璚英不知道怎么站在楼板上,只知道头顶“轰轰”响, 全身抽空了。
朱骥气息粗重, 他的手还搭在璚英的腰上。
璚英的腰太细,他的手掌似乎都能一把握住。朱骥想那样, 可隔着厚厚的冬衣,他能感觉到璚英腰肢的轻软,好像他只要用点力, 就能折断。
他不敢用力,虚虚地握着。
下面该怎么办?
他心头有火苗在跳,不停往上窜。这感觉让他不吐不快。朱骥想着,他是男人, 得做出个决断。今天他要跟璚英说清。
璚英也感觉到, 今天好像会有什么不同,紧张地把脸埋下。
朱骥把按着对联的手收回,托起璚英的脸。
璚英惊恐地望着朱骥, 可她的眼角却在看往下掉的对联,她感觉她就像那张对联一样往下坠。她的耳朵里全是“哗拉哗拉”的纸声。
朱骥喉头滚动,往下俯去……他要对璚英说:“英姐儿……”
“兵……嘭!”一声巨响。
璚英吓得往后一退,却给朱骥的手臂拦住,下巴固定着。
她的眼泪要出来了,两只小手不安地握成拳, 又松开。
“是炮仗。”朱骥说声。他也紧张,只是控制住,吸了口气:“英姐儿, 那个……”
“咚咚”的脚步声伴着从楼下传来忍冬的叫声:“小姐,小姐,浆糊拿到了,二爷他们在放炮仗呢,过会儿还要放大爷带回来的焰火……”
璚英飞快从朱骥的胳膊里出来,不安地用手捋了下头发,背过身去。
忍冬跑上来,惊讶地张大嘴:“大爷……”
朱骥低下头,看着刚才托着璚英下巴的那只手,还有一丝余温,轻轻笼着粗糙的老茧。
他走过去,用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对联,跟忍冬说:“浆糊。”
忍冬递过碗,他拿起沾着浆糊的毛笔,在对联反面一刷:“贴哪?”
璚英装着没事,转过身,指着门框:“那里。”
朱骥把对联往门框一按,也不看是不是贴正:“下楼。”
“下楼?”璚英眨着大眼睛。现在她还觉得耳边有“哗啦哗啦”纸往下掉的声音。
“不是要去看焰火?”朱骥往楼下走。走得快而急,刚才嘎然而止给逼回去的话,让他有些火气。
忍冬吐了下舌头:“小姐,咱们赶紧去吧。焰火可是大爷买的呢。”扶住璚英往楼下走。
璚英没拒绝,她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到了天井里,朱家的人,包括下人都围着,看张兴几个家丁放炮仗。
朱骥走过去,从张兴手里拿过一个炮仗来,点了火,高举着。
璚英瞧着脸有些白,瞪着朱骥的手。
“兵……”炮仗飞上天再“嘭”一声。
梅妈站在朱卢氏边上,不忘说句朱卢氏爱听的话:“还是大爷放得好,张兴几个小子就在那乱放,白糟蹋了炮仗。”
“他们放得也挺好。大郞,还是让小子们放吧。你和二郞过来看着就好。”朱卢氏跟璚英一样,怕两个儿子炸到手。
“娘,没事,炸不了手。”朱骥又拿起一个放起来。
朱骏也继续放着炮仗。
“可不就是。大嫂,这玩意儿瞧着吓人,其实没事。你们瞧瞧,看四老爷怎么放。”朱强走到中间,离朱骥一步远站住,从捧着炮仗家丁的手里拿起一个,还摆了下姿势才放。
家丁们笑了起来。
“四老爷放得好不好?”朱强问。
张兴笑着:“四老爷,说实话,你放得确实不错,就是……”故意拖长了音,“像放屁!”不等朱强的脚踢来,就跑了。
家丁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朱卢氏板着脸训了家丁几句。
“大嫂,过年没大没小的,当什么真。”朱强哈哈两声,又拿个炮仗放,“你们听听,这个是炮仗响,还是你四爷爷的屁响。”
朱卢氏都笑了起来:“这四叔。”
“大嫂,他不就这脾气。”朱柳氏在边上把嘴里的瓜子吐在地上。
璚英往天上看了看:“天黑了,焰火应该更好看。”她的声音不大,在一片说笑声里不容易听出来。
可那软软的轻柔却钻进了朱骥的耳朵里。
“拿焰火来。”朱骥对张兴喊。
春花几个小丫环激动起来,蹦跳着又往前挤了挤。
“年三十晚上再放吧。”朱卢氏有些舍不得,这些玩意儿也是钱,一放就没了。就这一会儿,已经放了不少。
“只放几个,余的留在后面放。”朱骥的眼角一直盯着璚英。
张兴把焰火放在地上。
朱骥走到璚英跟前,手里燃着火的棉纸递过去:“你来放吧。”
“我……”璚英瞅了瞅左右,都在看她。
“没放过?”朱骥问。
“放过,小时候。”璚英想到那时,于冕拉着她的手放,于廷益站在边上看。现在,就她一个人过年了。
接了朱骥手里的火引子,走去蹲下点焰火。
朱柳氏用胳膊肘捅了捅朱卢氏:“大嫂,大郞和英姐儿的喜酒什么时候请我们喝?”
