笑,他们林家的小公主还用出去拉客户求单子
林时光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他,“你要出差”
“我在市区留了套公寓,落脚用,最近太忙了,每天来来回回,回家也睡不了多久。”他解释,也不知到底是嫌休息时间不够,还是没地方金屋藏娇。
林时光两眼放光,“你的房子大吗能不能分一半给我”
她也觉得家里好是好,但每天从郊区入城,真的很累。
林骁直接拒绝,“别,你和我住一块,耽误我泡妞。若不想自己开车,我让人给你配一个司机”
林时光一脸受伤,连说不需要司机那么麻烦,只是退而求其次,“给我留个房间总行了吧钥匙给我一把,偶尔我赶时间的时候,能去借个宿就行。”
她抱着林骁的手臂撒娇,“实在不想住酒店嘛。”
当哥的摇头拒绝。开玩笑,万一他跟姑娘们的时候他妹开门而入,那他往后还怎么面对那一众莺莺燕燕们
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晚点我带你去市中心买套公寓,你对付着住,就甭惦记我那房子了行不行”
除了控诉当哥的重色轻妹,林时光还能说什么
“不要,你给我钱,我自己买去。不劳你大忙人为我操心了。”
狡兔还有三窟呢,她怎么着也得有个自己的窝吧。
林骁点头,“也行,晚点我让秘书转你,自己去挑。”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挑,想起这些日子他们母亲忙前忙后的事,一瞬间灵性了。
前些日子,和她相亲的人,叫温故来着
“你干嘛想搬出去,是不是谈恋爱了”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与温故自然是旧相识,只是这些年温故泰半时间都在澳洲,他们能碰在一起的机会太少,关系淡得很。
如今一想,林骁觉得自己有必要查查这个温故,权当替妹妹把个关。
林时光一夜没休息好,只想赶紧睡一觉,摇头否认,打着哈欠上了楼。
“哥,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些。”
一觉睡到日暮西垂,林时光揉揉眼睛,拿手机看时间的时候顺便瞅了一眼银行短信,数了数后面的几个0,心情十分舒畅。
尽管她回林家过了几年富家千金的生活,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不食烟火,实际上还是爱钱爱得不行。
被投食过后心情大好,林时光打电话给她哥拍马屁,“钱我收到了,谢谢金主打赏。”
林骁正和兄弟几个庆祝乔迁,弯唇笑了,“少给我贫嘴,哥哥忙着呢。”
林时光又说了好些好听话,最后说,“哥,我觉得能做你妹妹太幸福了。”
挂完电话,她觉得有些饿,慢悠悠下楼去,想找陈妈讨些吃的。
在家中转了一圈却不见陈妈人,打电话问,才知她家中孙子周岁生日,和她妈妈请了几天假。
陈妈知道她是饿了,便说,“小姐,我打电话让人给你送饭好吗”
林时光摇摇头说算了,“您忙,别管我,我自己出去吃点儿就是。”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空空荡荡。
她冲了一杯麦片,捧着去三楼阳台上窝着抠手机,划来划去,却发现自己连个能说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林家这幢别墅,建在东市以西的璧山之巅,站在楼上,能俯瞰整个东市。
冬日之夜,天黑得早,不过五点,城区内便灯火辉煌一派喧嚣。
对比起自己的现状,林时光不免会觉得萧索。
家人不在身边,朋友也没几个,实在是惨兮兮。
实际在很久之前,她是有朋友的。
她自小长的玉雪可爱,又被许家教养得落落大方,热情开朗,人缘一直不错,大学时候,还是班级里的活跃份子。
转变的,是遇到了陆行止。
陆行止死缠烂打三个月,她松了口。
最初不过当做游戏一场。
男人长得英俊,又富甲一方,看你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装满星辰,又事事以你为先,实在是令人愉悦。
和这种优质的男人恋爱,哪怕知道对方不过是一时兴起,她也不觉得会吃亏。
然一来二去,她动了心。年少时候的欢喜,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相处久了,她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但那时候,爱情的盲目让人冲昏了头。
曾经那样热烈而阳光的一个男人,在真正交往以后,变得患得患失,十分焦虑。
