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使令天狗

    慢慢将梳子收入包中,不知何时那个眼镜小男孩又回到了毛利兰身边。眼镜男孩笑嘻嘻地解释着自己刚才乱跑的行为,得到了元气少女无奈而关切的一瞥,沉睡的小五郎也从沉睡中惊醒,一切都走入正轨。

    案件结束的那一瞬门口的结界已经消失,牧野琼目光复杂,隐秘地看向了小侦探,恰好与男孩的目光对上。没有忽视男孩瞬间的紧张,但牧野琼没有窥探他人隐藏秘密的喜好,只是从容地向毛利一家礼貌地点了点头后,缓步出门。

    学校前,萌萌的小千鹤已经在门卫室里张望,见到远处步行而来的琼,兴奋地挥了挥手。牧野琼将千鹤揽入怀中,一起前往停车处。

    “姐姐,等会儿再上车,我们先去逛逛吧,D伯爵哥哥邀请我到店里玩呢。”怕琼不了解情况而拒绝,千鹤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琼,目光中满是渴望,“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提到的那个特别友好的大哥哥,开了宠物店的那个!店就在不远处,里面有好多好玩的宠物呢!”

    难以抵抗妹妹渴望的眼神,琼思索片刻还是妥协,这东京能伤害到她的毕竟是少数,尽管没有带库因克,关键时刻召唤式神也不是难事:“那就依你一回,姐姐不在的时候可不能随意乱跑哦。”

    “嗯。”千鹤兴奋地拉着牧野琼的衣服下摆,向前方奔跑着。小孩子总是精力十足,琼只能一路小跑跟紧妹妹的步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最近一带的人群渐渐变得稀少,雾气似乎也变得浓郁起来。前方的能见度越来越低,牧野琼顿时感觉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不安感。

    “千鹤——”刚想说出回去的话语在妹妹的兴奋中戛然而止,琼拉紧了妹妹的手,继续向前。

    浓雾散去,眼前一片明朗。没有想象中的森罗地狱的恐怖,反倒是歌舞升平,光怪陆离,是繁华喧嚣的人世,而非妖鬼从生的地带。人群穿梭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突兀的出现。

    看着小千鹤一脸习惯,完全不惊讶的模样,牧野琼有点惊骇。什么时候……从繁华的市内走到东京的歌舞伎町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了?然而这四周的确没有妖鬼穿行的痕迹,更准确地说,是干净得太过反而就不正常了。并非冷僻的小巷才是妖鬼栖息之地,喧嚣繁华的都市中,庞大的人群更容易滋生邪念,阴暗的角落更多,背后的黑暗更多,妖化的人也就越多。

    牧野琼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白日的歌舞伎町没有晚上的繁华,没有敷着□□的艺妓的回眸一笑,没有牛郎在门口搔首弄姿吸引游客。而当她们来到那栋复古大楼前时,牧野琼心里满满的只有赞叹。

    一座大楼,却仿佛凝聚了一个时代。雕栏画栋的复古建筑,与仿唐式建筑颇为相像。

    “这里是‘新中国街’哦,姐姐。”牧野千鹤熟门熟路地介绍,“有好多好多中餐馆,还有旗袍店……”

    牧野千鹤最终在一家店门前停下。进店前,琼下意识地抬头张望,却被店名囧了一下:“宠物店?”

    开在东京歌舞伎町的宠物店……是不是与整体画风不太协调?

    “欢迎来到‘D伯爵宠物店’,我是D伯爵。”一金一蓝异色双瞳的男子穿着精致唐装款款走来,大片大片的牡丹在他的唐装上盛放,仿佛被群花簇拥。异色双瞳使原本姣好的面容更加魅惑十分。中性低沉的嗓音,尽管妍丽十分,却不会让他人产生对其性别的误会。他的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然而这并不能成为牧野琼对面前之人放松的理由。

    这店中的妖气太过浓郁!

    琼下意识地握紧了千鹤的手,自称“D伯爵”的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牧野琼的警惕,优雅地转身,向内室走去:“小千鹤可以先带着你的姐姐逛一逛店里,我先去给你们泡一壶茶。”

    “似乎完全不担心我们会做些什么啊……”琼喃喃自语。

    牧野千鹤拉着琼的衣裳向店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喊着:“阿澈,阿澈——你在哪儿?阿澈——”

    “啰嗦,本大爷不就在这里吗。”一只头顶山羊角,尖耳獠牙的红发少年长廊中走了出来,看似不耐烦的语气中却多了一丝包容。

    “还有美杜莎姐姐,杜莱澈,小姐……”牧野千鹤扳着手指头一一列举,不出意外面前奇特少年瞬间愤怒地涨红了脸。

    “大家我都很想念啊。”千鹤笑眯眯地踮起脚尖摸着少年的头,竟奇迹般地安抚了少年的不满。千鹤自幼就得各种小动物的喜爱,即使最凶猛的野兽在她面前也温顺如绵羊。琼望着面前这个人形妖怪,不知为何眼前竟闪过了一个赤色的身影,身影模糊,却给人以意外的安心感。会是谁呢……

    “好了,阿澈。”D伯爵捧着一壶花茶走出来,将茶杯添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来,牧野小姐,请用。”

    千鹤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姐姐,终究是抵不过那调皮的心思,转过头去继续给好朋友联络感情。既然确定了这店中生物的基本无害,牧野琼迎着D伯爵的微笑,只小啜几口,舌尖却顿时被浓郁的甜味充满……

    “敢问……D伯爵先生这茶中放了多少糖?”等从那甜味中缓过来后,牧野琼略带无奈地问道。

    “不多不多,不过21勺而已。”

    从那真诚的目光中可以看出,D伯爵的确是认为“不多”的,恐怕相比他平时自己食用还稍微减少了用量。不过……正常人会加如此多的糖吗?

