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生2修改
严真了解了病人的病情之后,看了眼办公室里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四点半的地方,离下班还有半小时的时间。
他用办公室里的电话机通知小宋,请她通知病人现在过来他的办公室。
等到良姜进了严真的办公室以后,严真问:“仲良姜,你之前有其他病史吗?”
“没有。”
“有去别的医院检查过身体吗?”
“半年前全公司做过一次体检,但是是常规性的。”
严真点了点头:“如果之后想起来有任何病历的话,记得拿给我。”
良姜说“好”,之后等待医生继续说下去。
严真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冷淡,里面极少感情。很像医院里被用来观察病人的那些冰冷冷的器具。只是一视同仁地发挥着作用。
“听到这个消息后,请你能够保持冷静。”
良姜点了头。
“仲先生,你患了Ⅳ级胶质母细胞瘤。”
“胶质瘤。”良姜轻声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并没有掩饰自己知道这个病症的事实。于是严真也听出来了。
“如果积极治疗,心态保持健康的话,预计还有14个月的生命。”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在一旁的MRI图上。用手指指着一处地方,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进行讲解。
良姜跟着他的视线,也同样盯着那些黑白相间的图片。
很久以前,良姜念过医科,虽然年代久远,但因为学习和后来的实践的时间很长,因此他仍可以顺利从片子里辨认出自己大脑一些异样的地方。
肿瘤在他的大脑里生得到处都是,像没有天敌的植物一样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无度繁衍。
正常人知道这个消息,理所当然会感到恐惧。但由于良姜对自己的身体一贯都缺乏实感,因此如今在脑中幻想这种类似杂草的生物生长在里面时,比起恐惧的情感,实际上是面对密集事物的厌恶。
良姜的脑中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在不流动的水里,他的头颅被一堆释放了过多腐化气体的水草盘旋住,于是一具苍白地像石灰的颜色的躯体,在水中不自觉地进行挣扎,最后徒劳地被水草拖进了色调更加昏暗的深处。
“之后的治疗……”严真在良姜的安静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当他的话音开始后,发现了病人的视线并没有随他的讲述发现变化。于是严真也把视线落到了良姜身上,于无声处等待。
他注意到病人的注意力好像正被前面的磁共振图吸引,在挺长的一段时间内,只保持着一个同样的姿势,在认真地看着自己大脑的图片。那种目光,与其说是病人出于确认的目的,不如说是纯粹的观察,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了像是医生做手术时的那种冷峻、专注。
由此严真不免想到了他的职业,病人是一家出色的,手机APP制作公司的总裁。算得上年轻有为,只是跟在社会上获得的成就相比,他本人的性格也许更加奇特一点。之前在他的询问下,表示过并没有做过任何有关头部和脊椎疼痛的原因的检查,但严真对这点保持了怀疑。
不管怎么样,仲良姜一直表露出来的,对于自己身体所出现任何状况都可以泰然处之的冷静态度,以及他此刻看着磁共振图片的那种冷峻目光,都不像是对于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人。
良姜的安静,在严真快要冷淡地提醒他之前,被自己主动地打断了。他将视线从能看到颅脑结构的片子上移开,之后礼貌地放在了严真的脸上。
于是严真忽视那个插曲,继续刚才的话题:“因为是Ⅳ级的胶质瘤,因此脑组织和肿瘤细胞已经混合得非常严重,手术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完全治愈。可以这样说,对于Ⅳ级的胶质母细胞瘤,以目前的医学技术来说,完全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手术可以让我们对于你脑中的肿瘤有着更加确切的了解。”
作为医生,虽然和护士小姐们相比,或者说和绝大多数医生相比,严真都属于性格冷淡的那一种人。只是因为和病人交流必不可少,望闻问切至关重要。因此严真怎么样也不会成为一个“如无必要,绝不说话”的人。相反,他是一个会视说话对象不同(即需要交代病情的病人的理解能力的高低),选择对方适应的说话方式的,谈话技巧灵活的医生。
良姜对于严真此时对待他的,切中肯綮的说话方式,并没有皱起眉头;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达出有哪处不理解,需要严真再解释一遍的意思。
他跟上了他的说话速度,并且从进门开始,就没有任何阻碍地理解了医生想要表达的意思。
即,手术是必要的,并且要尽快安排。因为肿瘤变化莫测,随时都有加快生长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良姜在单方面的解释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给予了回应。
“今晚我会联系我的父母,我同意尽快手术,所以明天还需要医生再向我的父母解释一遍情况。”他很自然地接受了一切,其间不带任何痛苦、不安、反抗。严真内心也舒了一口气,今天不用面对病人的哭泣以及对待命运经常为之的控诉。
他给予回应地点了点头,随之低头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
良姜看着他的动作,也看了眼手腕上显示的时间,体贴地问:“您快要下班了吧!”
“嗯。”之后的话他大概说过很多次,因此熟练非常:“你今晚好好休息,病人的心理状态对于病情的缓解也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您说得对。”良姜从善如流地应下。他的态度像是念书时每个班级都会有的奉老师的旨意为圭臬的乖学生。在老师走后,他有可能一丝不苟地完成,也有会做表面功夫的阳奉阴违。
但严真现在还没有任何兴趣知道他的病人实际上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办公室的门关上后,他的情绪也没有收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的影响,脱下了白大褂,在墙上的衣钩上挂上衣服,之后手臂微展,穿上了早上出门时穿着的外套,最后像是一阵风似的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良姜的病房里,他的助理选择在这里等待消息,只是有好几次他的视线忍不住投到病房门口,查看良姜到底回来了没有。
值得夸奖的是,为了能够及时知道仲总和医生谈话结束的时间,林杨甚至向之前跟在严真身后的护士小松要了承诺。希望人美声甜的护士小姐可以在见到他家总裁出来之后,用微信通知他一下。
不管是出于真心喜欢妹子,还是为了之后照顾上司更加方便,仅仅是半天的时间,林杨和小松就成了能说几句话的关系。因此,他也不愧是工作上八面玲珑,人帅嘴甜的助理先生。
“你家仲总出来啦~”“叮咚”一声,小松已给林杨发来了微信。
林杨回了一句简短的“谢谢”,下一秒就起身,小心地在病房门口探头张望,就见仲总一个人在走廊里走着,并没有看到从病房里探出头来揣摩上司意思的他。
良姜的脸色,显示了一些不同寻常。此刻他脸上流露出的平静,在林杨心里,比起是虚惊一场,更像是真的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病……
考虑到如果是普通人虚惊一场,通常会喜形于色、眉眼舒展。而若是什么表情都没有,通常就意味着——悬了悬了,完了完了。
对良姜来说,无论他实际对死亡这个过程,有多看轻,此时他也不会笑出声。因为即便是可承受之轻,也还没有可以坦然笑出来的理由。于是便只有平静。还有一点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到来的放松。
死亡终于成为一件可以预见的事情。
病房里,林杨退后了几步,背过身,装作在认真摆弄什么的样子。
良姜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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