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阴差阳错

    黄昏。武藏国枫之村。

    燃起的篝火将昏暗的室内照亮,给人以温暖,驱除了夜风的一丝凉意。牧野琼靠着篝火取暖,听着戈薇他们讲述白天的故事。

    耐心地听完戈薇一箭射得四魂之玉破碎的缘由后,牧野琼下意识地伸进袋子握紧了那片四魂之玉碎片。不知为何,尽管理智上告诉她碎片应该还给戈薇,让她和犬夜叉继续收集,然而直觉却让她留下这片四魂之玉碎片。

    并非为了力量,四魂之玉的碎片对于妖怪有利,但对于人类却是相当于鸡肋一般的东西,甚至那里面隐藏的黑暗一面还会迷惑人的神智,使人堕落。只有心底最纯洁的巫女才能保证

    四魂之玉不会被内心的邪恶面污染。

    然而牧野琼确信,自己并没有被四魂之玉迷惑。并不是“这本就是属于我”的霸道心理,而是我与此物缘分未断的感觉,只是暂时的归属。

    ——以后会用得上。

    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牧野琼并不担心私留四魂之玉会被发现。戈薇的力量尚不足以发现包裹在她灵力下的四魂之玉碎片,若说发现,恐怕也只有那位射出封印之箭的巫女能做到。而且她并不是怀着私吞的欲望藏起碎片,收集四魂之玉路漫漫,即使牧野琼暂时留在身边,最终的归属权仍然属于桔梗巫女转世的戈薇。她是最适合拥有四魂之玉的人,从前世便已经决定了这一切。

    “一定能收集全的,戈薇。”篝火下巫女服的牧野琼明艳的笑容给了戈薇信心,不再纠结于花繁多的时间收集,如何回到现代的问题,戈薇沉沉地睡去。

    老人一般都睡得比较早,熄灭篝火的任务便留给了牧野琼。

    无心睡眠,除了安慰,牧野琼更多的是在考虑戈薇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名叫因果律的东西。种下什么“因”,得到什么“果”,而相对应的人必须自己去承担“果”。射碎了四魂之玉是戈薇种下的因,所以她必须承担收集四魂之玉的责任,这是她的“命”,无法改变的宿命。

    在某种程度上,四魂之玉是关系到这个世界正常运行的重要产物,其富含了巨大的,绝无仅有的妖力就代表了它的独特性,不可复制,也正是它的唯一才决定了它的重要性。世界由多个支柱组成,四魂之玉只是其中的一个柱角。短暂的坍塌并不会引起太多的问题,害怕的是坍塌引起的连锁效应。

    身为星之一族的后裔,牧野琼能够清楚地感应到因果之线。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四魂之玉的破碎并不是偶然。戈薇的身上背负着大气运,而四魂之玉能否收集完全,则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世界线的取向。

    是毁灭,还是走向正确的轨道,平稳地运行。

    多少次遥望星空的时候,她曾经见证了世界的毁灭。或是在遥远的过去,或是在未知的未来。未来并不是固定的,一个小小的偏差,气运之子无法履行他命中注定的使命,世界线出现了混乱,无数根线的交缠使之无法正常延伸。不该纠缠的纠缠在一起,秩序的崩塌,人心的惶惑,战争的频发,妖魔的肆虐。

    和平走向了混乱,人间界与妖魔界纠缠不分。世界走向了毁灭。

    大气运者难得一见。纵使是骄傲如晴明,得诸天神明眷顾,天资卓然,注定成为一代大阴阳师的人,也不过是比普通人气运多了一筹。而这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却承担着维护世界运行的责任。

    牧野琼看向戈薇纤细的脖颈。

    光滑洁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此刻熟睡的她是如此脆弱。只要轻轻一掐,便可踏入黄泉。只要轻轻一掐……

    左手迅疾地阻止了伸出去的右手,短短的一瞬间,牧野琼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趁着心神不宁,竟然有邪念趁虚而入,若不是反应及时……

    脸颊上有滚烫的感觉,牧野琼只觉得是紧张而致,然而若是有镜子,她便可以清晰地看见脸颊上绽放的鲜红的彼岸花,红色的花瓣竟然能够运动,此时在脸上缓慢地伸展开来,花茎向上蔓延至眼角额间,圣洁的脸上平添几分魅惑,此刻竟说不出的诡异。

    巫女修炼,贵在修心。心是一切之本,守住心灵,不留一丝空隙,不让妖邪趁虚而入。澄澈的心灵,应当静如止水,波澜不惊。

    应当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连串地压不过气来,没有流出空余的时间修心,竟然让心魔有滋生的余地。

    窗外,月色如水般流淌进屋内,在地上铺上一层白霜。脸颊上的血色彼岸花在沉静内心时慢慢地消退,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白皙,淡到看不到一丝痕迹,那些血色全部化为牧野琼耳后的那一颗红痣,悄悄潜伏在那里,难以发觉。

    察觉到心灵的漏洞后,牧野琼也放弃了睡眠,一夜打座修心,第二天起来倒也神清气爽,只是看向戈薇时总有几分难以出口的愧疚。

    活泼的女孩并未察觉牧野琼内心那小小波澜,戈薇在醒来后便到附近的河中洗澡。河水清澈而凉爽,盛夏之际倒也不存在感冒的风险。

    换上来时的粉色和服,牧野琼选择去来时封印犬夜叉的森林再去瞧瞧。既然食骨井能够成为来时穿越时空的一次媒介,那机缘巧合之下自然可以成为回去的媒介。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牧野琼向森林的方向走去。

