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小秋又忙叨叨的跑出去了。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披了件棉袍,斜坐在门槛上吃起纸皮核桃来,太阳挂在头顶,金黄色光照到脸上怪晃眼的,却一点也不觉得暖和,我不禁慨叹,没有压岁钱,没有络绎不绝的门铃声,没有频频响起的短信声,没有春节晚会,没有……家人,有的只是灰暗阴冷的房间和静得不能再静的院子,今天怕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寂寞的一个春节了!
唏唆的叹了几口气,我慵懒的倚在门框上,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只盯着地上的影子痴痴发呆,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看着那影子由最初的一小块淡黑色慢慢的伸长,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像滴进清水中的墨汁一样,肆意的扩散,当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从地平线上消失的时候,那影子终于与黑暗溶在一起,吞噬了整个院子……对我而言,无需等到子夜,这一刻,康熙四十四年已经悄然结束了。
晚风夹带着寒气吹在脸上,冷飕飕的,将纸包放在一旁,我撑着地想要起身,却发现坐得太久,腿早已麻了,用手敲打着麻木的腿,我在心里笑道,萧烈果然是最了解我的,最近我确实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叹气,照这情形看,怕不是要得什么痴呆病了吧!唉,提到萧烈,现在已经过了申时,估计他今天也来不了了。仔细想想,他不来也好,至少没人跟我抢年夜饭吃!清朝的年夜饭还真是第一次吃呢,想来应该很丰盛吧!于是打起精神,走进屋子,点上烛台,又生了两个火盆,稳坐在一旁等着小秋。
今天过节,所以晚膳比平时迟了一些,我等了又等,酉时三刻,小秋才拎着两个食盒姗姗的来了。
“呵呵,雨霏姐。今天加了不少新菜色,我数了数,一共有八道呢!”她一进屋子就迫不及待的报告着,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是吗,快端上来吧!”我此时已是饥肠辘辘了,顾不得多说,七手八脚的帮她把菜从食盒中取出放在桌子上。
摆好之后,我二话没说,端起碗就要吃,她却举着筷子制止了我。
“哎,先别急着吃嘛,雨霏姐,我考考你,这桌子上的菜名你都说得上来吗!”
“菜名?小丫头,搞什么名堂!”我斜眼看看她,平日她可是最馋的,向来只吃不看,今儿面对一桌子佳肴,反而风雅起来了。
“快说啊,雨霏姐,一个一个说!”
“好吧!”我不情愿的放下碗,开始念叨起来,“这个是四喜丸子,这个是西湖醋鱼,这个是白玉豆腐,这个……”我的视线停留在正中间的一盘菜上,话也打住了,到不是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只是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盘炸鸡翅,“这是什么?”我指它问道。
“这个啊,是那个——”小秋站起身,故意顿了顿,道:“这是麦辣鸡翅!”
“什么?麦辣鸡翅!”我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怎么会知道麦辣鸡翅?”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道菜是我做的啊!”小秋眨了眨眼。
“不可能!噢——”我恍然大悟,叫道,“是萧烈,萧烈来了是不是?”
“啊!”小秋的惊讶的张了嘴,“真是怪了,萧大夫说时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能认出这道菜来!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暗语吗?”她说着就要用筷子去翻那菜。
“哈哈哈,小秋。这里面什么暗语都没有!”随着一阵大笑声,萧烈走进了屋子,“这是我们的家乡菜,在这儿啊只有我们俩知道!”
“萧烈!”我几步跑到他身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傻丫头,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萧烈刮刮我的鼻子,笑道。
我抓着他的胳膊一个劲的摇,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感动的,竟也不知说什么了。到是一旁的小秋,盯了我们俩半天,耸耸鼻子,不解的问道:“雨霏姐!萧大夫每个月都得来府里好几趟,又不是一年才见一次,至于高兴成这样吗,你瞧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小妮子,懂什么?”我用力的闭了下眼睛,老实说,是有点儿喜极而泣了,不知怎么的,最近变得多愁善感了。
“行了,大家就坐吧,再不吃就要凉了!”萧烈笑了笑,拉着我坐下,又招呼小秋过来。
三个人坐稳之后,小秋还不老实,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看我又看看萧烈。我忙夹了个鸡翅塞到她碗里,“好了,好了,快吃吧,塞住你的嘴,省得你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小秋抗议的撅撅嘴,夹起鸡翅,轻轻咬了一口,立刻放下碗大叫起来:“啊,我的天哪,辣死了,辣死了!这是什么啊!”说罢,冲到一旁,端起茶碗,咕噜咕噜灌起水来。
我和萧烈互相看看,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就这样,萧烈让着我,小秋吃不惯,于是那一盘鸡翅就尽数落到了我肚子里。嘻嘻闹闹的一顿饭吃下来,我撑得几乎站不住了!