曾经她以为,怀疑和猜忌都是爱。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她慢慢疏远了自己的朋友,甚至是家人,只为让他安心。直到最后,才明白,是她一次次的放任和迁就,将他惯得愈发变本加厉。
而她,终于自食恶果。
那一年,许爸爸应酬时酒醉中风,她去医院陪护了几天,推掉了陪他去日本游玩的计划,他嘴上说不在乎,但电话和短信就没断过,林时光心烦了,直接关机。
诚然她爱着他,但爱情大不过家人,况且去日本什么时候都可以去,而父亲却只那一个。她实在做不到在病房的时候,因为没有及时接他的电话,回他的信息,就得像往常一样一遍一遍的解释和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撒谎。
陆行止实在小气,经常说的两句话便是
“你只要不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你出轨了。”
“但凡有人和你说话,我就觉得他想勾引你。”
第一次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林时光还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笑,问他,“女的呢”
“女的也一样”他说。
直到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回顾那段畸形的感情,她仍然无法理解,一个男人,如何会像他一样。
原以为他是爱得深沉,清醒过后才明白,那只是他的占有欲和对她的不信任在作祟。
少女时代追剧,谁都幻想能过一把和“霸道总裁”在一起的瘾。但却忘了,霸道这个词,原本就是贬义。
他不与你讲道理,你的所有原则,都不被重视,又何谈舒服。
往事是一壶酒,需要找个地方,一口饮下。
林时光搜索出东市最受好评的高档会所,换好衣服后,给刘妙妙发去信息老板带你见世面,去不去
刘妙妙正咬着笔杆画图呢,收到信息蠢蠢欲动,问她去哪儿,林时光说了名字,告诉她换上你最美的衣服。
这就一拍即合了。
晚上六点,浓稠的夜色冷漠得化不开,林时光下了楼,取了车子入城。
笑蓬莱是东市最负盛名的会所,才开两年,伫立东海之滨,名字起得古典,装潢亦是高端,陈设十分雅致。别的先不说,镶金嵌玉的模样,从骨子里就能透出一个字贵。
能出入此间的人,非富即贵,包间更是一厢难求。
林时光刚下车,就有眼尖的门僮迎上来,接过钥匙替她泊车。
她在英国的时候,也参加过几次朋友之间的聚会,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之地也是熟悉的。带着刘妙妙入了笑蓬莱,却被告知没有包间了,林时光略有些失望,只能在二楼餐厅里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着。
吃了饭,林时光看出刘妙妙有些拘谨,便说,“走,既然玩不了,咱们就做sa去。”
昨夜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今天一定要彻底放松一下。
三楼是女性的天堂。林时光给自己和刘妙妙各点了一个全身按摩,先结伴去泡澡。
出来时刘妙妙十分拘谨,裹着轻薄的纱衣,脸都涨红了。
一想到一会儿要裸着背,让人按来按去,她就觉得非常不习惯。
林时光倒不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趴下去,闭上眼睛开始享受。
两个人同一个房间,中间用纱帘隔着,只能看见双方的脑袋。刘妙妙朝林时光的方向觑了一眼,见老板没注意到她,这才深呼吸一口气,扭扭捏捏脱了衣服。
林时光听见声响,侧过头笑。
“妙妙,女人就是得对自己好一点。平日里再忙,也是要注重保养的,这种场合,你早晚会熟悉。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工作,毕竟钱这个东西,非常重要。”
出身豪门的老板大谈金钱重要论,刘妙妙乖乖听完,表示赞同,说,“林总,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做完sa已接近九点,正是会所最热闹的时刻。重新打扮过后,两个人跑到一楼大厅里去,准备找点乐子。
颜铮领着新女伴从包间里出来,准备提前回家,出了电梯却瞧见人群中有两个姑娘,既面熟,又惹眼。
林时光和刘妙妙正被几个年轻男士搭讪,颜铮撇下女伴走过去,听见其中一个男人说,“这是不给我们面子了”
“谁的面子”他问。