朱卢氏没吱声,这事还得看儿子怎么想。
“还舍不得?”朱柳氏瞧着给焰火映红了脸的璚英,“英姐儿模样是不错,我要是个男人说不定也会动心。可是到底没啥家底,大郞可是五品的官,怎么也该娶个官家小姐才好。”
这话说到朱卢氏的心坎上,不是官家不官家小姐,是璚英的身世总是个麻烦,万一哪天给人揪出来,会不会害了大郞。
也总不能老待在威远这种小地方。
看朱卢氏的眉头微微皱起,朱柳氏挨近些:“那位常来的张家小姐,模样也不错,又是主薄的女儿。我那天碰到张家奶奶,她直夸大郞呢。”
“她拜托你了?”朱卢氏斜瞅着朱柳氏。
“看大嫂说的,要是张家小姐不好,我也不会这么说。我不就是递个话,还能怎么样。”朱柳氏缩了回去。
张奶奶那日给了她两匹蜀锦的尺头,一块已经做好就穿着。要是媒做成了,自然还有好处。
能不能再回京城,那是另外的话,可有好处哪能不要。看着璚英,朱柳氏就想到她那三钱的金戒指。
朱家在这放焰火,隔壁的几家看到天给映亮,就都趴墙头往这张望。
张金兰也趴在自家墙头张望,听到传来的笑声,就更想看到。可却看不到,毕竟还隔着两道墙。
“快下来,成什么样。”张奶奶招着手,“我可是拜托过朱家四奶奶。你别急,她说有办法。过年时,你爹请朱千户来喝酒。我也要去给朱奶奶拜年,都能探探语气。”
张金兰欢喜着让阿果扶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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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晚上,朱家吃了个团圆饭。这是璚英头一回在朱家过年。
吃年夜饭前,璚英让忍冬到朱家外面寻个地方替她给父母烧了纸。她不好出去,只能这样。
朱骥来找璚英:“你跟我来。”
璚英猜是为了给父母烧纸的事:“我让忍冬去了。这个不好在家里烧的。”
朱骥看了眼璚英,他原是想带璚英去烧纸的时候,就说了他跟璚英的事,这也算禀告给于廷益。
璚英瞧朱骥不说话:“大哥……”
“英姐儿,那天……”
璚英的眼睛往边上闪:“大哥,过年的时候不能说不吉利的事。不过……”
朱骥的神情凝重起来:“你又知道什么了?”
“周围的土司会带人来攻城,还抓了不少人,抢了不少的东西来。”璚英两只手握在一起,“是十六的时候。”
朱骥眸子颜色变黑:“你确定?”以前璚英总是不会确定是哪一天,这一回却能确定?
璚英点了点头:“因为我看到了城里家家户户挂着灯笼,我还穿着白色的衣服出门去看灯,娘和大哥、二哥也一块。”
如果不是有朱卢氏、朱骥兄弟,璚英会以为冒出来的念头是那年十六,她跟哥嫂,还有贞姐儿一块去看灯。
朱骥吸了口气,第二天,十七日,于廷益就出事了。
他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往外走,他得去布置。
璚英转过身,看着朱骥出去。
梅妈从楼里出来:“大爷呢?”
“大哥去办事了。”璚英往楼里走。
“这会儿办什么事?”梅妈嘀咕着跟在后面,瞅着前面的璚英,琢磨着,真快要成骥大奶奶了?
那不是白便宜了这丫头了。
一个差点给拐子卖了的丫头,不光给奶奶认了干闺女,这一路上还得了不少的银子,嫁妆都不用愁,如今又要嫁给大爷那样好的人物,这可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梅妈撇了撇嘴,心里有些酸。
朱卢氏听璚英说朱骥出去,再看璚英,担心上:“你可是知道什么事了?”屋子里人多,问得就含糊。
“大哥也没跟我说什么事,我看他往大门那走,猜的。”璚英撒了半个谎。她确实不知道朱骥出去做什么。她那个念头,大年三十的晚上怎么好说出来。
朱卢氏没再问。
半个时辰后,朱骥回来了,面上无常,这让朱卢氏放下心来。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饭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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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璚英的话,过年时朱骥很忙,除了拜会上司,跟同僚的来往都几乎没什么。
县令黄平拍着朱骥的肩膀:“放心,我来威远多年,本地土司过年时从不会。他们就算来,也不会攻城,就是乡里抢抢就好。”
“那十五、十六的时候,城门会关吗?”
“这怎么好关,城外的人也要进城来热闹下。一年就这么几天,总不能因为土司,就不热闹了。”黄平笑了起来。
他心里算着,再在威远熬几年,就可以迁移此地。
朱骥点着头。他是锦衣卫,虽是军籍,却不归卫所。卫所调兵,他无权。指望县衙,眼下估计也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晚9点,是电脑崩溃,只能重写,对不起小仙女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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