草草的收拾了碗筷,小秋跟我说芷宣她们邀她去后院聊天,我答应了,嘱咐她早点回来,又塞给她点儿压岁钱,不像来顺,这小丫头一点没推辞,高兴得合不拢嘴,抱着钱就跑了。我笑看着她出门,心里暗想,论年纪小秋还比来顺大了几岁,但论心智他们差得可就不是一两岁了,这也正是来顺可以被重用而她却只能被派来照顾我的原因了。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之后,我又坐回门槛上,摆出下午的姿势。萧烈走到我旁边,嘴里嚼着我刚给他的核桃。
“怎么样?我的麦辣鸡翅味道如何啊?”他坐到我旁边,俏皮的问。
“虽然不够地道,但还是一解我相思之苦,不错!”我咂着嘴答道。
他呵呵呵的笑了几声,昂起头,托着下巴,不说话了!
静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了依稀的鞭炮声。我抻着脖子看了半天,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光。于是失望的缩回了脖子,轻叹一声。
“唉,萧烈,你说明年到底是2006年还是1706年?”我歪头靠着门框幽幽的问。
他盯着月亮,轻笑了一声,说:“1706?清朝人不习惯用这种方法记年,2006?是三百年以后!明年呀,是康熙四十五年!”
我瞟了他一眼,道:“你就这么乐观!一点也不想家?”
他摇摇头:“不想。”
“不想!”我不满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就不信你不想!”
“真的不想,其实想也没用!以前的春节我都是一个人过,今年和你一起还算破例了呢!”他扭头看看我又转回去。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他静了一会儿,对着月亮深吸了口气,掉过头来,对着我笑笑,却没回答。
“为什么?”我又追问了一遍。
他收了笑容,看着我问道:“真想知道?”
我认真地点点头。
“嗯,好吧!”他叹了口气,低头淡淡的说道,“我是80年出生的,那时候,大多数人的生活都不富裕,勉强糊口而已。可我很幸运,我父母是大学教授,有津贴有补助,我外公一家还住在美国,所以我家也算是有海外关系了,经济条件很好。如果不是那件事,我想我的生活一定很幸福的,或许我也不会到这儿来了……”他自嘲的笑笑,又说,“在我六岁那年,我父母去美国探亲,之前我们每年都一起回去,但是那年我上小学了,他们没带我去。我还记得那是一个秋天,他们走的时候我追出去,央求爸爸带我一起走,他摸着我的头,笑着对我说,‘这次不行,你要上学,暑假的时候带你一起去!’我当时很生气的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跑了,可没想到,那次便成了我对他们最后的记忆,那架飞机……”他顿住,把头埋得低低的,“那架飞机在太平洋上出了故障,掉到了海里,连黑匣子都没有找到……所以,从那天起我就成了孤儿,我叔叔变卖了我家的财产,收养了我,事实上,他们一家人都是好人,对我相当不错。但是,你知道,父母是没人能替代的,无论他们怎么对我,都没法弥补我心里的痛苦!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九岁时我转了学,转到一家寄宿学校,彻底离开了他家,从那年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是住在学校里的,每个春节也都是自己过!所以,雨霏——”他抬头转向我,“我不想家,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家!”
我怔怔的看着他,说不出是心酸还是难过,那么阳光,那么意气风发的他居然是这样孤单长大的……
“萧烈!”我拉住他的手,想要说点儿什么,但开了口才发现除了这一句什么也说不出。
他握了握我的手,又松开,说道:“其实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当日我跟他们上了那架飞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那时还很小,在世上也没什么留恋的,就这么走了,一了百了……这种想法困扰了我很久,我一度变得很偏激,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最终还是想通了,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无论你如何努力都不能改变,既然如此,又何必为这些不可控制的事伤心呢。雨霏,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他看着我说,“但是我不需要安慰,我最终明白了,这世上,没有谁是离开别人就活不了的!所以,人,就该努力活着,纵使再苦,再累,再寂寞也要努力活着,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享受!”说完,他淡淡地笑了,那是一种释怀的,潇洒的笑,他的脸在那一刻,熠熠生辉!
