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带着张金兰告辞回家。张家就在朱家隔壁,走两步就到。今天为了隆重, 特意坐得车。
车还特意用蜀地的矮马拉, 好显示下张家在本地的身份。
进了家门,张奶奶把挺着的背驼下来:“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京城里来的。”
张金兰跟在后面,手还摸着裙子,体会丝绸的感觉。
“今天算是白去。还真以为有了两个儿子就是宝, 谁家没儿子。”张奶奶把头上的金簪子一拨,往妆台前的灯挂式椅狠狠坐下。
今天在朱家,朱卢氏是客气,可态度却多少有些防备。这让想给女儿找婆家的张奶奶不能不恼。
张奶奶一抬头, 瞧到拎裙子迈腿进来的张金兰, 眯着眼瞅了会儿问:“你身上的裙子哪来的?你穿去的那条呢?”
“在英妹妹那溅上茶水,英妹妹把她的新裙子拿出让我换了。”张金兰走到张奶奶身边,“娘瞧着我穿得怎么样?”
张奶奶用手一摸:“潞绸的, 倒是好料子,她都没穿就舍得让你先穿了,真是够大方的。”
“是呀。朱家奶奶给的见面礼也是五钱银子的银锞子。”张金兰把银锞子拿出来给张奶奶看。
“这么说,朱家家底是够厚的。”张奶奶的眼珠子一转,“一个朱家的干女儿,就能拿出这么好料子做得裙子……你瞧着她屋里怎么样?”
“跟咱家差不多, 不过她的梳妆匣子是剔红透雕的,黄县令家都没有。”
张奶奶看了眼女儿,琢磨起璚英:“以后没事, 你常去找她玩,看看她跟朱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金兰笑了:“娘真是的,大门上的牌子还能没有。”
“这倒是。”张奶奶笑了起来,“那还不如去问你爹。”
问了张主薄,朱家的户籍里居然没有璚英,母女俩互相看着,总觉得有些奇怪。
两天后,璚英让妈妈把张金兰洗干净的裙子送了回去。
张金兰借着机会,带着丫环阿果又去了朱家。这回直接就让忍冬带到璚英屋里:“妹妹的裙子,我也洗过了。”
“姐姐留着穿好了。”璚英笑着请张金兰坐下。
“那怎么成。”张金兰把屋子又打量了回,跟上次一个样。看到璚英在做针线:“妹妹的针线,我娘都夸,让我跟妹妹学学。”
“我哪好……”璚英把正缝着曳撒,往怀里带了带。
“是好呀。”张金兰的手伸过来瞧,“这是谁的?”
璚英有些不自然:“娘让我给大哥做的。”她的脸发烧。
这句并不全是实话。璚英给朱卢氏送做好的冬衣时,朱卢氏说了句:“大郞的冬衣、春衣得做新的。”转头去跟梅妈说寻料子。
璚英回来,惦记着给自己做冬衣裁料子,一剪子下去,却裁出了朱骥的尺寸。
“英妹妹还说活儿不好,看这针眼又直又匀。日后,我可得多来跟妹妹讨教讨教。”
“姐姐取笑我了。”
不管璚英怎么谦虚,张金兰还是借这个由头隔三岔五会去朱家找璚英,两个人聊聊针线,说说打扮。
等快要过年的时候,张主薄把朱家户籍的事办好。朱家大门上挂了块木牌,上面的字是朱骏写的。
挂得时候,璚英跟着朱卢氏站大门外看。
朱卢氏瞧着木牌上朱骥的名字:“大郞也不知道在那怎么样?过年能不能赶回来。”
朱骏扭回头:“大哥在那忙着,指挥使带着他各处走,听说蜀王还要见大哥。过年怕是回不来。”
璚英低下头,蓉城一定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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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城虽没有京城热闹,可比威远热闹多了。
因着瓦剌人的事,朱骥没到蓉城,差不多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个人,想见见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等朱骥一到,这些人瞧着不过弱冠年纪,却干了这样大的事,就成了朱骥在蓉城天天有人找,日日有人请。指挥使很满意,蜀地四边并不太平,能有这样一位下属,能为自己分担不少。
这不,就连蜀王都派了人来说,要他带着去王府。
到了蜀王府门前,下马时,指挥使跟朱骥说:“这回来蜀地路上,你立了不少功。我探了探宫里出来的公公口气,要是把你调蓉城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你看如何?”