方才邀请林时光喝酒的男人见了他,有一瞬间的尴尬,“颜少,您怎么在这儿”
颜铮瞥一眼对面的男人,神色十分不善,“要拈花惹草也要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我林叔家的千金,也是你们几个人可以肖想的”
圈子里能认识他的,哪能不知道他嘴里的林叔是谁。方才出言调戏林时光的男人脸色发白,连连说着对不起。
“是我们喝多了,冒犯了您,请林小姐见谅。”
说完,不待林时光回应,几个人一溜烟便跑了。
颜铮望着他们的背影冷笑,又看着林时光的穿着皱起了眉。
“你怎么穿成这样”
会所里空调开得很足,她早就脱了外套,只着一件十分清凉的贴身真丝裙。
林时光不以为意,“来这种地方找乐子,不穿成这样穿成什么样”
“你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做什么”
林时光问,“你不是也在”
“我是男人,来这里自然是图个乐呵,你这样的小仙女,还是少来这里得好。”
“想不到,你还挺直男。”林时光笑笑,拉着刘妙妙就要走开,“颜三哥,我与我朋友来的,一会儿就走,你忙你的去。”
颜铮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刘妙妙,待看清了,眼中闪过兴味。
他冲刘妙妙咧开明朗的笑意,伸出手去,“在下颜铮,不知这位美丽的女士怎么称呼”
刘妙妙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本就被方才的情况吓到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怯怯地与他握手。
“我叫刘妙妙。”
颜铮一贯风流,对刘妙妙这样的小姑娘兴趣浓得很,要了人电话,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对林时光说道,“我本来正准备回家的,但你俩既然来了,跟我去包间玩玩儿去。都是自家哥哥们,大骁也在。”
说着就要领路。
林时光摇头,“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颜铮眯着眯眼,拦着她十分坚持,“你若不愿去找大骁,就得跟我一块儿走。不然,被你哥知道我瞒着他丢你们在这里,会弄死我的。”
林时光没辙,“除了我哥,还有谁”
“行止和阿扬啊,这里是阿扬的产业,我们每周都会抽空来聚一聚的。”
听到陆行止的名字,林时光更不愿意去了。
但她也不愿意就这么和颜铮走,便说,“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跟我朋友还得再玩玩。”
“那怎么行”
颜铮自己就是男人,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男人们都是什么货色,两个漂亮姑娘在这里能讨什么好
他掏出手机就要给林骁打电话,林时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电话抢过来,按着不让。
“我在英国的时候,比这里更混乱的场所都去过。再说了,我已经不是未成年的小朋友了,心里有数得很,你就不必通知我哥了。”
颜铮从她的话里品出点紧张的意味,以为她是怕被林骁责备,便大方一笑,“行,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包间,你就带你朋友去里面坐吧,玩够了就回家。”
他是老板的挚友,经理十分给面子,不过几分钟,便腾出一间包厢。颜铮亲自将两人带进去,又吩咐适应生好生服务,这才离开。
“记着啊,你欠哥哥一个人情。”
被他撇下的女伴娇笑着迎上来,抱着他的手臂试探地问,“颜少,方才那两个漂亮妹子是谁啊”
颜铮哪能不知她心思,似笑非笑睨她一眼,答非所问,“你看见的那些,可别在旁人跟前透露。”
“我哪里会呢。我只是觉得,您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下次再见面,也好打个招呼才不失礼嘛。”
颜铮眉峰提了提,亲昵地凑到她耳边,说出口的话却冷情得很。
“她不缺朋友。”
笑蓬莱的包间亦是装修得十分有味道,富丽堂皇却不显得庸俗。林时光和刘妙妙职业病犯了,进去之后不急着喝酒玩耍,倒是盯着室内设计瞧了半晌。
候在一边的侍者有些尴尬,但良好的职责素养让他什么也没说。
林时光转了两圈,这才说,“给我上一瓶你们这里红酒来,具体什么牌子,你看着办。另外再拿些吃的。”
侍者笑着走了。
刘妙妙惊讶不已,“林总,咱们俩没必要这么浪费吧”
让服务员做主,那得上多贵的酒来啊