“萧烈,你……说得真好!”我望了他好久,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到了最后却只表达了最原始的崇拜。
他转头过头,笑着拍拍我的脸:“呵呵,认识你这么久,只有这句话最中听!”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调侃我,使劲拍了他两下,继而也笑出声来。
嬉闹了一阵,安静下来,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刚才的事了,一人一个的吃起核桃来。
“雨霏,这大过节的,有没有给你师兄我准备什么礼物啊!”等到纸包里的核桃吃得没剩几个的时候,他开口了,语气恢复如初。
“没有啊,这是春节,又不是过生日,送什么礼物!如果你非要的话,这纸皮核桃就算是礼物吧!”我心不在焉的答道。
“借花献佛,哼,小气还要找借口!”他打趣地说。
“我小气?难道你不小气,你带礼物给我了吗?”我扬着下巴反问。
“呵呵,我当然没你那么吝啬了。看看这个——”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扔给我。
“什么东西!”我接过来,皱眉看了他一眼,轻轻打开盖子,一个像牙刷一样的东西躺在里面,旁边是一盒白色的粉末。“这是……什么?”我不太敢确定。
“怎么?”他凑到我身边,“在清朝住久了连牙刷都不认识了?这可是我精心设计的,全中国最早的本土牙刷,旁边的是牙膏粉,刷牙时沾着用的!”
我惊诧看着他的发明,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秘密!”他得意的眨眨眼,“送给你的,喜欢吗?”
“喜欢喜欢!”我忙不迭的点头,把那牙刷拿起来,看了又看,最后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抬头对他说,“萧烈,说实话,我开始有点崇拜你了!”
他呵呵笑着退到门框的另外半边,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看着我别提多得意了。
“不过崇拜归崇拜,我可没有东西回赠给你啊!”我把小盒子藏在身后,又道。
“哎。”他装出很无奈的样子,“我早知道你是这么小气的了。送礼时就没打算要回礼,怪只怪自己倒霉,谁让我是师兄呢!你呀,只要不给我惹事就是最好的礼物啦!”
他的话本是调侃,但听在我心里却也暖融融的,我看着他的脸,之前的种种像过电影一般在脑中闪过,他的关心,他的焦虑,他的责备,他的坚强还有他的惊喜,一桩桩,一件件,不断叩击着心门,抬头看着天空,心里竟第一次如此虔诚的充满了感激!
“在想什么?”他轻飘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把目光重新投到他身上,笑了笑,道:“我在想你的好啊,你细心体贴,手又巧,会做饭还会做牙刷,日后谁要是嫁给你,怕是有享不尽的福呢!”
“嘿嘿,终于发现我的优点了!怎么样,要不要做那个享福的女人哪?”他斜眼看我,坏笑着说。
我撇撇嘴,道:“好啊,考虑一下,把你算作候选人之一吧!”略顿了顿,我又立直身子,压低了声,问道,“萧烈,说实话,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听了这话,他也立起身,模仿着我的语气笑道:“不就是你这样的嘛!”
“说真的,别开玩笑!”我推了他一把。
“好,好。”他用胳膊挡了我的手,道,“说出来怕你不信,我呀,相信缘分,脑子里并没有固定的标准,碰到谁,动了心,就是谁了!”
我蜷起腿,把头搭在膝盖上,侧着脸道:“哦,是这样,看不出你还挺浪漫的,那……你觉得敏儿怎么样,有没有一见倾心的感觉?”
他用手弹了下我的脑门,笑道:“呵,我就知道你要提她!敏格格嘛——”他意味深长的顿住,“娇而不纵,贵而不奢,是个好女孩。不过,抛开她的身份不谈,对我而言,她更像是个天真的小妹妹!”
“是吗……”我带着怀疑托着长声。
他瞥了我一眼,不做过多解释,只说:“清者自清!”
我无趣的耸耸肩,轻咳了几声,又问:“哎,假如你真的爱上一个清朝的女孩子,那会怎么样?你会怎么办?”
“我不会的。”他答得干脆,一点没犹豫。
“我说假如,设想一下!”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就是我的回答。”他瞟瞟我,“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这诗谁都懂,但是真能这么做的又有几个人呢!
