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偌大的酒店套房里没有开灯, 只有月光透过窗帘, 冷冷地照进来。
关肃坐在床边,凝视着钱包里妻子蒲薇的小照片, 脸色阴郁,喃喃自语。
“我知道你在死前都还恨着我, 阿烈如今也把我当仇人一样,我不明白, 想往更高处攀登有什么错?为什么连最亲的人也恨不得我一败涂地?”
在这世上, 其实并没有谁真心盼望他成功。
他终于将钱包放到一边, 调出手机通讯录,拨通了某人的号码。
“喂?”那边的男人似乎刚睡醒, 声线懒洋洋的,“我还琢磨着你什么时候会打电话来,谁知赶上了深更半夜。”
“老程, 最近的事你也知道了, 甄远一直在试图把五年前的秘密翻出来, 你得帮我。”
毋庸置疑,他打给了程骁的父亲, 程真。
程真低声笑道:“热搜我看了, 连你儿子都跟你对着干, 你现在想起我来了?”
“咱俩再怎么说也算是利益共同体,一条绳上栓的蚂蚱,你投资了我的那么多项目, 甘心打水漂吗?”
“不甘心倒是不甘心,可这事儿目前有点麻烦,我调查到我儿子近期和一个穷丫头关系亲密,你猜是谁?”
“……我上哪猜去?我还在查是谁把我儿子拐跑的呢。”
程真慢条斯理地继续讲:“那穷丫头姓钟,她爸叫钟生——这个名字,你应该不太陌生吧?”
钟生。
关肃眼前迅速闪过一张卑微谄笑着的中年男人的脸,他用力攥紧了手机,嫌恶皱眉。
“我记得。”
“所以呢?”
“我还忙着后四场巡演,天高皇帝远,依你程董事长的能力,不该连这点小事也搞不定。”关肃道,“更何况,如果钟生的女儿想勾.引你儿子,你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对吧?没准就是钟生在背后示意的,目的是暗示你封口费不够了。”
程真沉默半晌,忽而自喉咙里逸出一声冷笑:“我当时选他,原本是看中他色厉内荏、贪财怕死,以为他能很好地保守秘密呢。”
“穷人的欲望是无底洞,本就填不满,像钟生这样的烂赌鬼,当然更加难缠。”
“那你的意思呢?”
关肃淡声道:“能解决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人。”
“很好,你果然还是我记忆中的关刽子手。”
“过奖了,其余的事,等我回去港城再作打算。”
“到时候见。”
两人同时挂断了电话。
而在同一时刻,唐安斓正在家中,试图从电脑上搜索有关五年前魔术事故的蛛丝马迹。
遗憾的是一无所获,她托腮盯着屏幕,失望地叹了口气。
恰逢安知晓端着一碗冰糖山楂水推门而入,见她这副样子,俯身温柔询问。
“怎么了斓斓,遇到烦心事了?”
“嗯……算是吧。”
“不用急,文的有我,武的有你爸,甭管什么事咱都能应付。”
唐安斓顿时被逗笑了,她摇摇头:“不是的妈,我就是在查多年前的一个新闻,但哪都查不到。”
安知晓恍然:“查新闻啊?那你还不如直接问我,我认识好多业界朋友,应该能帮上忙。”
“是关于五年前,涉及魔术师关肃的一起重大事故,据说是死了人,可具体什么情况,现在基本上无处查证了。”
出乎意料的,安知晓手一抖,险些把那碗冰糖山楂水全洒在桌上。
唐安斓奇道:“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手滑了。”她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转而将山楂水递过去,“你为什么会对五年前的旧事感兴趣?”
“因为……前段时间看到了热搜,这两天放假了,才有机会了解了解。”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也的确死人了。”
唐安斓眼神一凛:“那后来呢?追责了吗?死者家属都没有讨个说法吗?”
安知晓深深叹息:“哪这么容易啊宝贝?那件事被定性为意外事故,赔了一笔钱草草了事,最后……”
“最后什么?”
