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静若寒蝉。
一时之间，各个人脸上或多或少浮现出疑惑、好奇、欣喜、警惕等类似情绪。
最崩溃的是姜素洁，她和一干人等研究了近两个小时的八卦阵，一朝封路打回起点。
反倒是韩尧，这变化和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丝毫不冲突，哪怕结束测试的机制真的与淘汰无关，于他也没什么影响。
所以他反应也最快，顾不得变化前还在和双笙对峙的事实，绕着场子对四个通道都观摩了一圈。
“喂，姜素洁，既然你觉得你聪明，这四个通道，你选哪一个？”他扒着着插满古剑入口的石壁，眉峰吊起望向场中的姜素洁。
人群顿时议论声四起。
没错，这测试，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选择题。
之前的剑洞空空如也，除了诡异相连的洞窟还是洞窟，什么都没有，解题基本靠猜，而现在一瞬之间剑洞像是降低了难度的出卷人，把选择题的四个选项直晃晃摆在了他们眼前。
姜素洁抬起手，咬着指甲尖，没有搭话，目光从那几个洞口上一一游移而过。
“当然出去啊，找了这么久不就是找个出口吗？”身后有人窃语道。
旁边人摇了摇头：“如果真有那么简单，为什么还要给四个选项，这肯定是陷阱。”
“话说，你觉不觉得那个晶石洞的灵气特别充沛啊，我站在这儿都感觉到一阵神清气爽，那、那如果真的是灵石，我们不带点走都对不起修真的身份……”之前壁上那些蓝色晶石他们也试过想要撬下研究研究，可是无论如何都松动不了分毫，刚才那一阵震荡，大洞里晶石也没有落下半点，唯独那个通道里晶石落得四处都是，让人看得心痒痒。
“不过如果要反向思考的话，那个黑暗洞穴看起来最平淡无奇，反而最有可能才是正确选项。”
“每个都去看看不就好了？”比起姜素洁这方的议论纷纷，韩尧那边的急性子自然是按耐不住了，从队伍里走出三五个人，似乎打算脱离大队伍的行动，走到韩尧身边打了个招呼：“韩哥，我们就不拖后腿了，想先去这个洞看看。”
本来他们认为淘汰制如果跟着韩尧能帮助他们拿到个好成绩，现在这洞窟的变化似乎和之前的打算大相径庭，他们也就没必要继续跟着韩尧求自保或者蹭人头，能占得一分先机是一分。
这几人也算是有点想法，这四个通道，第一个出口就算是真的，如此简单地结束测试，显然与成绩没什么关系；灵石虽然有很大的吸引力，可并不是完全得不到的东西，何况他们尚未进入炼气期，可以携带的灵石也有限；黑暗的洞穴里面有什么完全未知，好处也看不到，真的遇到危险就得不偿失了。
想来想去，这个古剑林立的通道最得人心，他们是剑修，哪怕这通道不是出口，倘若能捞得一把好剑也值得。
韩尧一手还撑在石壁上，目光从那数人身上随意地扫过，好一会儿才低笑了声：“去吧。”
脚步声在洞穴里咔哒作响，几人的背影越走越远，隐隐约约，竟好像消失在了通道里。
这一下两方人马都哄然而散，大家各自选择了自己想去的通道，三五成群地离去。
原本还是备受关注的焦点，突然就成了隐形人的双笙松了一口气。
她环场远眺了一圈，垂首问身边的周源彬：“你呢？”
被她问到的周源彬仰头：“我还有的选吗？”不是只能跟着你混吗？
双笙蓦地轻笑了声，抬眼的瞬间却和对过的韩尧视线撞上了。
“你可是要想好了，你自己都自身难保。”韩尧远远地抛来一句威胁，当然他其实并不在意周源彬如何，他只是对于吓吓小朋友乐在其中——这外姓人还挺能自得其乐的，明明身在敌意的包围中，还能笑得出来。
懒得和他废话的双笙蹲下身，重新把周源彬背了起来。
“欸，周源彬。”
“什么？”
“那些世家子弟都喜欢这么拐弯抹角的吗？”真不干脆。
她背上的周源彬忍不住笑了，原本和世家为敌的忧虑禁不住减轻了许多。
见双笙没搭理，一贯被人众星拱月的韩尧拧起了眉头，对身边的曹明和项成磊道：“去解决她，我们先让她出局。”只不过刚才当着一群世家弟子的面不好对女人下狠手，给了她点面子，她倒是嚣张得很。
听到身后回荡起的急促脚步声，双笙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你要去哪？”一直在旁边静静观战的赤霄，此时终于开口问。
“暗洞。”双笙果然没有任何犹疑地直接冲向了斜后方的黑暗通道。
她的答案让赤霄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选择那个剑洞，为什么是暗洞。”
他很难想象双笙居然能抗拒剑洞的诱惑。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双笙疾行中还不忘调侃地瞪了他一眼——
“因为最近啊。”
黑暗的洞穴里，不像是之前有蓝色晶石的照明，双笙的速度慢了许多，时刻要担心被脚下突起的石块绊倒。
这种没有任何光源的行进，说不害怕都是打肿脸充胖子。
不过很神奇的是，自她进来之后，原本身后追击的人似乎消失了。
“你身上有没有带任何可以点火的东西？”她问背后的周源彬。
“进测试之前都被叮嘱过，什么都不能带的。”
也是……双笙也就那么顺口一问，“不知道这个洞穴会通到哪里，也不知道多长……”她试着说话打破洞中的静谧，实在太安静了也着实让人有点发毛。
尤其这种前后不着地的未知感，比起其他几个洞穴明晃晃的存在，显然容易让人打退堂鼓。
黑暗中是赤霄一声轻笑：“后悔了？”
后悔？被他这么问，双笙还真的冷静想了想，清秀的脸上一片淡然，“没什么好后悔的。”
