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了，天气开始热, 院子里搭上了棚子。
璚英的肚子老大, 更感觉热。朱骥特意多订了冰，放在屋子里给璚英解暑。璚英倒不好意思, 推让着：“该放娘那里去。”
“我年纪有了，受不住这个。大郞给你和孩子定的，你就别推了。”朱卢氏先开了口, 璚英便不推了。
坐在炕上和罗巧娟一道给孩子做着小衣服，璚英不时会往窗外看看。
“大嫂想大伯了吧？”罗巧娟开着玩笑。
“哪有，这不是做得脖子酸了。”璚英从冰盘里拿了粒樱桃往嘴里放，“你也休息会儿。”
“不了, 这樱桃真酸, 也不知道大伯哪找来的。”
璚英笑了：“就因为太酸都不好卖，两筐的樱桃才让大爷正好碰上，买了回来。这不是捡漏了。”
“那也是大伯挂着大嫂要吃酸的, 满街上去找，不然哪能正好碰到。”
璚英知道是这么回事，可嘴却硬着：“什么满街找，就是个‘巧’字。”嘴角抿了起来，摸了摸肚子，等秋天时就生了。
罗巧娟看着璚英的肚子, 好生羡慕，冬天时朱骏应该回来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外面却热闹起来，张兴跑着进来：“奶奶, 骥大奶奶，大爷升了，升了……”
“大爷生什么，张兴你乱叫什么。”梅妈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脚跨出门槛。
张兴站在院子里，喘着气：“大爷是真升了。”
“大爷一个男人生什么，真是不知道在哪黄汤灌多了，胡说话。”梅妈笑着骂。
院子里的妈妈和丫环都笑了起来。
屋子里的忍冬听到，跟璚英笑着说：“张兴定是糊涂了，我去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话带回来。”
璚英的眼睛动了动，想着不会是朱骥升官了，可这个念头不好说出来。只能等张兴说出来，到底是什么。
张兴大喘了几下：“梅妈妈，大爷是升了……”
一阵哄笑声，不给张兴往下说。
忍冬跑出去，站在廊下，忍着笑问：“张兴，大爷生什么了？”
又一阵笑声。
张兴的脸都要憋红：“你们别闹，赶紧去给奶奶和骥大奶奶说，大爷升了四品的指挥佥事！”
“真的？”梅妈和忍冬一起问了出来。
“当然真的。”张兴得意着，“我是从镇抚司一路跑回来报信的，大爷去了兵部，过会儿就回来。”
忍冬也不听完，就跑西屋跑：“大奶奶……”
“我听到了。”璚英找着鞋要下炕，“我得去给娘道喜。”
忍冬蹲下侍候璚英穿鞋。荔枝也侍候罗巧娟穿鞋。
“奶奶去二奶奶那里看驰大爷了。”
忍冬扶着璚英往外走。璚英大着肚子，走得慢。罗巧娟跟在后面，也慢慢走。这几人才下了屋前的台阶。
朱卢氏已经跑了回来，梅妈在后面跟着跑，脸都跑红了。
“大奶奶，你听说了吗？”朱卢氏问。
“给娘道喜。”璚英站住，因怀孕圆起来的脸，藏不住喜悦。罗巧娟也赶紧给朱卢氏道喜。
“同喜，同喜。今年可真是好。大郞眼瞅着要有儿子，还升了解官，二郞也要回来了。这可真是不错。”朱卢氏不等别人说，先自己把心头一直挂着的几件事说了出来。
妈妈和丫环一走避跑下：“给奶奶道喜了。”
“起来吧，回头都有赏。张兴给的赏钱多些。”朱卢氏这句是跟当家的璚英说的。
璚英答应着。
张兴跑过来给朱卢氏和璚英磕头。
春花瞧着张兴，往梅妈那站了站。打从去威远时就动了嫁张兴的心思，这些年眼瞅着张兴攒了不少的银子，还在京城里跟人合伙开了个铺子。
若是能嫁过去，不在朱家当差也能当个老板娘之类的，日子过得多舒坦。
梅妈瞧了眼春花，知道春花的意思。这些年没少用这个使唤春花。可现在是她该往后退的时候。
眼前的张兴，找媳妇哪能找春花这种没陪嫁的。除非是奶奶、大爷的开口，张兴才会答应。
可在朱卢氏跟前求，梅妈可不想为了春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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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骥一进家门，就瞧到刘顺正往大门上挂红绸，这是告诉人家这家有喜事。
“谁让挂的？”
“奶奶让挂的。”刘顺当然不会说是璚英让忍冬传下来的话。骥大奶奶是大爷的心头肉，回头大爷一不高兴，不怪骥大奶奶，倒怪他，那不是倒霉。
“别挂了，我去跟奶奶说。”朱骥迈过门槛进去了。
刘顺站那，这下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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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卢氏跟璚英、罗巧娟说得开心。就连朱柳氏抱着朱驰也来了。
“大爷回来了。”门口的丫环报了声，把竹帘挑起。
朱骥头一低走了进来：“娘，四婶也在。”
“是呀，给大嫂来道喜。咱们家也出了指挥佥事了。”朱柳氏笑着，如今为了儿子，她在朱骥这得矮着些。
“这也是祖宗护佑。”朱骥看了眼，站那的璚英，想着这多累，“四婶，我先去换身衣服。”
“快去吧。”朱柳氏笑。
朱卢氏跟璚英说：“你去吧。”
璚英跟着朱骥回了西屋。
一进西屋，竹帘子还没放下，朱骥就半扶半抱的把璚英往炕上放：“赶紧坐下，这一天站累了吧？”