况且,她是不怎么喝酒的,林总昨晚为了应付那个黄先生,喝了不少,这才过了一天,怎地又要喝
林时光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酒上来以后,林时光倒一杯出来,抿了一口,对刘妙妙说,“我叫你出来就是陪我说说话,你不喜欢喝酒,不必喝。”
耀眼的灯光落到她精致的脸上,将长长的羽睫投射成两片阴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刘妙妙这才意识到,她的老板,似乎是心情不好。
她是实在想不通,老板长得好看又家世不俗,妥妥的人生赢家,怎么也会有烦心事。
林时光点了歌,却不唱,开着伴奏,一口一口喝酒。
她喝得很慢,葱白的手指执着高脚杯,轻轻一晃,暗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中滚做一团。
刘妙妙看着看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林时光望她一眼,颇有些惊讶,“你不是不能喝酒”
刘妙妙喝了一小口,这才说,“其实我是能喝酒,只是父母不允许罢了。”
她笑了笑,跟林时光讲她的父母有多么的古板和不讲道理。讲她都22岁了,每日回家还有门禁,讲她这次能出来工作,都是和家里抗争过的,原本,按照父母的意思,她应该考公务员。
林时光看了看表,提醒她,“现在已经到你爸妈给你设的门禁时间了。”
刘妙妙又饮下一口酒,摇摇头,“我平日里听话,不过是不想让他们叨唠我,但今天既然都出来了,放肆一回也无妨。”
“再说了,我是跟老板在一块儿,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林时光趴在小桌子上笑,接了一句,“若是知道我带你来这样的场所,他们才会更生气吧。”
刘妙妙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问林时光,“林总,你说,人一定要结婚吗”
“我并不想结婚,这个问题,你问错人了。”林时光问,“怎么,爸妈催你找对象了”
“可不是,让我去相亲呢。”刘妙妙大吐苦水,“我上学的时候他们看得严,不让恋爱,这才刚毕业,又想我赶紧结婚。哪有这么好的人在等着我”
林时光打量她,认真地说,“你长得很漂亮,又能干,不愁没人追的。”
刘妙妙被林时光夸奖,脸都红了。
“林总,你才漂亮呢,我哪能跟你比。”
她说到这里,又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林时光说,“林总,据我观察,乔邵城对你有意思。”
“嗯。”
林时光这么嗯了一声,含义不明。
刘妙妙艳羡道,“林总,真羡慕你,又美又厉害,追求者也都那么优秀。还有方才那位颜先生,也是你的追求者”
林时光正在回信息,听她提到颜铮,挑眉问她,“你对他有兴趣”
“不过觉得长得好看,问问嘛。”
林时光饮下一杯酒,说,“那是我哥的好兄弟,人挺好,就是性子十分不羁,恐怕不好驾驭,你若真对他有兴趣,需得好生思量。”
刘妙妙有些心酸,“我太平凡,不敢与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走太近了。”
林时光能明白她的心情。从前她与陆行止在一块儿的时候,每每想起许家和陆家的差距,总是会难过。
这世上,不止男人喜好美色,年轻的姑娘更容易被皮相所惑。那些年的许攸宁如此,而今的刘妙妙亦如此。
颜铮长得英俊,更穿得体面,又有名表和身份加持,对女人而言,极有诱惑力。
两个女人各有心事,对着喝完一整瓶红酒,林时光是彻底醉了,趴在桌上不醒人事。
刘妙妙没辙,算了算卡里的钱,咬咬牙准备找侍者来结账,林时光的电话却响了又响。
她看清楚上头的名字,不得已替她接了起来。
“喂,你好,我是林总的员工。她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
那头沉默半晌,方有声音传来。
“你们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终于甜一点儿了。
陆先生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甜好吧
林小姐可是你有病
陆先生qaq 我改
卑微陆先生,在线学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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