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使劲挤着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些, 也能看清些。
黑漆漆的夜里, 尤其四更天的时候是夜里最黑的时候，哪能看清。
看不清也不能老待在屋顶上, 给高耿知道，不成了他们抓贼不力。捕头不敢迟疑，也跳下去。捕快们也跟着跳下去。这么多人挤在院子里, 谁也不分清谁，刀不知道往哪砍，乱了套。
“点火折。”朱骥吼了声，声音里带着怒火。
张兴在屋顶上点亮火把, 往下照着。屋子里的灯也亮了。
朱骥往院子里的人扫了眼：“人呢？”
“人呢？”捕头也问,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哪还有那个采花贼。捕头冲着捕快骂：“谁让你们下来的？”这个时候他得找些替罪养, “事先没听将军说，要听他的吩咐，喊你们下来了吗？”
捕头用眼去看朱骥，咦，人呢？朱骥去哪了？
捕快指了指屋顶，上面朱家的家丁也只留了一个举火把的, 别的都不见了。
“贼往哪跑了？”捕头问。
家丁指了下：“那个贼往府衙方向，我家将军带人追过去了。”
府衙？捕头一激灵，赶紧着带着去追。
一直躲在屋子里的屋主跑了出来：“捕快爷爷, 你们走了，贼再回来可怎么办。我家小女可怎么办？”
“刚才你怎么不点灯？”跑在最后的捕快骂了句，“这会儿倒急了。”要是屋主点了灯，他们也不会挨骂，贼也跑不了。
屋主往屋顶看，朱家的家丁也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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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骥问完那句话，就追了出去。张兴带着家丁跟在后面。没几下，张兴几个就给甩在后面，幸好知道是往府衙跑，不然都得追丢了。
朱骥记得朱卢氏说得话，采花贼会去哪位小奶奶那。
高耿有好几位小妾，去哪位呢？
朱骥站在府衙后宅的一角：“张兴，你们分头去高知府几位小奶奶那里敲锣。”
张兴答应了声带着人去了。
如果高耿的小妾那去不了，会去哪？前衙一定不敢去，那里空旷没什么地方好躲。
朱骥的视线往朱卢氏住的屋子望去，府衙的角落，又离着围墙不远，好躲还好跑。朱骥往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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璚英睡眠浅，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悄悄起来，走到窗户那，脸贴在油纸上往外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瞧到。
她想着冒出来的念头里，采花贼在外面屋子。
如今堂屋里可有春花几个丫环睡着，忍冬也在其中。璚英蹑手蹑脚走出里间，不敢随便动，怕踩到人。
“忍冬。”她轻轻唤着。
“嗯？”忍冬哼声。
璚英听着外面的动静：“穿上衣服起来。我得去奶奶。”她往回走。
忍冬迷迷糊糊又“嗯”了声。春花翻了个身，继续睡。
璚英回到里间，摸到床边：“娘，娘……”
朱卢氏睡得正香，鼾声大作，半天才给璚英叫醒：“啥事？”
“外面有声音。”
“啊？”朱卢氏眼睛睁大，醒了，“赶紧起来。你不是说那个去小奶奶那，怎么来这了？”
璚英把衣服递给朱卢氏，后面的事，她没告诉朱卢氏。
“砰！”屋子外面一声响，好像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堂屋里一片惊叫声。
朱卢氏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衣服往身上套：“快些，递给我裤子。别点灯，点了，人就进来可坏了。”
朱卢氏接过来，黑着看不出前后就往身上套，她还手抖着。
屋外面一声叫，声音发闷，听不出是谁。
“是不是大郞？”朱卢氏问。
“我去看看。”
“你去干什么，让春花去看。”朱卢氏推了把璚英。
璚英往外走，猜着春花定然不肯。
还没等她走到门那。屋外又是一声叫，这回声音大了。
朱卢氏要从床上爬下来，自己出去看。屋子外传来朱骥的声音：“抓住了。”
“大郞，你没事吧？”朱卢氏高着声问，这个时候她什么也不管。
“我没事。人已经抓住了。娘，你们继续睡吧。我去前衙。”朱骥站在外面。
他看到屋子里点上灯，从窗户油纸上映出两个人影，一个胖些，一个纤瘦。
璚英跟以前不一样了，慌乱中可能衣衫不整，他就不进去了。
朱骥多看了眼那个纤瘦的身影，走了。
第二天，采花贼捉到的消息，高耿就张榜出去。怀庆府跟过年似的，鞭炮响个不停。
一时怀庆府的老百姓都觉得朱骥真是神勇异常。
“看看抓了那么久的采花贼都没抓到，人家一来就抓到了。”在庆功宴上，有人就这么说了。