朱骥眼皮垂着。
指挥使见朱骥的样,伸出胳膊拍了拍朱骥的背:“你好好想想,公公还有几天要走。再说,这事运作也是要些开销。不过,蜀王倒是愿意帮忙。”
朱骥没说话。
两个人进了蜀王府的正殿,冬日的阳光照不进来多少,大殿里有些黑。
来引路的内侍前面领着:“平日里殿下不在这见客,在书房,那里亮堂。这边走。”要穿过大殿再到书房。
朱骥走了几步,往大殿一侧挂着的人形样东西望去。
走在前面的指挥使停步喊声:“朱千户?”不知道朱骥看那个有什么意思,这个挂这已经百年。
胆小的看到吓尿裤子,晚上回去做恶梦。胆大的,看一眼就够了,也不会盯着看。
朱骥收回目光跟上去。
刚进了书房,就感到一阵热气扑来。冬日里,蜀地天气比京城要暖和,可还是冷。但京城里会生上炕,屋子里也就不冷,人还好。蜀地不生火还潮,这就比京城要感觉冷。
内侍刚报了朱骥的名,不等朱骥跪下行礼,蜀王就笑着说:“没想到朱千户如此年轻。”
朱骥跪下来:“末将见过殿下。”
蜀王的眼皮动了动。他是藩王,跟大臣不能私下结交,尤其是武将。
“快,快,起来。”蜀王哈哈,“朱千户对这里还习惯吗?”
朱骥站了起来:“有些不习惯。不过殿下,末将有事不明。”
“什么事?”
“刚才经过正殿时,看到墙上挂着一人形样物,这可是‘剥皮揎草’?”
蜀王面上绷紧,神情凝重,点了点头:“正是。我高祖母的父亲,因为犯了事,让太祖剥了皮揎上草,四处展示。经过蜀地时,高祖母就求远祖上奏将此物留在蜀地。太祖准了,也算是全了高祖母的孝心,另外也警醒我们这些后人。”
指挥使听得后背一阵冷汗,没想到朱骥比他想得还要心思深。
蜀王也明白朱骥的心思,是不愿跟他这个藩王多来往。
再说两句,蜀王就让指挥使带着朱骥出府。指挥使也不想再多留朱骥。
一回客栈,朱骥就让张兴准备行李。
“咱们可以走了?”张兴这些日子跟着朱骥也算是风光一回。
“嗯。”朱骥换了身衣服,“去街上瞧瞧,还有什么要给奶奶和二爷买的。”
张兴瞧着这些日子在街上买得东西,大爷还要买?不过,是该再给奶奶买些。瞧着这买的大部分不是奶奶能用的。
像那正红的通草花,奶奶一寡妇怎么用?还有那嫩绿的蜀锦,那也是奶奶用不了的。
朱骥也往买得东西瞥了眼,但凡见到个簪子,还是绸料的,就想着这东西要是英姐儿戴上、穿上会是什么样。
想到走时,璚英的样子,朱骥叹了口气,给她做嫁妆吧。
这回再去街上,朱骥真算是给朱卢氏和朱骏买了不少。
第二天,朱骥去给指挥使辞行,指挥使说了句“一路保重”再没别的话。
朱骥也没在乎,催着马往家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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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跟璚英一块剪窗花的张金兰不自然地问:“我爹让我问下,朱千户回来过年吗?他想过年时请朱千户去我们家喝酒呢。”
璚英手里的剪刀停了下,都腊月二十六,估计朱骥是不会回来过年:“二哥说大哥可能回不来。”她往箱子瞅眼,那里放着给朱骥做好的冬衣,今年是穿不上了。
“哦。我回头跟我爹说。”张金兰有些可惜。
天井里有些热闹。
璚英没当回事。
张金兰却探起头往外望,想问是什么事,可看璚英没动,她也不好动。
忍冬从楼下跑了上来:“小姐,大爷回来了。”
“啊?”璚英手里的剪子“咔嚓”一声剪了下去。
把忍冬吓了一跳:“小姐,你吓死我了,幸好没剪到手。”
璚英低头一看,都要剪好的窗花给剪断,废了。
忍冬过来把璚英手里的剪刀拿走。想说大爷回来,你也不用吓成这样。
张金兰站了起来,不知道过会儿,她是见朱骥还是不见,看着璚英,指望璚英能说句“过会儿,见见我大哥”之类的话。
璚英却没有说。几个月跟朱骥没见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见。
过了一会儿,春花来了:“大爷回来了,奶奶让英姐儿过去,都在四老爷那边呢。”
璚英“嗯”了声,往张金兰看。
张金兰的丫环阿果机灵,拉了拉张金兰袖子。
张金兰明白过来:“那英妹妹,我先回去了。过年时,你来我们家玩。”
“那我送兰姐姐下去。”璚英一直把张金兰送到了二门,才往朱强住得那边去。去得时候,还特意走得慢。
“忍冬,你看我的衣裳行不行?”璚英瞅着身上的家常衣裳,“回去换一套吧。”换了方向,往自己屋走,步子还快。
忍冬跟在后面:“小姐,大爷虽说凶点,又不是客,以前也这样的。”
璚英站住,好像特意去换衣裳倒过了,咬着嘴唇,慢慢转过身,却看到朱骥正和朱卢氏、朱骏走过来。
她停在楼下,看着朱骥没动。
朱骥全身带着旅途的风尘,唇上有着青色冒出头的胡须,比几个月走前更添了层成熟,眸中也多了几分深邃。
人,更加英俊不凡。
朱骥也看着璚英,比几个月前高些,也更好看。他的心动了动,眼睛不由停在璚英身上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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