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里出事后，璚英总有点防人的心。现在看着张金兰, 又有种让她紧张的感觉, 璚英说话就小心着，不敢落下话柄。
她只看着张金兰, 等着张金兰说。
“英妹妹……”张金兰的脸红了。
她来这求璚英，就是没脸没臊。这个时候，她要是往回走, 颜面也只能保存一半，而她这辈子就毁了。
张金兰捂着脸哭了起来：“我爹听了朱四爷的话，要把我送到蜀王府去……英妹妹，你救救我吧, 我不愿意去蜀王府……”
阿果在边上抹着泪：“英姐儿, 你就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才十六岁，蜀王已经那么老，说不准小姐才进府, 他就死了。那我家小姐就得殉葬。他一个老头子，孙子都比我们小姐大，还娶什么王妃！”
璚英吸着气，张金兰是可怜，换她也不乐意。可她在朱家只是挂个干女儿的名头，名不正, 言不顺，帮张金兰去救朱强，定然不会有用的。
璚英悄悄看眼忍冬。
忍冬对阿果说：“我家小姐还没出阁, 这样的事哪好去出面。要是去求四老爷，怕也得张奶奶去跟四奶奶说，还怕是有些作用。”
“忍冬姐，我们也知道。可实在是没办法，才到英姐儿这来想法子的。”阿果拿帕子给张金兰擦眼泪。
璚英吩咐句：“忍冬，打点水来给兰姐姐洗把脸。兰姐姐，你也别急，你不像我是没了父母的人，张奶奶定然舍不得你入火坑的。回头跟张奶奶好好想想，怕是还有法子。”
张金兰知道璚英不乐意，才要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摇着头：“英妹妹，你是不知道。我娘也就嘴里厉害。这事，我爹已经答应了朱四爷，我娘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到了这个地步，张金兰牙一咬，“扑通”跪在了璚英跟前：“英妹妹，如今真的只有你能求我了。”
“兰姐姐，我怎么救你？”璚英要拉起张金兰。忍冬去打水了，她一个人拉不动，“阿果，来帮我拉起兰姐姐。”
阿果摇着头：“英姐儿，你不答应，我家小姐不会起来的。”
璚英只能再跟张金兰说：“兰姐姐，你先起来，咱们慢慢商量。”
“英妹妹，那事儿不难。只要你答应便成。”张金兰仰着脸望着璚英，她的心跳个不停。可她没办法，只能这样。
“什么事？”
“你答应了？”
璚英说不出答应，都不知道什么事，哪能答应：“你先说了。”璚英的心也跳得厉害，感觉整个人都要跳出去。
“你帮我去求朱奶奶，只要不嫁给蜀王，哪怕到朱家做个……丫环都成。”张金兰低下了头。
“妾”字到了嘴边，张金兰还是说不出，换成了“丫环”。
璚英明白了，一双眼睛紧盯着张金兰：“你怎么知道我去说就成？”
张金兰心跳得缓下来，璚英懂了她的意思：“英姐儿，朱四爷说你和朱千户的婚事要快了。你去说，朱奶奶会答应的。”
“你可是主薄家的小姐，哪能这么自轻自贱？”璚英几乎是吼出来。
“我嫁给蜀王那个老头子就不是？若不是朱四爷去鼓动，我爹会答应？那日去内弥陀寺，来采办民女的公公可是把咱俩都看到了。英妹妹，你长得比我好，为什么挑中的是我？难道不是朱四爷做了手脚，把我推出去？英姐儿，你我也是姐妹一场，如今你就忍心看我往那个火坑里跳？”
张金兰一句句逼问着。
璚英眼睛四下里动着。朱骥对她大哥那么狠毒，她自然不该嫁给朱骥。可朱家对她又有救命之恩，若是要她以身相报，她也不能拒绝。
看着张金兰，璚英说不出多狠的话：“兰姐姐，你我都是没有出阁的女子，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该你我来说。若说情谊，张奶奶跟我娘也是常来常往。我娘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你倒不如让张奶奶去跟我娘说。”
张金兰站了起来：“我知道了，英妹妹。”转身就往外冲。阿果看了眼璚英，转身追了出去。
打水回来的忍冬已经听到，过来把璚英的袖子挽起，衣襟上遮块巾子：“她可真好意思，这种事来求小姐。幸好小姐拒绝了她。”
“她也是没法子，一时急得才会这样。”
“急也不能这样，多没脸没皮的，要给大爷做妾。传出去，还不得给人笑死。”忍冬把手巾一绞，递给璚英。
璚英接过：“你可别说出去，今天的事只当没发生。”
“小姐，要是张奶奶去跟奶奶说呢？奶奶要是答应了呢？”
璚英嫁给朱骥几乎就是铁板定钉的事，还没成亲，就多个妾。再加上张金兰比璚英还大一岁，又怕给抬进蜀王府，可不是得先进了门。
这样一来，到最后别璚英倒成了小。忍冬担心起来。
璚英匀好面，把手巾递还给忍冬：“我不说那话，兰姐姐在我这都开了口，她回去这样，张奶奶能不问？问了，既然已经没了面子，定然就去跟娘提了。”
这心思，张家母女不也早打了，又不是今天。
璚英低下头，只觉得有股委屈憋在那。
忍冬气得把巾子扔到盆里：“那小姐，咱们也不用替她瞒。我就不信大爷会看上这样的人！”把水端了出去泼掉。
璚英恼着低声道：“他那样对大哥，这样说不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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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兰哭着回了家。张奶奶正在那等着，就怕女儿想不开做什么傻事来，先劈头盖脸骂了阿果几句。