    林中落叶铺了几层,牧野琼穿行于密密的落叶之中,极目望去,不远处的御神木下站着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然而牧野琼最先感受到的却是那与犬夜叉相仿,却更加强大,更加圆满而完整的妖气。

    璀璨的金眸,在飘着六角梅的白色和服的点缀下更加耀眼。额间缀着一轮弯月,脸上缀着的红色妖纹以及那不同于常人的耳朵昭示其妖怪身份。贵气逼人,骄傲而冷漠,可望而不可即,让普通妖族仰望的存在,周身的气度说明在妖族中也是久在高位,熏陶而成。相比犬夜叉要少了一些人气,多了一些妖气。

    完整的妖怪吗……牧野琼心里生出了一些猜测。

    牧野琼隐藏得很好,早在感应到强大妖气的瞬间她已经取出了隐匿符来隐匿气息。平日里灵气习惯了内敛而非外放,为她避退了不少麻烦,如今倒也提供便利。

    银发大妖背过身去,抚摸着那遒劲的树干,树干上多的是弓箭射出留下的斑驳痕迹,沾染着犬夜叉血迹的部分也早已干涸,寻常人也许不会发现什么,但妖族判断根据的更多是妖气而非外表,再善于模仿的妖怪也不可能把妖气模拟得分毫不差。

    他似乎在感应什么,又似乎发现了什么,肯定了之前的判断,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刀剑出鞘,银色光芒一闪足以见其锋利。

    杀气外放……是来找犬夜叉麻烦的?牧野琼倒是不能肯定眼前妖怪的身份了,若说是兄弟,这外露的杀气十分明显,没有哪家的妖怪赶着杀自己的兄弟的吧,还是说是小三的儿子,所以看不上眼?若说是敌人,难道犬夜叉的父亲是叛族的存在?这倒是有可能,背叛了族人的妖怪,族人皆可诛之。都说父债子偿,犬夜叉的父亲背叛了族中规矩和一人类女子成婚,族中人便出来除去这个“混血儿”。好大一出肥皂剧啊……

    只是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戈薇与犬夜叉此行寻找四魂之玉之旅都是不利的。得想办法拖住他才好,至少在犬夜叉心甘情愿地跟戈薇上路之后。本来预定好的保镖可不能出错,到哪儿去找犬夜叉这样能打又能控制的好保镖啊……

    只能委屈一下这个陌生的妖怪了。无冤无仇就动手不好,而且以牧野琼的能力不足以杀了他后全身而退,但布个小小的阵法困住他还是可以的,最好在妖怪没有发觉之前把他引到与前往枫之村截然相反的方向。

    能够困住大妖的阵法啊……好在有御神木作为支撑。以御神木作为阵眼的话可以省去不少灵力,毕竟御神木本身就是凝聚了千百年灵力的神木,只是她该如何悄无声息地布下阵法而不被发觉呢?

    突变就在一瞬间。

    低矮的灌木丛中传来窸窣穿行的声音,茵茵绿草向两边分开,一个美人突然从草丛中冒了出来,姣好的面容下却是金色的竖瞳,嘴里吐着长长的红色蛇杏,下半身拖着长长的密布着花纹的蛇尾。一双金色的瞳孔里满是贪婪之色,尾巴一扫便是牧野琼的方向。

    “给我四魂之玉碎片,四魂之玉碎片……”蛇妖血盆大口中流出了口水,那美人头也显得丑陋十分。

    大意了!牧野琼暗自恼火。她用自身灵力包裹住四魂之玉的碎片,相当于暂时把四魂之玉本身的灵力覆盖,取而代之外露的是牧野琼的灵气,无法感应到四魂之玉的灵力,戈薇自然无法发现四魂之玉的存在。然而无论是四魂之玉的灵力,还是覆盖后散发出的属于牧野琼的灵力,对于妖怪而言都是能够增强妖力的存在。

    妖怪们抢夺的从来不是四魂之玉,而是抢夺四魂之玉碎片中蕴含的强大的妖力。那蛇妖应该是这一带附近的妖怪,距离近了所以更容易感受到四魂之玉碎片的存在吗……

    顾不上先前的布阵隐藏,牧野琼一个灵敏的跳跃来到了御神木前。银发妖怪眼中满是冷漠,显然不愿意参与二人的对决。

    蛇妖张开血盆大口,尾巴继续一扫,一阵妖风传来,凭牧野琼的体力无法在平地上站稳,所以她下意识地扯上了身边人的白色和服。

    银发大妖的和服显然不是凡品,在牧野琼的撕扯下竟然没有断裂。银发大妖在衣服被拉住时显然一怔,和服乃杀生丸母亲所赠,衣服上刻了不少强大的防御阵法,自然不容易断裂。和服本是他心爱之物,一时间竟不知道是用天生牙斩断和服还是任凭牧野琼拉着。

    妖风将牧野琼逼到了井口,食骨井附近长满了青苔,井边十分光滑,一个不慎,牧野琼竟然脚一滑,半个身子都落入了井中。银发大妖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一情况,因为和服被抓的缘故,杀生丸竟然也被牧野琼拽进了井里。

    怀中的四魂之玉碎片发出了粉色的光芒,一瞬间照亮了整个井中。

    这种长时间无法落地的感觉,果然是时空隧道!她这是回来了!

    脚稳稳地着地,头顶已然不是那片湛蓝的天空,倒与来时相同。牧野琼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却感应到一只细嫩的手正推着她的手臂。

    牧野琼下意识地低头,只发现了一个银发披肩,额间弯月的小孩子,还是小妖怪?这些都不是重点。问题是……

    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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