“别问了。”安知晓很黯然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房间,“斓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和网上那群人一样,看过就忘了吧。”
房门被重新关上,唐安斓注视着面前的山楂水,无言陷入了沉思。
是错觉吗?一切忽然都变得很不对劲。
却没有人可以给她个答案。
*
寒假一到,钟晓笛终于有了大把时间写歌,鉴于不愿意和自己那个酒鬼父亲待在同一屋檐下,她成天往青春街道跑。
青春街道里有间AK酒吧,白天不营业的时候,就成了音乐人们的小聚之处。后院是间录音棚,各式乐器一应俱全,老板是个文艺富二代,以前当过调音师,平日里闲着还会给他们录录歌。
这天她原本和李鲜橙约好了,要一起去AK酒吧研究研究合作的新歌,谁知刚到街道门口,冷不防就被一辆高级跑车拦住了去路。
从车上走下来两个穿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不由分说扭住她的手臂,干脆利落将她塞进了车里。
她惊得大叫:“喂!你们谁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来人哪抓人贩子啦——”
没人搭理她,车窗车门随即锁死,跑车绝尘而去,前后不过十秒钟,丝毫不拖泥带水。
遭遇危险时不要慌张,也千万不要激怒犯.罪分子,一定要保持冷静,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凭借智慧脱身。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以钟晓笛喊了两嗓子,发现无济于事之后也就安静了下来,她见两边挟持自己的黑衣人正襟危坐,不说话,也丝毫没动粗的意思,不禁起疑。
这俩人不太像人贩子,倒像是……大户人家雇的保镖。
糟糕,她这是得罪什么大户人家了吗?
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被带到了一家地理位置稍显偏远的……咖啡厅。
对,是咖啡厅,电视剧里重要角色们谈正事,都要选在咖啡厅,边喝边谈,很优雅。
怎么,难道她因过分美貌而被星探选中了,对方要拉自己去参加选秀节目?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角落靠窗的座位那里,静坐看书的中年男人,并不像星探,而像是有钱老总。
于是钟晓笛又产生了第三种有理有据的推测:
该不会是有富商准备花大价钱包.养自己吧?不行!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必须拒绝!
“钟小姐,请问你看得是不是太久了?”
钟晓笛如梦方醒,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对方面前发呆了半天。
她赶紧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是在思考您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个地方来。”
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认识我么?”
“我……不认识。”选择实话实说。
“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他讲话的风格很慢条斯理,语调也客客气气的,“我是程骁的父亲,我叫程真。”
完了,真的是大户人家,还是某种程度上的熟人。
钟晓笛顿觉尴尬,还没坐下就又站起来了:“呃,程叔叔您好。”
“别拘谨,你是程骁的同学,又是我的晚辈,我理应好好招待你。”
这发言太官方了,钟晓笛禁不住后脊一凉。
“谢谢叔叔,不过……”她犹豫着开口,“您特地叫我来这,肯定是有什么正事吧?”
程真笑意未褪,但一双黑潭似的眼睛始终盯着她,眼神锐利,像是要一直望进她心里去。
他说:“你和程骁的关系很不错,对吗?”
“……还可以,普通朋友。”
“程骁有很多普通朋友,毕竟他性格外向,这很正常。”
“嗯嗯,您说得对。”
程真话锋一转:“可是我从没见过,他和哪位普通朋友一起去看演唱会,还变着花样地送甜点哄人家高兴,这就太古怪了。”
“……”
“钟小姐,我是过来人,能理解怀春的少年少女,对彼此产生的那种朦胧美好的感情。”他淡声道,“我没有责难你的意思,只是想以长辈的身份劝说几句,你这么年轻,本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是吗?”
“叔叔,您可能是误会了,我……”
“你就是‘不夜乐’网站上,那个人气很高的音乐人夜笛对吧?”
钟晓笛蓦然愣住:“您连这个都知道啊?”
程真从容点头:“只要我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到。”
“哦……”
“我非常欣赏你的音乐天赋,觉得你不该只拘泥于小众,未来该有更广阔的舞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出钱给你请最棒的音乐制作团队,还会通过各种途径帮你炒作宣传,让你离自己的音乐梦想,更近一步。”
殊不知,他越是这么许诺,钟晓笛心里就越不安,甚至于反感。
其实这番话,就跟那些狗血剧情里类似“给你五百万快离开我儿子”的台词差不多,无非是方式文艺了一点而已。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头脑是很理智清醒的,尤其是在触及自尊的时候。
她将咖啡杯一推,平静回答:“多谢叔叔的好意,只是我认为无功不受禄,这世上每一样轻易得来的东西,都在暗地里标注了更昂贵的价格,所以我从来不求一步登天。”
“哦?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是的,而且您真的误会了,我跟程骁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她笑了一笑,语气颇有些自嘲的味道,“我明白您家大业大,对儿子自然也有更高的要求,理应排查程骁身边所有可疑的异性——您放心,我不喜欢他,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他,为了证明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当着您的面,拉黑他的全部联系方式。”
程真大约也很惊讶于她的干脆和果断,他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很好,我很欣赏你的个性,你还真是和你父亲半分不像。”
“……您认识我父亲?”
“是啊,你的父亲,钟生先生。”程真微笑道,“替我给他带句话,就说……”
钟晓笛疑惑蹙眉。
“就说,答应守住的秘密,记得永远不要反悔,否则,后果自负。”
作者有话要说: 晓笛有时候脑洞是真的开很大……
但晓笛也是真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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