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藤原藤姬

    安倍晴明,贺茂门下,现平安京第一阴阳师,也是当世最有名的阴阳师。史上记载没有第二个安倍晴明的话,牧野琼此时应该是回到了村上天皇统治结束以后不久。晴明尚在,土御门一定尚未搬迁,还在原来的地方。

    总算是有个落脚之处了。牧野琼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翩翩然行了一礼:“多谢少将解疑。”

    墨发的少将轻摇着扇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女子此时的神色,因为女子出现的特殊性,他倒也乐意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轮流问,至少能够从中得到什么有效的消息:“如何,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牧野琼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一目,我们回去吧。”一目连知道自己的府邸在什么地方,从桃花妖口中可以得知,自己死后晴明一直帮自己看守着院子,整理院中的草木,所以自己的院子一定没有五百年后所见那样荒芜。牧野琼不想跟此世的人有太多的纠葛,本就是意外地来到这里,参与历史的同时就有改变历史的风险,改变历史的代价并不是自己承担得起的。

    一阵疾风掠过,卷起漫天沙尘。风沙过后,女子的倩影早已不见,陪同的妖怪也不见踪迹,橘友雅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地面,没有沮丧,反倒露出了一个笑容。

    “哎呀,真是位有趣的少女呢。”橘友雅挑了挑眉,“果然还是去拜访藤姬吧,她应该知道更多。”

    三月,樱花烂漫,开得如火如荼。大片大片的樱花肆意地绽放着,仿佛遥远天边的一片红霞。尽管并不受藤原道长的喜爱,只是他众多女儿中的一个,藤原藤姬也拥有自己独立一个小院落。十一岁的女孩坐在在镜子前任侍女梳理着那如瀑般的长发,再由侍女戴上那金色的朝天冠,白色的流苏垂在额前,更显得秀美俏丽。

    扎高头发的紫发男子有着严肃的面容,正按着腰间的剑柄在院子中巡逻,源家最出色的武士,此时正守护在藤姬院外,因为藤原府中有着神子的存在。

    墨色长发随着前进的步伐在空中抖动,掀开一树繁花,橘友雅前往内室。橘少将是藤原藤姬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是友人的存在,同样也是藤原府上的常客,所以侍女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意外,捧茶的捧茶,焚香的焚香。隔着一个帘幕,也恰好完成了男女大防的目的。只不过二人并不在乎帘幕的存在,所以有时橘友雅会随意地掀开帘子。也多亏了侍女不在场,否则定会惊呼“失礼”,把二人谈论的兴致都打破了。

    藤姬主屋中熏着缕缕檀香,顺着微风蔓延出屋外,窗台上长着紫色的桔梗,与紫发紫瞳的藤姬交相辉映。粉色短发少女穿着平安京特有的服饰,然而那宽袍长袖却与那爽朗的性子毫不贴合,少女没有平安京姬君的娴静优雅,却有贵族姬君缺乏的活泼。此时,她正小口喝着藤姬给她泡的花茶,清香怡人,唇齿留香。

    清冽的灵气环绕在少女的四周,白龙神的神子元宫茜,一个被神明,被命运眷顾的存在,原本只是现代的一个平凡的中学生,从一千年后来到平安京,肩负着保护京都,使之不被鬼族,不被邪魅□□的重任。无论是星之一族,还是八叶,都是为了保护龙神的神子而存在的。

    当八叶聚齐,解放了四神时,龙神的神子召唤出龙神,就能拯救这个京都,让龙神实现一个愿望。然而事实是,尽管龙神神子在平安京时极其高贵的存在,然而其本身却是政治博弈下的一个牺牲品。

    许多达官显贵对于龙神神子的传说只是半信半疑,在他们看来,有着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为京都加固结界,即使内宅中用着污秽,那些大贵族们也可以请安倍晴明单独上门为其屋舍加固结界。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想着自己平安就好,至于京都的那些百姓的死活,则与他们毫无关系。

    偏偏当四神被封印时,受到妖鬼影响最多的就是那些底层的平民,几乎每隔七天不到就会有一次百鬼夜行,尽管只要躲在屋中就不会受到侵扰,但是难免有鬼怪闯入的可能,都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平民出生的八叶·天之朱雀祁最能理解这一点,所以尽管成为了八叶之一,基本上脱离了原本的平民阶层,但他仍然心忧着那些底层的平民,那些可怜的孩子们。繁樱盛放的时节里,他一个人独自坐在台阶上,望着远方的山岚。

    “此次拜访,是想请教藤姬几个问题。”橘友雅掀开帘子,藤姬眨了眨那灵动的双眸,一旁的龙神神子近距离开着那张英俊含笑的脸庞,有些含羞地扭过了头去。

    “这些问题似乎也与神子你有关。”

    “诶!”元宫茜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会扯上自己。

    “方才我在道路上看到了一个穿着奇装异服,但是看衣服式样设计似乎与神子初次来这里时颇为相似,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橘友雅望向一旁的元宫茜,“或许是跟您来自同样的地方哟。”

    “不会又有人穿越了吧。”元宫茜喃喃着,能让一向观察入微的橘友雅说到相似,恐怕就是平安京时代没有的材质了,元宫茜一下子扯住了一旁女孩的袖子,有些焦急地说着,“藤公主,我想找到那个人!”