“怎么了?突然这么问。你爱上胤禛了?”他轻声问道,语气乍听很随意,实则相当认真。
我心中一跳,忽然意识到自己兜了这么大一圈,最想谈的其实还是这个问题。
“没有啊。”虽然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但我嘴上还是装作漫不经心。
他看了我一阵,淡然道:“没有最好,省得以后痛苦。”
说完,两个人互相看看,又都沉默起来。
……
待把我心里那股浪潮完全平复之后,我才发现不经意间,已经坐了很久,虽然没有守岁的打算,却已经快到子时了。
见他还是一副慵散的样子,我踹踹他的靴尖,问道:“喂,子时快到了,你什么时候回医馆啊?”
“怎么,收了礼物,打听完心事,就要轰我走了!”他白了我一眼,“我今天不走了!”
“不走,那你住哪?”我伸着头问他。
他凑到我身边,用手拍拍我的脸,笑道:“放心,不住你院子里。四阿哥早让来顺帮我安排好了,住在总管院子里。”
“四阿哥?”
“是啊,这人虽然善用心机,爱耍手段,但对下人还是挺照顾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了!”他回道。
我细想他的话,四阿哥确是这么一个人,遂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正打算和他深谈这个话题时,一抬眼,却发现萧烈早已换了表情。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谢大小姐,以后不要随便踩别人的脚。”
“为什么?”我纳闷的问,不明白他在搞什么把戏。
“你不知道吗?”他认真盯着我,“在清朝,踩男人的脚是一个女人能做出的最具挑逗性的动作!”
“喂,你!”我明白过来他在开玩笑,叫道,“我会挑逗你!做梦!”说罢,还不服气的又踩了他两脚。
“还说不是挑逗?这么蛮横——”他指着我道,“我后悔了,把礼物还我!”
“不!”
我话音未落,他早已跃起,一把从我身后抢了小木盒,两三步跳到院子里,得意的挥起来。
我迟疑了一刻,也跳起来,追过去。
“萧烈,还给我!”
“追得上就给你!”
“你——”
我叫道,不顾一切的放开步子追去,飞跑中,顿觉畅快淋漓,烦恼如轻烟般被夜风卷走,我肆无忌惮的跑着,喊着,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肆意追跑打闹而无需顾忌他人脸色的年代!
笑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久久不散……
有萧烈的陪伴,这个春节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寂寞,相反还过得有滋有味的。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之间,十多天过去,府里的喜庆气氛也已消失殆尽了。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说,节日还未过完,正月十五还有个重头的压轴戏——元宵节。
这两个月以来,我已经养成了逢八就心神不宁的习惯,而这回见面的日子改在十五,那种心情也就自然随之调整了。
其实十五之约我本不打算告诉四阿哥,一方面,他对我很放心,许久都没有提过秦风的事了;另一方面,秦风的身份对我来说是个谜,我也不愿在他面前提及,生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些惹他生厌的话。所以就这么一拖再拖,直到了十五这天,我的心思却开始动摇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吃过午饭,又静等了一个多时辰,算算时间,四阿哥此时应该正在书房里看书,我离开院子决定去找他禀报这事儿。
寒冷促使我加快了步子,搓着手,哈着气,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走到书房外面,正欲进去,身后响起了敏格格的声音。
“雨霏!”
我收了步子,回身请了个安,笑看着她问。
“格格今日是怎么出宫的?”一面向她身后扫了一眼,奇怪,今日竟没见到十三阿哥,平日两个人都是拴在一起的。
“出宫嘛,我自有办法。” 敏儿笑嘻嘻的说,又跑过来拉我,“来,快跟我走!”
“哎,格格,干什么去呀?”我挣着问道。
“出府啊,去逛灯会,今儿是上元灯节呀!”她兴冲冲的说。
“逛灯会?贝勒爷准了吗?”
“嗯,准了,准了!”她连连点头。
“那他也准了奴婢跟着去吗?”我跟着走了几步又问。
“嗯,当然了,我刚问过他!”
“真的准了?”看她一副散漫的样子,我还不太放心。
“是啊!”敏儿加重语气说道,“他说了,让雨霏陪你一起去,路上要小心,看着时辰,别回晚了!”
我这才放了心,跟着她走了一阵,又突然记起秦风的事,再回头,已经走出老远了,心想,算了,反正都要出府,到时我自去见秦风,让侍卫送格格回来也是一样的。
出得贝勒府,上了马车,第一站不是灯会,而是庆祥医馆。奉格格之命,我硬把萧烈拉出来,逼着他提早关了门,跟着我们去了隆福大街。
隆福大街,原本就是一条热闹宽敞的街市,今日举办灯会,道路两旁堆满了各式花灯,红黄蓝绿,应有尽有,更显得流光溢彩,热闹非常。来到清朝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的节日场面。
“没想到这儿灯会还真热闹,有点意外!”我评价着,一面捅捅身旁的萧烈。
他不屑的笑笑:“还可以,但比起王府井步行街还是逊色很多!”
