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斓以前倒是也见过关子烈揍人,不过那次是无意中匆匆一瞥,而且属于一对一,关子烈单方面压制。
像现在这种以一挑十的群殴状况,她还真没经验。
原来传言是有几分可信度的,关子烈下手果然狠,拳拳到肉,甚至还着重往对方脸上招呼,丝毫不留情面。
但十个抄着家伙的社会青年,采取车轮战术轮流围攻他,铁打的人也撑不了多久,更何况他还要时刻注意着不要误伤身后的唐安斓。
眼看着关子烈久久不落下风,谢飞自觉在兄弟们面前丢了面子,逐渐焦躁起来,他想到了一个阴招。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夺过旁边人手里的酒瓶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抡圆了胳膊作势要砸唐安斓的脑袋。
在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人通常是没有思考空隙的,只能完全凭借着本能做出第一反应。
关子烈原本正掐着另一人的脖子将其抵在墙上,见状下意识松开手,侧身挡住了唐安斓。
酒瓶在他的手臂上砸了个粉碎,几乎听见了骨骼不堪重负的轻响,碎片飞溅,将他的脖颈和手背都划出了血痕。
就是那一瞬间,唐安斓察觉到他极压抑地闷哼了一声,显然在强忍疼痛。
她的眼神沉了下去,登时果断利落地飞起一脚,柔韧性好到直接踢中了谢飞的下巴,随即劈手夺过了谢飞手里剩下的半个酒瓶。
她迅速逼近一步,将酒瓶锋利的缺口一端,对准了谢飞的腹部。
“别动。”她的声音一向甜甜软软毫无威慑力,但此刻听起来却莫名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气势,“再动就见血了。”
谢飞万没料到,刚才看上去还弱不禁风需要保护的小丫头,居然能突然发难,偷袭成功。
兄弟们都在旁边看着,他当然不可能轻易认怂,更何况他也确实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故意讽刺她:“见血?你见得了血吗?手还哆嗦着,吓唬谁呢?”
话音未落,唐安斓蓦然往他小腿腿骨用力踹了一脚,这一下又准又狠,踢得他猝不及防,顿时重心不稳向前栽倒。
她把酒瓶随手一扔,另一只手屈起食指关节,攥拳挥出,动作帅气地击打在了他的咽喉部位。
这是危险系数非常大的招式之一,需要良好地控制力道,否则容易出人命。
当然,她只使了三分力。
谢飞猝不及防,捂着喉咙几欲昏厥,大脑空白了足足十多秒钟才缓过劲来,紧接着趴在地上疯狂咳嗽,模样狼狈不堪。
其他人一时间也愣住了,面面相觑半天才想起来应该为老大报仇,结果还没冲到跟前就被关子烈拦住了——有个倒霉蛋没刹住脚步,被关子烈迎面怼了一拳,看情况门牙是保不住了。
唐安斓拾起掉落在地的棒球棍,示意关子烈一起离开,见还有人跃跃欲试想拦住自己,她二话不说一棍子甩出去,正中对方后面的那堵墙,力道之大,陈旧墙皮簌簌而落,像是下了场灰毛大雪。
她说:“君子公平竞争,小人打击报复,也难怪海钰学姐看不上你。”
谢飞气得哆嗦:“小贱人你……你给老子等着……咳咳咳咳……”
她没再搭理他,施施然坐上了关子烈的机车,顺便帮关子烈把头盔系紧。
关子烈冷眼环视四周,猛地一拧油门加速,驾驶机车绝尘而去,逼得众人纷纷退避,只留潇洒背影,嘲讽意味十足。
这可真是个难忘的夜晚。
*
由于谢飞带人捣乱,计划横生枝节,春溪路的夜宵也没吃成,反而要改变方向去药店。
关子烈原本认为不必去的,但唐安斓一直坚持,因为她亲眼看见谢飞那一酒瓶子砸在了他手臂关节,除此之外,他其余地方的小伤口也需要处理。
“你可以在门口等着,我进去买药和纱布。”
“麻烦。”
“麻烦?伤口感染了就不麻烦了?”
“……”
可能是错觉吧,关子烈总觉得,自打刚才唐安斓对谢飞动了手之后,她的气场就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这样的她,和那个一贯以温柔文静著称的小级花,天差地别。
十分钟后,唐安斓拎着袋子从药店走了出来,看到他还在原地等着,她满意一笑。
“走,去你家。”
“……去我家?”