“哪里累到了，也就站了一会儿。娘照顾着我呢。”璚英往炕里挪了挪。
如今她的腿是肿的，站一会儿就累，朱骥要她坐下也不推辞。
看着朱骥身上的衣裳，璚英又想起来：“我给你拿换得衣服。”
朱骥笑了：“你别起来，让忍冬把换的衣服拿过来就是了。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坐着听我说。”
璚英冲外面叫了声：“忍冬。”
忍冬进来了：“奶奶，什么事？”
“给大爷把衣服拿来。”璚英吃了粒樱桃。她看见酸的东西就忍不住要吃。
朱骥也拿起粒樱桃，牙才咬了一口，就呲牙咧嘴：“真酸，不成，吃不了。”
璚英笑了起来，把攒盒递过来：“吃个果脯吧。忍冬，给大爷倒杯茶来。”
朱骥赶紧拿块果脯塞嘴里塞，缓了下劲：“娘怎么想起在大门那挂红绸？”
“四婶提醒的。”璚英知道朱骥不乐意，“你去跟娘说时，别让娘不高兴。今天娘别提多高兴了，那嘴就没合上过。”
“知道了。”朱骥换过衣服，“我去娘那，你就别动了。”
“我才没那么傻，会去呢。”
“你还不傻，就是个傻妞。”朱骥笑着往东屋走。
璚英吐出嘴里的樱桃核往朱骥后背扔，全扔在了竹帘上。
朱骥扭回头看着掉地上的樱桃桃，笑了两声。
璚英瞪了两眼朱骥。
朱骥笑嘻嘻地往东屋走，还没到东屋门口，面上的笑已经强制隐去，一挑竹帘走了进去。
“娘，外面的大门那就不挂红绸，京城里不比威远，左近又都是同住多少年的人家。儿子想还是不要太扎眼了，回头请席酒就可以了。”
朱卢氏一想：“四弟妹，大郞说得对，咱们还是别那么扎眼了。到底都是街坊的，虽说大郞升官是好事，可也别给人惦记上。酒席办得丰盛些，亲戚街坊都请到。”转向罗巧娟，“大郞媳妇身子重，你就多帮着些，跑腿操心的就你做了。”
罗巧娟答应了。
隔了三天，朱家就办了酒席，请了几十桌。朱卢氏看着客人们一个个满意的地走了，她也心满意足。
朱骥升官的事，就这么不张不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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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时候，罗巧娟眼睛都不安地往西南的方向望。
璚英瞧着笑：“二弟妹，不用担心。”
罗巧娟不好意思低下头：“大嫂，我没担心。”
“大郞媳妇，你没见到什么吧？”朱卢氏问璚英。这都多少年没听璚英说过起过什么念头，她把这事早忘了。
现在日子过得这么不错，就怕璚英说又起了什么念头。
“娘，没有。”璚英往朱骥看了眼。
那个看到于廷益和于冕的念头，隔段时候会蹦出来，可是她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就好。”朱卢氏点着头，“下个月，你也该生了。等冬天，二郞也该回来了。”
罗巧娟想着朱骏信上的话，虽说是说不管中与不中，都会回京城。可到底在蓉城那，朱骏已经适应，再回京城，最好的就是去国子监。
这些都还好，就怕一试不中，朱骏会受了打击。
璚英笑着拍拍罗巧娟。
罗巧娟回了璚英一个微笑。要是朱骏觉得在蓉城好，那她就去蓉城找朱骏。这么定了心思，罗巧娟也心定了。
到了八月底，罗巧娟觉得已经定了的心又乱起来，想着该放榜了，不知道取中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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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不比南北两直隶，考生并不能算多，但一个个考生还是紧张，毕竟取中的名额也要比南北两直隶少。
到了放榜的前一宿，朱骏对自己说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就是。他还年轻，罗巧娟的父亲也是三十多岁才中举，快四十才中进士。
虽是这么想，朱骏还是一宿没睡，天没亮就起来。跟着朱骥一样，在院子打了套拳。
朱骏洗过，换了衣服，再出门往贡院那走，已经看到陆陆续续去看榜的人。
到了贡院放榜的墙那，榜还没有贴出来。
朱骏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站在那跟相熟的人闲聊。
贡院的大门开了，几个军卒出来……
考生们一个个伸长脖子：“榜来了，榜来了……”朱骏也紧张地往榜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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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大早，璚英就觉得肚子那开始痛。
她怕着，眼睛瞅着朱卢氏。
没生过孩子的朱柳氏瞧着：“不会是要生了吧？那是不是要叫大郞回来？”
生过三个孩子的朱卢氏突然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他回来有什么用。去把稳婆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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