    女孩似乎没有预料到元宫茜突然的举动,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请让我去拿星盘。”

    尚且只有十一岁的藤原藤姬还没有能够熟练地掌握星之一族的技能,无法像琼姬一样不依赖外物,凭空占卜,只能依靠星之一族传下来的星盘占卜讯息。

    “橘少将能够描述一下那个女子的特征吗?”

    “唔,我想想……”橘友雅回忆着女子的长相。因为身份的缘故,他自幼出入于各种贵族盛宴,与不少贵妇姬君打过交道,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一种观察的习惯,“黑色如瀑般的直发,散发着桔梗或者是紫苑花的香气,暗红色的瞳仁,在女子中算得上是高挑的个子,懂得我们这里的交谈方式,并且能够一下子就根据官袍推断出我的身份……大概是卯时左右凭空突然出现在道路中央的。”

    随着橘友雅的话一句一句地说出,藤姬的眉宇紧锁,神情愈加严肃,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流淌下来,她的小手攥成了拳,随后松开,紫瞳中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她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她的过去与这里息息相关,但是她并不属于这里……她没有恶意,不会对神子及八叶的各位造成伤害。她现在还位于京都之中,在一个比皇宫还要安全的地方,但她并不会在那里久留……”

    “那么‘她’到底是谁呢?”元宫茜急切地开口。

    “她是……啊!”藤姬猛地把手从星盘上抽了回来,“有什么东西在遮挡我的视线,我无法看清她的身份,那是我无法涉及的领域……藤姬无能,暂时还做不了这么多。”幼小的女孩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有些愧疚。

    “藤姬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橘友雅安慰着藤姬,“普天之下,比皇宫还要安全的地方会是哪儿呢?”

    京都。安倍宅。

    门上印着独属于安倍晴明的桔梗印,没有守门的人,偌大的庭院中显得空荡荡的。安倍家从来没有侍女仆从的存在,从前是,现在也是,扫洒庭除的永远是晴明随手折的纸制式神。蜜虫是一个好姑娘,一个式神就能把一大群事情独自解决,虽然现代的时候已经被牧野琼召唤为己用,但此时还是忠心地侍奉着安倍晴明。

    沙罗去世后晴明一直没有续娶,倒是有传言说他要娶橘家的女儿,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晴明都是用一个迷惑人的微笑,自然地扯开了话题。没有见到晴明完婚,也是琼姬死前的一大遗憾。

    牧野琼曾经为此去翻过史书,然而史书中记载寥寥,甚至有传言说他和小沙耶结婚,还真是荒谬。沙耶可是在自己的见证之下于十三岁时与源家的儿子结亲,甚至成亲之前还关心着父亲的婚姻情况。

    一个人的生活毕竟太过寂寥。即使有着挚友相伴,博雅却还得每日上朝,陪伴妻子,大多数时候,晴明都是守在他那荒凉的院子里看着那纷飞的樱花。因为比邻而居的缘故,琼姬曾经用各种借口赖在土御门,但彼此心中都知晓,不过是怕女儿出嫁后,晴明一人太过孤单。

    许是“近乡情更怯”吧,牧野琼踟蹰半晌,迟迟没有踏入那扇大门一步。门里面封存着很多曾经的美好回忆,伴着博雅动听的笛声,她在樱花树下翩翩起舞,要不是……的话,晴明还想着把自己跟博雅凑成一对,那真真就是拉郎配了。

    不过,那个人,是谁?

    有红色的身影在眼前闪过,快得牧野琼根本捕捉不住。头疼欲裂,她只能堪堪止住这个话题,心中却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低头看了看身上宽松版的运动衫,牧野琼觉得自己还是先回家去换几身以上,她记得压箱底还有几件当年的旧装,熏染着樱花的香气,本是留着春季赏花踏青的时候穿,谁想到竟然会在冬季时突然魂赴黄泉?

    “一目,我们先回去吧。”

    旧宅的门前并未上锁,因为安倍晴明经常踏入的缘故,所以门上几乎没有多少积尘。当年在琼姬的恳求下,村上天皇赐予琼姬的宅子与土御门只有一墙之隔,借助御风之术,翻过墙头也就到了晴明家。不过他们都不是那种怕麻烦的人,从来都是正门入,正门出。至于翻墙,那还是从来没有有过的事情。

    自幼接受贵族教育的琼姬不会产生翻墙的念头,然而而今的牧野琼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翻墙成了常事,该说时代造就人么……

    “啪。”庭院深处突然想起了瓶子破裂的声音,是从那一片樱花林中传来的,算算日子,这时候樱花妖已经跟桃花妖一同出去寻找转世的恋人了,式神各散的院子还会有谁留下?莫非是误入的人,还是仗着主人不在就闯入的小偷歹徒?

    本着不打草惊蛇的目的,牧野琼迈着轻巧的步子偷偷地闪到了最近一颗花树下,远处樱花如霞,红霞之下,赤发男子豪气地喝着一坛酒,双目赤红,许是喝酒过多。酒水顺着脖子留下打湿了衣衫,身旁还有打碎的酒坛碎片。

    好一幅美人春醉图,只是那美人的性别得换一换。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即使是美人,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这只妖怪怎么能够随意闯进女子的后院呢?即使她一直不在这里也不行啊。

    不知为何,即使不远处的妖怪妖力强大,牧野琼却生不起一丝畏惧之感,反而有种亲近的欲望从心尖蔓延到全身。

    想要过去,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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