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主仆之说

    暗红色瞳仁深不见底,纯血君主气定神闲地望着“牧野千里”,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牧野千里”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臂,的确只剩下了四道伤痕,而且剩下的伤口还在慢慢地愈合中,只是那速度极其缓慢,肉眼无法看清。来自灵魂中的力量在慢慢地改造这具身体,使之慢慢恢复成原本的血族身体。看来那转世秘法还是有一部分正确的……

    不过玖兰家的那小子眼睛可真尖啊,这伤口的数目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等等……这不会是在诈他吧!就这一会儿功夫伤口不一定能够复原啊,又不是血族那种变态的恢复速度,他现在的身体可是绝对的人类。“牧野千里”看向玖兰枢那幽深的目光,一时间竟然拿不定主意。

    所以说跟聪明人打交道最麻烦了啊,“牧野千里”有些无奈。

    到底是玖兰枢在耍诈,还是真的看出来了?

    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牧野千里”索性将问题全部丢给了那个人类人格。反正都睡了这么久了,他也不在乎再多睡一会儿。既然凛人已经找到了自己,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方便多了玖兰家的现任纯血之君血液纯度目前显然也不够,现在也不着急暴露身份……

    “牧野千里”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有些茫然的人类人格牧野千里了。陡然间从一个废弃的工厂到陌生房间,还经历了那样一个诡异的梦境,牧野千里立刻意识到昏迷的那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事情。习惯了处事不惊,牧野千里不动声色,只是用那双水蓝色眸子镇定地望向那边似有探究之色的玖兰枢。

    见牧野千里并没有露出预料之中的神色,玖兰枢有些意外,有些“歉疚”地望着牧野千里:“看来是我猜错了,牧野先生。刚刚是我失礼了。”

    刚刚?牧野千里敏锐地捕捉到玖兰枢话里的关键词,露出了一个标准化的看似真诚地笑容,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同时看似随意地四处看看,把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莫名其妙带上几分敌意的银发少年,看似平和却看不透深浅的金发男人,以及面前这个带着深深探究之色的褐发男子。联系到刚刚莫名其妙出现的嗜血的怪物,牧野千里姑且可以认为,面前这些人都是跟刚才那种怪物有关,或者至少有着一定了解的人。

    手臂上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牧野千里习惯性地右手轻轻按住左手,这一个动作却被仔细观察着他的玖兰枢揽入眼底。气息可以改变,但那些小习惯却是改变不了的……俗话说,最了解自己的反而是你的那些敌人。作为曾经的对手,玖兰枢对牧野千里了解得极其透彻。面前这个跟“他”有着七分像的男人看来有着极大的可能性是“他”了,只是为什么却是纯粹的人类的身份,而且似乎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这些都是值得探究的。

    面前的牧野千里,到底是纯粹的人类,还是一场针对于玖兰枢的阴谋?

    一边玖兰枢不动声色,一边是牧野千里显得略有些焦躁。他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想起了不知所踪的妹妹和在家等待的幼妹。尽管经常因为公司加班无法回去陪千鹤吃饭,但今晚他已经承认过自己小妹了……

    正当牧野千里焦躁的时候,门猛地被推开。褐发女孩提着伤药和绷带走了进来,面露笑容,扬了扬手中的袋子:“理事长,枢前辈,零,我把东西取回来了。”

    “先放在桌子上吧,优姬,跑这么一大圈,别累着自己啊。”玖兰枢温柔地凝视着褐发女孩,伸手理了理额间那被晚风吹乱的秀发,一旁的锥生零也走过来帮忙把袋子放到了桌上。显然,那个突然出现,疑似去买药的褐发女孩显然在他们之中处于一个重要的地位,她的出现一下子打破了几人之间原有的僵硬的氛围。

    “牧野先生先上药吧,要不要我来帮你?”

    “不用麻烦了,谢谢。”

    牧野千里礼貌地拒绝了黑主优姬的热心的帮助,一边的理事长用着常用的微笑,滑稽的动作以天色已晚的缘由将黑主优姬赶去宿舍休息。

    原本融洽的气氛似乎又凝固了。

    像没有察觉到周围怪异的气氛一般,牧野千里一边上药,一边吐露了自己的疑问:“刚刚那个……尖爪利牙,想要吸人血的怪物,理事长您知道吗?”

    “啊,那个啊。”黑主灰阎想要敷衍过去,在暗处与玖兰枢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用消除他的记忆吗,枢?

    ——暂时不用。

    玖兰枢还有很多疑问想要通过牧野千里解决。按照惯例,吸血鬼的存在一直是人类政府所隐藏的,为了不会引起慌乱,只有那些吸血鬼猎人,或者是一些高等血族的血仆,以及少数的政要高官以及华族知晓。

    对于吸血鬼的存在,人们除了厌恶,恐惧,还有一些对于美貌与永生趋之若鹜的人类,他们费尽心力地想要讨到贵族吸血鬼以上的血族的血液,想要凭借此来延长寿命,更甚者主动地去寻找纯血君主的存在,想要获得转化。而对于黑主学园这座学校中的人类学生,或者是其他偶然间被袭击,被动得知了血族存在的外人,出于掩藏的考虑,玖兰枢从来都是让星炼处理这一类事情。