阿果等张奶奶骂完，便把张金兰去璚英那的事说了：“奶奶，英姐儿一点也没顾平日里小姐对她的话，居然能这么说，还让奶奶去找朱奶奶。这是让小姐的脸往哪放。”
张奶奶听完了，伸手就打张金兰：“你还知道脸没处放，这种事也能做出来。”
“娘，你要看我去死吗？”张金兰伏在枕头上哭起来。
张奶奶瞪了眼张金兰，站起来往外走：“我的脸算是给你丢光了。你都这么着了，我就去朱家成全你的心思。”
阿果瞧着张奶奶出了屋：“小姐，奶奶去求朱奶奶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张金兰吸着鼻子：“要是朱奶奶也不答应，我就死。反正到了蜀王府是死，还不如就在家里死了。”
“小姐，你可别这么想。事没到那一步呢。”阿果有些怕。张金兰的性子，阿果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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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奶奶进了朱卢氏的屋，清了清嗓子：“我是没脸没皮的来求老姐姐了。”
朱卢氏吓了一跳，瞧了梅妈一眼。
梅妈机灵着走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却留条缝，自己扒在门缝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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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骏从县学回来，也没回自己的屋子，先去朱卢氏那请个安。如今他来给朱卢氏请安，总会是天亮人多的时候，避着璚英在朱卢氏那的时候。
家里人多嘴杂，大哥又在外面，总不要给人说闲话好。更何况，朱骏也查觉到璚英在避着他。
都大了，不像从前了。
朱骏上了三楼，特意绕了绕，不从璚英的屋子这边走。瞧到站在朱卢氏屋子外面的梅妈，猜着朱卢氏是跟人说话，只能再退回去，就到了璚英屋子这。
经过时，从里面正传来忍冬的话：“小姐，朱奶奶来了，正关着门跟奶奶说呢。要是张小姐真嫁给大爷，那小姐怎么办？”
“大哥的婚事，当然娘来做主，你一个丫头说什么。”璚英烦燥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骥又不在，要是在了……
璚英骂了自己一句，他在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指望他去跟娘说，不成吗？
忍冬看着璚英，跺了下脚，哭了起来：“她们母女怎么都这么不要脸，明知道小姐跟大爷的婚事定了，还说要给大爷当妾，这不是恶心人。”
“兰姐姐没说‘当妾’，你可别乱说。再说，那不也是因为朱四爷要把兰姐姐送给蜀王。”璚英转过身。
门外听着的朱骏明白了。他往那头去看。墙挡着，只能看到梅妈的裙下露出的脚。
他的胸腔内有股血往上顶，大步往朱卢氏那走去。
门前，正偷听的梅妈没想到朱骏来了，尴尬地让开：“二爷回来了。”
朱骏没理，推门要进。
梅妈赶紧说：“张奶奶正在里面跟奶奶说话呢。”
朱骏已经推门进去。
正说着话的两位奶奶一愣，看到是朱骏，都咳了声。张奶奶把眼角的泪擦了擦：“哥儿学里回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张奶奶别走，我有些话要说。”朱骏站在屋子中间，把下巴抬起些，向后弓背，这是他去嘉定府考秀才时跟人学来的姿势，瞧着有威严。
张奶奶瞅眼朱奶奶又坐下。
朱奶奶瞪了眼朱骏：“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哪能这么着跟长辈说话的。赶紧跟张奶奶认个错。”
“娘，等我说完了再认错都成。”朱骏手握紧拳头，“张奶奶，我大嫂只有一位，那就是英姐儿。旁得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就是想给我大哥做小，也得我大哥看上才成。”
这话说得难听。张奶奶的脸挂不住，当时就红成了猪肝色。
“朱奶奶，你听听这是什么话？不是你家四爷干得缺德事，我们家兰姐儿，什么样的好人家不能嫁！”
朱奶奶站起来在朱骏背上狠狠一拍：“这事轮得到你开口吗？你赶紧着给我滚！”
朱骏站在那没动：“娘，你不给准话我不走。”
“朱奶奶，你可也是有女儿的。刚才你是怎么说的？”张奶奶急着问朱卢氏。刚才她可是把朱卢氏说动了，就等着请媒人来交换庚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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