捕头听着心里真不是滋味，再看看这些大小官员、本地乡绅排得上名号的轮着要宴请朱骥，哪个还记得一个多月他们的辛苦。
“人家手里都有图，知道贼会去哪，咱们怎么比得了。”捕头酸着。
“他怎么会有的？”
“那谁知道。反正人家现在是英雄。咱们府尹爷爷都另眼相看呢。”捕头往高耿和朱骥那桌看。
高耿正要再多留朱骥几日。朱骥推着说行期不能耽误，要赶紧上路。
“朱将军，这个原本就是定下来，就请不要再推辞。”高耿拿出怀庆府早准备好的一百两赏银。
朱骥往捕头看了眼：“给他们，这些日子他们辛苦。”
“朱将军，佩服。”高耿冲捕头一招手，“这个赏银，朱将军说给你们了。”
刚说了朱骥坏话的捕头，脸发烧：“这个我们哪能要。”
“你们就拿了吧。”高耿让书僮端给捕头。朱骥走了，日后要依靠的还是这些。
第二日，朱骥就带着一家人上路。
高耿领着怀庆府的大小官员、乡绅、富户一块送出城，后面还跟着百姓。高夫人也带着女眷坐车跟着一并送。
往城门走得那段路，不断有百姓过来送些本地特产，还有吃食让带在路上吃。
这么走走停停，眼瞅着再不走，夜里要宿在荒郊野外，朱骥跟高耿拱拱手：“高先生请回吧。”
高耿回头看眼，笑了：“好，就不耽误将军行程。”让书僮拿上来个剔红葡萄纹雕漆食盒：“这是内人特意让厨房做的，说给奶奶小姐吃的。你就不要推脱了。”不等朱骥说话，就让交给朱卢氏。
朱骥的眼睛沉了沉。
“我们就不送了。”高耿退后两步，拱手告别。
朱骥看食盒已经放到朱卢氏的车里，知道再退回去倒不妥，赶紧沿着路走。
中午打尖的时候，倒也不缺吃的。
朱柳氏的眼睛往放食盒的车瞅：“大嫂，看看高夫人给得什么好吃的，也让我们瞧瞧。”
“四婶，那个是高夫人给娘和英姐儿补身子的。”朱骥喝了口茶水，再吃了口鸡蛋饼。
“既然是补品，我也可以吃呀。”
“回头炖了，给你吃不就得了。”朱卢氏想着那食盒就不是一般的，怕里面也不会是一般的“补品”。
再上车，瞅着边上没人，朱卢氏偷偷把食盒打开，里面放着十张五十两的银票。
要不是前面已经拿过这样的银票，朱卢氏还会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想着就是儿子拼命得来的，倒也不觉得什么。
再算算，这一路上，钱花得没啥，挣得倒是不少。似乎去威远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到了那，又会怎么样呢？朱卢氏又叹口气，把银票收了起来。
璚英坐在车里，天越黑，她越觉得不自在。
今夜要是宿在客栈，还跟前面似的，和兄弟俩一个屋，那怎么办？
天快黑时，到了个小镇。
小镇上幸好有个驿站。朱骥仗着是锦衣卫要了三间房，朱强和朱柳氏一间，他和朱骏一间，另一间给了朱卢氏和璚英。
朱强瞧着笑：“大郞如今手头松了。”
“四叔，这几日我和二弟没睡好，今夜想补补觉。呼声会大些，怕吵了娘。晚上要有什么动静，四叔多担待些。”朱骥拍着朱骏的背，往西头的屋子走。
朱卢氏知道，那是因为璚英来了天葵，儿子觉得没成亲前不好再跟璚英一间屋睡了。
璚英低着头进了屋。分了屋，她松口气。可又觉得让朱骥这么想着，多难堪。
眼睛不自觉往朱骥在的屋方向瞥去，好像朱骥就在那看着她。璚英心慌了，忙转头，去帮春花、忍冬在炕上铺上自己的被褥。
朱卢氏摸摸褥子：“拿一床去给大郞他们。这炕硬得慌，还不平。”
梅妈让秋花抱着去隔璧屋。
不一会儿，就从那传来朱骥的声音：“大男人的嫌什么膈，去拿给娘和英姐儿。”
梅妈回来：“大爷不要。”
璚英刚要抬起的头又低下去，耳根子那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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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强瞅了眼，他和朱柳氏的屋子在东头，把朱卢氏和璚英夹在中间。朱骥可是全想到了。
“这几日可是没吓死我。”朱柳氏躺了下来，“这坑怎么这么膈人？”
朱强“哼”了声：“你就只知道这炕膈人。没想想那食盒里是什么？”
“是什么？”
“除了是银子，还能是什么。老大一家这回可是赚到了，就咱们苦了。”朱强躺上炕，“确实膈。”
“大嫂也真是的，咱们又不是看上了，何必这么瞒着。”
朱强想着捕头说得画，还有他看到的那张画，怕是同一张。原来那张画是抓采花贼的。朱骥怎么会有这样的画？
“想什么呢？”朱柳氏推了下朱强。
朱强翻过身：“在府衙时，大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啥不对？”朱柳氏眼珠子转了转，“没啥不对的。”
“再想想。”
“哦，让英姐儿画个花样子，都要背着人，还不许人知道。是我扒着门缝瞧到的。这也要瞒人，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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