    “那种生物,被称为‘吸血鬼’,但只是一些游离于血族之外,不被族群承认的LEVEL E罢了。”窗外一阵狂风掠过,穿着黑色风衣的银发男子推开了这扇门。他优雅地走到了众人中间,尽管并未刻意释放出气势,墙角的锥生零仍然下意识地拿出了血蔷薇之枪,子弹上膛,一脸戒备地望着来人。

    “别这么防备啊,小家伙,我可不是来找你的。”同样天生银发的男子说笑间已经瞬间移动到了锥生零面前,白皙而纤长的手指堵住了枪口。锥生零下意识地开枪,鹰司凛人的眼中红光一闪,那子弹在出膛的瞬间已经化成了粉末,“动粗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哦,小家伙。”

    至少是纯血种……血猎协会没有登记过的纯血种吗?

    一旁的黑主灰阎终于收敛了他的伪装,摘下平光眼镜后的他面容严肃,别有一种凛然气质:“敢问阁下前来黑主学园,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我可没有恶意,对吧,枢大人。”最后三个字带上了一种英伦的花腔,鹰司隼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玖兰枢,“我只不过是完成我的使命,把我家大人带回去罢了。”

    “那么他果然是……”玖兰枢托着下巴,望向一旁一点茫然的牧野千里。

    “嘘!”鹰司凛人将食指放到唇边,笑吟吟地望向玖兰枢,“还没有到时候。”说罢走到了牧野千里身边。

    “人类模样的大人看起来真是脆弱啊,这点小伤就到这个地步了。”他手指移过的地方血色痕迹迅速消失,那些看起来狰狞的伤口都瞬间消失。牧野千里惊讶地发现自己对面前这个诡异的男人竟然生不起一丝戒备之心。

    鹰司凛人单膝跪地,深蓝色的眸子中满溢着复杂的情绪:“在恢复实力的这段时间内,您先跟我离开吧。”下意识地想要吐出“不”,然而牧野千里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牧野千里是一个很擅长观察的人,欣喜,激动,伤感,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了那深深的凝望。

    “您不愿意是吗?”方才还能够微笑着威胁锥生零的鹰司凛人此时一脸忧伤地望着牧野千里,“那么在您决定之前,请允许我先跟随在您身边吧。”

    无法拒绝,不想拒绝。刚刚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的牧野千里在全然未知的情况下以默认表示同意。就当做是新收了一个助理吧,虽然说是跨种族的,看他刚才那模样,应该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背对着牧野千里的一面,精英模样的男人轻轻勾了勾嘴角。调查的资料果然没有出错,人类状态下的主人,尽管在生意场上看起来冷硬,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是一个特别心软的人。要想让两重人格完美地融合,让从前的主人回来……只要在那几个特定的人身上做手脚就行了。

    见牧野千里有归去的意愿,鹰司凛人体贴地开口与他们道别。主仆二人消失在浓浓的月色中,这个夜晚,夜间部因为牧野千里的血液而沸腾的血族又有多少呢?来自原先属于纯血种的,却散发着属于人类的,纯粹的甜美的香气……

    想要跟在牧野千里身边,鹰司凛人前期准备坐的很充足,第二天,就传来了鹰司集团并入牧野集团的消息,而鹰司凛人则作为牧野千里的助理进入公司,把原本尚且有些杂乱的甚至在第二天在牧野千里工作繁忙,几天不归家的时候,瞒着牧野千里公然“登堂入室”,将给牧野千里煮饭的活全部揽走了,直到跟牧野琼一同回家,才发现自家小妹已经对他是“鹰司哥哥,鹰司哥哥”叫得殷勤。

    于是过去的两天里牧野千里完全可以腾出一整天的时间出来在东京各地游玩散心……不对,寻找离家出走的妹妹,顺便再去拜访一下在神奈川养老的外婆。

    夜风微凉。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云朵遮住了大半个月身。鹰司凛人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牧野千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主人是不是已经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了?”

    没有心思反驳鹰司凛人“主人”的称呼,牧野千里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不满,干燥的皮肤,仿佛随时会崩溃的身体。“您体内残留的血族因子正在改造您的身体,换句话说,属于人类身体的那部分正在崩溃。您需要进食,来自强大者的血液。”

    鹰司凛人跨出一大步走到他身边,伸出那白皙的手臂,右手指甲伸长,瞬间在左手手腕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去,鹰司凛人自虐般一遍又一遍地划破已经修复好的肌肤:“我的血液浓度自然是不急您的,但是足以解决燃眉之急。”

    在原先自己闻起来散发着浓厚腥味的血液不知为何竟然散发出了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鹰司隼人说得没错,吸血鬼因子正在逐渐改造他的身体,首先是嗅觉与味觉。牧野千里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竟然无法拒绝鲜血的诱惑。

    他正在走向堕落的深渊。

    “来,就是这样,主人。”仿佛是撒旦的低语,牧野千里喝着来自鹰司凛人的血液。面前的银发男子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快了,他的血液浓度还不足以唤醒主人,只要再加上玖兰枢的血液,还有绯樱、白鹭、菖蒲家的后裔……再过不久,他会一一为主人献上这些血族的血液,恭候血族君王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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