    “我在德国时便听说,家妹与您相交甚好,不知可否告知家妹是如何与您结识的?”

    “这个嘛……这中华街,有缘的人自然会来,也只有有缘的人才能进入我这个宠物店。”D伯爵一脸满足地喝着花茶,“千鹤小姐,便是‘有缘人’啊。对了,小千鹤,既然你姐姐来了,你是否决定要养一只宠物了?牧野小姐也是?”

    “嗯,我说过要跟姐姐一起挑选的。”

    跟着D伯爵的步伐,琼和千鹤走进长廊中。阿澈不知何时已经显现出了本来面目,一只山羊身子,野兽獠牙的饕餮,双目紧闭的美杜莎,传说中的红龙正在浅眠,黑暗中一双森绿色的猫眼显得格外慑人。

    牧野千鹤却毫不畏惧,一脸从容熟稔地打着招呼。

    养个妖怪在家里……牧野琼并没有这个兴致。但若是雇个妖怪打手,想必长兄和幼妹的安全也会得到保障……

    “我就不必了,千鹤,选一个你喜欢的吧。”牧野琼摸了摸妹妹的头,“我会帮你看着的。”说罢凌厉的目光扫向四周,体积庞大的,外形奇特的首先排除,喜好人肉的天性凶猛的也不在考虑的名单上。

    清澈的灵气向来是妖怪所爱,但宠物店里的妖怪向来有分寸,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于是一些原本热切的目光也都收敛起来。

    “谁想跟我回家,谁想跟我回家?”看着这些熟悉的“好朋友”,牧野千鹤嘴里嘟囔着。习惯了宠物店的日子,这些宠物似乎都变得懒洋洋起来,曾经嚷嚷着要跟自己回家的也不开口了。一时间,她有些沮丧。

    “能够跟在千鹤小姐身边的宠物可不能是一般的生物。”要能够担得起护卫的职责。D伯爵笑吟吟地望着千鹤:“要选一个能够配得上可爱的小千鹤的宠物——对了,本店前些日子才进了一个宠物,不妨过去看看?”

    他的手指向了宠物店的最深处,犹豫片刻,牧野琼带着牧野千鹤走上前,长廊的尽头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似猫非猫,幽深的双目中蕴藏着无尽的风暴。

    一种危险的直觉瞬间让牧野千鹤止住了脚步,她有些畏葸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团黑色的雾气。是的,黑色的雾气,环绕在黑色的雾气里难以观察的生物。

    强大。除了强大,牧野琼一时间无法给面前的妖怪下一个定义,她无法判断妖怪的种类,灵力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这时一双如水般柔和的手轻轻按在她的手背上,是D伯爵!

    自己还是太敏感了!牧野琼有些轻微的自嘲。的确,自从父母离世后,只要牵扯到自己的亲人,她的冷静,她的引以为豪的自持力总是瞬间消失。D伯爵的手传递出来的是安心的意味,不知为何,直觉告诉琼,这个时候她最好不要插手。

    滴滴冷汗从牧野千鹤的额间渗出,她双手不住地颤抖,幼小的身子甚至无法站稳。毕竟是只是三年级的孩子……牧野琼克制着自己想要出手的欲望,忽而想起曾经替妹妹占卜后那奇特的命轨,或许,这是千鹤的机缘呢……

    好恐怖,好恐怖……

    此时牧野千鹤眼中那团黑色的雾气已经不只是雾气了,而是瞬间变换成了各种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的形状,不变的只有那双血红色的双眼,还有那恨不得扑上来的凶恶之态。

    姐姐,姐姐……

    她无声地呢喃着,然而却仿佛处于一个孤立的空间,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漫上前,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了,只剩下她和面前的凶兽,艰难地对峙。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时间似乎成了最没用的东西。度秒如年,已经分不清时间的流逝了……

    额头涨的生疼,似乎有一种本能告诉她,看着凶兽的眼睛,看着凶兽的眼睛……

    “叫出它的名字,叫出它的名字……”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引导着她的动作,牧野千鹤死死地盯着凶兽的双眼,尽管畏惧,却毫不退缩。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只余下那些神秘的文字,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无法忘却的文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鬼魅当降,阴阳当合,鬼魅降伏,阴阳和合,急急如律令,降伏——暝戾!”

    耀眼的金光穿透了黑暗,那团黑色的雾气已经消散,余下的只有一只白色的狸猫,不同寻常的是,那只狸猫的眼睛的颜色却是血红色的。

    但能够灵视的双眼使牧野琼轻易地看穿了面前妖怪的伪装,那是传说中来自东方国家的大妖怪——天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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