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半晌，双笙咬了咬下唇，低声道：“你……不能杀我外公。”
赤霄的表情蓦地一滞：“什么？”
“你之前……见谁都杀。”双笙犹豫地低下头，内心好像在做激烈的斗争。
他体内确实澎湃着杀戮的意念，可是并非不可控制，如果邪炼真的完成，他会完全失去自我任人操控，但操纵他的人也会因此成为冷血的杀神，这是万家人并不知情的后果——但这一切都建立在邪炼完成的前提下，而他的邪炼，显然被终止了。
所以，他依然能分得清敌我，也许行事会视人命为草芥，却不代表他以杀人为乐趣。在万明山上一开始要杀死孙云兵，是因为他以为孙云兵是万家的人，该杀就杀，斩草除根。
不过，他并不想跟双笙解释这么多。
厕所的面积算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比玄关还小，赤霄的身材修长挺拔，那件黑纹锦袍虽然捆了袖，依然比普通人的衣装来得占地方，两个人站在门后，距离近得让双笙想逃。
赤霄俯低了身子，视线落在双笙单薄的肩头。
和古时那些女子不同，现代的女子普遍都不矮，赤霄虽然被封禁了数百年，却能通过血炼吸收那些死者的记忆，所以现代的东西，他知道的并不少，甚至可能比双笙还多。这也是他说话和双笙并没有代沟的原因……不然这千百年的文化差距，估计现在双笙还在找古文词典。
思绪回到面前的少女身上，女孩高挑的个子堪堪只够到他的下巴，只是这胆子比天高。
自残醒魂，扔剑耍狠，和此刻一脸戒备不断后仰和他保持距离的小丫头好像不是一个人。
像只刚出生的小牛犊，腿都站不稳，却幻想自己已经长了角。
“不杀也行。”赤霄忽地笑了，翘起的唇边一抹痞气十足的弧度，像是下一秒就能把她一口吞掉似的，“你得补偿我。”
“……我没钱。”因为赤霄的笑容心神不定的双笙一提到钱就立刻清醒过来。
赤霄感觉自己吃了一颗石头，“你是从哪里看出我缺钱？”笑话，他堂堂一个剑灵，没有钱……不会自己去抢？
双笙一针见血：“车子房子票子你都没有。”还得跟她挤在一个破阁楼。
咚。是赤霄攥着拳搁在墙壁上的声音。
红绳在他额际晃了晃，恰好刮在她脸颊，好痒。
双笙反射性地闭眼瑟缩了下肩膀，睁开的时候，发现赤霄看她的目光有些黑漆漆的沉。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你看你都没有其他住的地方。”她小声嗫嚅道，哪怕知道他不能奈她何，还是觉得做人留一线方便日后不见面……再则，万一他突然就发飙了呢？
“我有。”赤霄的唇角微掀。
“啊？”
此时他还没收回搁在墙壁上的拳头，整个人像是把双笙困在一方角落里，从不知男女暧.昧为何物的双笙，平生第一次遭遇壁咚，还是被一个非人类压在自家厕所壁咚，整个人是懵逼的。
赤霄伸出手，骨相分明的手掌出奇地好看。
修长的食指在她眼前画了一个弧，毫无预兆地，停在了她的……
胸口。
那个极为尴尬的位置。
霎时间双笙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住这里。”
指尖温温热热的触感，透过一层轻薄的雪纺，击毙了她的心脏。
双笙觉得整个人都要炸开来，血管里的血液流到心房，见势不妙全都逆流回头。
但是脑子里充了太多血，脸蛋都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只是剑灵，不是男人，只是剑灵，不是男人……
“——变态！”伴随着一个巴掌——原来电视里那些女生被轻浮之后，甩人巴掌不是狗血是标准动作，导演我跟你道个歉。
只是这一掌并没有落到实处，赤霄不费吹灰之力就接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眼角邪肆一扬，捉着她的手，拇指嵌在她的掌心，还挑衅地揉了揉。
这样如果都能让她打到，之前那些剑修都白死了。
双笙气急，呼吸都开始发抖。
某种程度上确实没说错，可有必要轻薄她吗？！
“阿笙，怎么那么久，我好像听到你在跟谁说话？”
她恶狠狠地瞪着赤霄，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外公你听错了，我马上就出来。”
“不杀人，别让我外公发现，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双笙深深吐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怦怦怦撞个不停的心跳，一字一句地盯着赤霄的眼睛强装镇定道，“那样我们再谈补偿。”
“不杀人，不让你家人发现。”赤霄语调懒懒地拖着撩人的磁音，似笑非笑地望进双笙眼里。像是在重复她的话一般，末了却转了个画风，充满挑逗的鼻息扑在她脸上：“补偿是，我可以对你动手动脚。”
与任何欲.望无关，只是因为他发现，这个看起来遇事从容自若的宿主，唯有在情.事这件事上会自乱阵脚。
反正不能杀她，他也有的是手段报复。
呵，为了剑灵的尊严。
“做梦。”
下一秒，双笙举着不知何时掏出来的赤霄剑，悬在马桶顶上。
眼神分明写着，来啊，你继续浪。
一代帝道之剑，竟被人威胁至此。
赤霄呼吸乱了。
他拧着眉心，紧紧盯着那个单手举着赤霄剑一脸坚决的双笙。
两人僵持了十秒。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有话好好说别动剑。”他挫败的把额发捋过头顶，捂着脸不甘地咬牙说道。
“那你就别动手先啊。”双笙冷着脸眉梢一挑。
真的是想掐死她的心都有。
“我是个讲究公平的人，你遵守约定，合理范围内的条件我也会答应你。”见赤霄克制地敛着眼中的一泓寒光，门外的响起的敲门声让双笙加快了语速：“现在我们先从这里出去，余下的之后再说。”
赤霄抵着额的长指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虚应了声，这里也确实不是个谈事的地方，他需要好好静下来想想究竟怎么应付这个麻烦的宿主才行。
入耳的清越音调忽而软了下：“那你……进来。”
闻言赤霄蓦地抬头，面前的女孩见他的反应更是一阵轻咳：“想什么呢，我说让你进赤霄剑！”孙云兵离别之前给她做了一点简单的知识普及，剑灵有几种存在的形态，其中一种是寄宿于剑之中。
一如他们初见之时，那时的赤霄就栖息在剑中。
像是想到了什么，赤霄撇开了眼，目光中透着抗拒：“不进。”
“阿笙——”外公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你快点——”
不是说好了先出去，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他是小孩子吗，说耍赖就耍赖？双笙终于有些着急：“你不进剑里怎么……”话说到一半，她愕然地看着赤霄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直到她可以穿过他半透明的身躯看到他身后的毛巾架。
“开门吧，现在只有你能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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