其实刚才最好的情况是，她先把周源彬丢到通往出口的洞口前，然后自己回来，毕竟她的好奇心告诉她这个测试并没有完成。可那个通道在她的正对面，要过去只会先被韩尧他们拦截。至于那些蓝色晶石，她根本就感觉不到灵力这种东西，对她也就没什么吸引力。唯独是那一洞的古剑残品，会让她多一点念想。
可她来这里也不是参观的。
刚才她说选择暗洞的原因是暗洞离她最近，真相却没有那么简单。
打从她望见这个洞口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身体不对劲。
眉心之间，有什么在隐隐生疼，让她本能地抗拒，却又愈发想要靠近。
这种感受，随着他们越深入洞穴越明显，到目前为止，这种感觉已经清晰得让她无法忽视。
她是一个坚持自我的人，如果直觉让她选这里，那就是这里。
赤霄：“不过你选的这条路，确实最为古怪。”
“哪里古怪？”听这话的时候双笙一只手正摸着石壁，突然就摸空了，从耳畔的回音听来，他们像是又进入了一个洞窟。
背后的周源彬一身僵直，“双笙……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对他来说，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双笙的自言自语，但他还是要挣扎一下。
“哦，不是。”双笙笑了笑，知道周源彬可能把她当成了疯子，不过也懒得多作解释，剑阁的弟子对剑灵本来就没多少了解，赤霄的虚化形态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赤霄先双笙走了两步进了洞窟中央，反正黑暗中周源彬也看不清，下一秒他转成了实体，感受四面传来微风里夹杂的气息，不由得皱起眉。
果然没错。
剑意，虽然很克制，却非常精纯的剑意。
他的目光沉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转向了双笙。
这才是她选择这里的原因？
噗通。
眉心之中，像是有什么在搏动。
双笙猝然弯下了身，双手一时间使不上力，周源彬从她身上跌了下来。
“啊，疼——双笙……？！”周源彬落地后马上意识到她有什么不妙，慌忙伸手去够她，却意外碰到另一处锦衣。
诡异感自脚底瞬间爬升到了天灵盖，他抖着手，重新抓回双笙的袖子：“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赤霄本来打算扶她，想起她一早的交代，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退回了虚体。
……等下，他又不是狗，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嗯……”双笙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喉间溢出了一声低吟。
刚才只是隐约感觉到的气息，忽然一瞬间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她难受的仰起了脖颈，紧闭着牙关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
“离……离我远点……”双笙一把推开了周源彬。
十指蜷曲成拳，狠狠抵出了掌心的红印。
那种爬满全身的酥麻，让她控制不住地被抽空了所有气力。
这是剑意，比平日里赤霄克制放出的剑意强烈百倍。
她已经无法思考，逐渐丧失了意识，一阵难耐的嘤咛清清浅浅在洞中响起来。
周源彬霎时红了脸。
黑暗之中只有两个人，她突然这样的举动，让他不知所措。
可是有句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她的呻.吟从通道飘散出去的那一刻，另一个通道中，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很快几个剑阁子弟的声音出现在他们附近。
“唷，这是干什么呢？”
周源彬心中一紧，这个声音，是曹明身边的那一批人。
而且从脚步声听来，至少有四五个人。
祸不单行的是，另一处通道里，也隐隐有人往这边赶来。
糟了，糟了，周源彬不知道双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这种形势，几乎是所有遇到的情况里最糟糕的状况了！
“周源彬，挺会玩的啊，难怪突然不听话了。”男子的声音略显猥琐，一步步往这边靠近，黑暗中他依稀能感觉到洞窟中央有两个身影，不过再细节的部分他就无法分辨了，只是从女孩口中不断溢出的暧.昧声音听来，像是男人们都会想到的那回事。
老实说，双笙这个外姓人，虽然是全民公敌，长相倒是不赖。
不是第一眼惊艳的美女，可特别耐看，眉目淡雅，眸子更是出奇地漂亮，不需要借助外物都能引人注目的通透清亮，只是一直以来只顾着排挤她，很少有人在意到这回事。
就算是个修真者，也是个气血方刚的世家子，这声音听得心痒，旁边带来的几个人也都多少按捺不住。
这可是她自己撩人的，不管这里是不是幻境，至少体验都是真实的。
尽管第五双笙是首座推荐来的人，却不属于任何一家，如果真对她出了手，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空气中涌动着诡谲的氛围，连周源彬都觉得身体有些发热。
他并不想这样，可就是无法抵抗地思维里的万马奔腾。
感觉到那人已经靠近了双笙，周源彬咬牙提着一口气扑了上去，把他按倒在地！