面对他的疑问,她则表现得更加疑惑:“不去你家,难道还要去我家吗?这大半夜的,我带你一个男孩子回去不方便。”
“……”
“你别是想歪了吧?我只是帮你上个药,怕你自己弄不好。”
“我会弄。”
“步骤比较复杂,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根本不会认真处理,会落疤。”
“你可以告诉我。”
对此,唐安斓不假思索发出了灵魂拷问:“关同学,你是不是担心我对你做出什么不轨举动?真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
怎么回事?他和她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这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的话吗?
关子烈实在不善言辞,论口才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为避免她还有更多歪理等着自己,他无奈反问一句。
“你就不怕我家有人?”
唐安斓坦然回答:“不会,程班长说了,你父亲追求魔术事业常年在外,一般都不回家。”
“……”
很好,他迟早要把程骁的脑袋拧下来祭天。
就这样,关子烈骑机车载着唐安斓,一路疾驰回了自己家。
他家位于一所高级公寓内,和唐安斓家差不多,不过房屋面积就比她家要大了,是栋240平米的复式。
想想看,挺大一所房子平时只有他自己住,也怪孤单的。
关家的装修风格非常富丽堂皇,视觉冲击感极强,仿佛故意在向客人宣示自己的经济实力——唐安斓想,关子烈的父亲,一定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关子烈拿了一盒甜牛奶,倒在杯里递给她:“坐吧。”
“谢谢。”
唐安斓低头翻找着盛药的袋子,而后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小心翼翼给他脖子上的伤口消毒,好在伤口不深,只有一道浅浅的血印子。
要说这人长得好看,哪里都好看,他脖颈的线条也很流畅,有青筋若隐若现,很性感。
……够了,想什么呢?往哪看呢?
唐安斓在心里默默斥责了自己一句。
不过他手上的那一道伤口比较深,仍有血迹在往外渗出,接触酒精棉球的时候,她能明显感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亏得他刚才在路上,一声都没吭,还说不用上药,真犟啊。
“疼吗?疼就告诉我,我轻点儿。”
关子烈没答,他垂眸注视着她,半晌若有所思地问:“你以前学过?”
“……学过什么?”
“你今晚教训谢飞的手法,很专业,不像是单纯情急之下做出的反应。”
唐安斓恍然:“你指那一记锁喉吗?”
“嗯。”
“那是我爸教给我的,他曾是全国综合格斗比赛的冠军,我这算是家传功夫。”她笑道,“我爸说过,女孩子多少得学两招防身,将来才好保护自己,也保护喜欢的人。”
她小的时候,经常和姐姐唐安清一起练习击打沙袋,父亲唐墨会手把手地教她们,所以姐妹俩无论是谁,出门在外对付个流氓无赖都不在话下。
但在学校里她不会轻易动手,她始终维持着温婉人设不崩。
关子烈沉默半晌,忽而低声开口:“你的父亲一定很开明。”
只有智慧开明的父母,才能教育出积极乐观的女儿,让她因为有所信任,有所依靠,从而变得无所畏惧。
“你这么说的话,似乎也没错,我爸妈从不干涉我做任何事。”
“你的家庭感情真好。”
这一句评价听上去轻描淡写,可其中的羡慕与遗憾却是藏不住的。
唐安斓悄悄抬眸看向关子烈,她以前是听说过的,他母亲早逝,父亲又醉心魔术追名逐利,根本没时间关心他,家庭二字对他来讲,可能只是空谈罢了。
大家都说他性格冷漠古怪,事实上,那也算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吧?
唐安斓极轻地叹了口气,为避免被他发现,她赶紧转移了话题:“这药膏记得一天一换,你最好自己设置个闹钟,或者我打电话提醒你。”
“我自己设置闹钟就行。”
“算了,你肯定不会设,我还是提醒你吧。”
关子烈轻飘飘瞥她一眼:“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我就随口一问,谁知道你当真了。”
“……好。”
也不知他这个“好”,到底好在哪里。
唐安斓唇角微弯,她收拾好酒精棉球和药瓶,利落起身走向厨房:“你家冰箱里有冰袋吗?”
“有,最下面一层。”
她很快就拿了冰袋回来,也没顾忌什么,从容上手,替他把卫衣的袖子挽了起来:“你胳膊这里得冰敷一下,为了消肿。”
关子烈下意识按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
“你那只手刚上了药,蹭衣服上怎么办?”唐安斓说完,感觉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她认真打量着他的神色,似有所悟,“哦,关同学,你该不会是紧张了吧?没关系,我保证不占你便宜行吗?”
“……谁占谁便宜?”他沉声道,“你都不紧张,我紧张什么?”
她微笑颔首,唇边显出了一对浅浅的梨涡,又甜又乖:“对呀,我也这么觉得,可是……”
关子烈眉梢微挑,略显困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接上她的话头,就听她自顾自讲了下去。
“你耳朵怎么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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