我瞟瞟他道:“三百年的差距呢,一个用电,一个用蜡烛,不可同日而语!”
他笑看了我一眼,不再争辩,侧头去看敏儿,敏儿没有注意我们的谈话,正不耐烦地回着头。
我顺着她的视线,在几米远的地方,看到了同样铁青着脸的两个便装侍卫。
“唉,真没办法,像两个瘟神一样,甩都甩不掉!”她回过头,撇撇嘴道。
我劝道:“这两位可是四爷的贴身侍卫,格格要体谅四爷的苦心呀!”
“四哥也真是的,派他们来干什么,有你们两个保护我还不够?”敏格格对我的说法颇为不满。
“格格说错了。”萧烈接过话头,“雨霏是一介女流,我又只是个小小的郎中,骑射武功,我们样样不会,又怎么能保护格格呢!”
“你不会骑马?”敏格格吃惊的问他。
“是啊,我从小就没碰过马。”萧烈悻悻的说,不得不自露其短。
“好。”敏格格反而高兴起来,“终于找到一样你不会的事了。”顿了顿,又说,“那下次咱们就去郊外,我教你们两骑马!”
我和萧烈相视,又都无奈的笑笑,谁敢让敏格格教啊,她这么莽撞,不出人命才怪!
“姑娘,来猜灯谜吧,猜中了有奖!”旁边传来一位摊主的叫卖声。
敏格格立刻被吸引了,停住了步子,我和萧烈也跟着停下。
这是一个卖花灯的摊子,左边挂着两排各色花灯,右边的台子上,整齐的码了十几个拴着红绸的小木牌子,每个牌子上都是一个谜语。敏格格凑过去,好奇的打量着这些牌子。
见叫卖收到了成效,摊主赶紧迎上来,堆着笑,道:“姑娘,猜灯谜吧,猜对了有奖的!”
“好。试试看。”她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拿。
摊主连忙挡住,笑道:“姑娘,呵呵,对不起,先付钱,两文钱一个。”
敏儿哼了一声,斜眼看看萧烈:“我从来不带银子的,萧烈,你付钱吧!”
萧烈一愣,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想说‘我?’但是才刚刚摆出口型,看见敏格格直勾勾的眼神,硬是把那半个字吞了回去,咂咂嘴,不情愿的掏出干瘪的钱袋子,捏起两文钱,正欲递出去。
敏儿又道:“要三个。”
萧烈只得又掏出四文钱,颤悠悠的交到摊主手里。我偷眼看着他灰着脸,崩着嘴看看袋子里剩下的钱,也忍不住掩面偷笑,能把他搞成这样的,非敏格格末数了,若是在现代,这两个人也算是绝配了。
敏儿满意的扬扬眉毛,把我们俩拉到身边,故意咳了几声道:“好了,我们一人猜一个。”
说完,自己先挑了一个,仔细读起来。
萧烈恨恨得叹了口气,又诉苦般的看了我一眼,最后也无奈的拎起一个牌子。
我窃笑了几声,随手摸了一个离自己最近。
翻过来一读:“谜面是秋去春来,不改草莽英雄本色。谜目是打一句诗。”
乍一看完全想不出来,又皱着眉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头绪,猜谜背诗本不是我的特长,更何况我今天不是出来逛街的,心里一烦,索性攥在手里不想了。再看那二人,一个拖着下巴冥思苦想,一个盯着牌子不住地摇头,这架势,估计奖品是得不着了。我看看天色渐晚,是该去见秦风了,趁现走最合适。于是把牌子放到一旁,挪到萧烈旁边,低声说道:“我走了,去见秦风,一会儿格格问,帮我编个瞎话糊弄过去。”
萧烈点点头,向旁边瞟了一眼,见敏儿还在专心的琢磨着灯谜,回了头嘱咐道:“你万事小心。”我笑了笑,算是答复。又伸着脖子看了看方向,紧走几步融入人流之中。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喧闹的人群,我定了定神,料想到以前常走的那条街必定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为了避免再挤一次,我特地选了条僻静的小路,沿着河沿儿走到成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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