“尼玛，你扑我做什么，你自己玩了还不让我碰？”被打断邪念的世家子气得一拳打在周源彬身上，胸臆中暴烈的冲动如狂风暴雨奔涌而出，一阵狠拳砸得周源彬无力反抗。
可惜风暴中心的双笙完全失去了意识，什么也感知不到。
她只觉得发热，整个人漂浮在空中不上不下，惬意得想要更多，却又难受得想死。
又一个拳头要砸在周源彬背上时，那男子的手腕被扭了过来。
眨眼间男子被丢出了两米开外。
“虽然不想管闲事，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必须做到。”黑暗中，是周源彬略微有点印象的声音。
……是那个欧家的少年？他也在这里？
“瘸子，你怎么样？”少年盯着对面，好像能看清黑暗中对方的动向般。
周源彬被打得话都说不出来，龇了一声，以表谢意。
洞窟里依然回荡着双笙的低吟声，就像羽毛般挠得人难自持，少年轻咳了一声，像是想要化解这种尴尬。
“她怎么回事？”少年问。
周源彬按着剧痛的腰腹，憋了一口气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个，我叫周源彬。”不叫瘸子。
少年面露难色，思索怎样才能摆脱这个困境，半晌才记起礼尚往来：“……欧凡。”
他的话音刚落下，旁边通道里又走出了三个人。
没办法，双笙的声音想要让人不去在意都难。
可是来的人一开口，周源彬就绝望了。
“好热闹啊。”韩尧听着入耳的嘤咛，玩味地笑道。
项成磊轻哼了声：“这是什么情况，驾考现场？”
旁边的曹明因为他一句“驾考现场”笑得不能自己。
一个炼气境高阶，两个炼气境中阶，四到五个剑阁世家子弟。
周源彬觉得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这才是最糟糕的状况。
因为欧凡的出现而燃起的一丝希望，倏地就被扑灭了。
还是要团灭的灭。
饶是如此，欧凡和周源彬还是挡在双笙身前，谁都没打算放弃。
其实如果只是出局，他们并非不能接受，可“被杀不过出局”这件事，一直都是从韩尧嘴里说出来的，这一轮周源彬和欧凡谁也没死过，谁会拿命来赌这种不确定？
“要不然你带她走。”周源彬低声说，强行按下心口热血沸腾的悸动。
“走得掉才怪。”欧凡的状态看起来比他冷静很多，懒得废话，他心里最后的底线就是在对面那群人打算做什么之前先把双笙杀掉，无论这个测试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反正如果他们抵抗不了，双笙也只有这个下场，甚至更糟糕。
虽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这场测试脱序到了这个地步剑阁都没有插手，可现在也不是寄希望于其他人的时候。
“三个人？”炼气境高阶的韩尧清楚感觉到了黑暗中的气息有异，原以为只有双笙和周源彬，看起来他们又多了一个帮手。
可就算多了一个帮手又如何，这届考生中，他的实力稳居第一。
“韩哥，他是欧家的，好像叫欧凡。”先来的几人之一向韩尧报告道。
欧凡吗？没听过。即使欧家在剑阁冶剑的地位不容动摇，但还比不上拥有剑灵的韩家，何况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那么，动手也无所谓了。
“小子 ，如果你识相的话就自己退开，我可以让你这轮多活一段时间。”韩尧说着，已经提身上前，身边的项成磊和曹明也跟着一拥而上。
他们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站立都困难的周源彬，哪怕来的只是一个曹明都不一定能应付的了，何况三人的围攻？
周源彬只能随便找个人故技重施来拖延战局，至于自己结果会如何……就当做还了双笙背了他一路的恩情吧，反正他也跑不掉。
神奇的是欧凡，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身形变换，竟以一敌二，缠住了两个人。
周源彬的抵挡根本不成气候，但这并不妨碍韩尧想解决他的意图，所幸他扑去的身影被韩尧躲过之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掉进了石壁边的沟壑之中，让人一时失去了目标。
韩尧的攻势被影响了片刻，可这洞窟里，不止有他们。
一开始进洞的那几个世家子弟，也都在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想抢得头筹。
就在其中一人的手伸向双笙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整个洞窟里骤起了一道霸烈的狂风，眨眼间赤红色的光芒如同彗星撕裂长夜，印上众人的虹膜。
光芒与风眼的中央，是一名身着玄黑锦服的男子。
黑发高束，在红光乍起的一瞬定格间轻绽，朱绳带起猩红如血的玉石飞扬缭乱。
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孔之下，长眸微挑，邪光入瞳。
他的神色亦正亦邪，可那眼神过于高高在上，倨傲到了不近人情，薄唇轻敛一寸，就是斩人的寒气。
“——当我死了？”
一瞬后再次归于黑暗的洞窟中，又是几道赤红的流光骤起，如同慢镜头下的光线轨迹，在整个洞窟中划出了极为犀利的弧度。
有什么喷溅的声音。
而后……七只手臂，齐齐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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