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董走进她儿子的房间的时候,里面有着那个男人唱歌的声音。不知道是他的哪首歌曲,程嘉容把环绕音响的音量调得不大不小,像平常两人说话的声音一样。
她走进去,看到这个以往有会有两个男人居住的房间,如今只剩下程嘉容一个人穿着深色的睡袍躺在如今已经有些寒气的沙发上。
“嘉容。”他的母亲温柔的喊他。
程嘉容没有回头,他栗色的头发露在沙发边沿,睡袍的袍角躺下的时候没有被压好,这个时候的他,一点也没有平常克制体面的样子。
“你还在想良姜吗?”
程嘉容躺在沙发上回答他母亲问题,他说:“妈妈,我感觉良姜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有时我可以回想起他跟我说话的语气。”
房间里的音乐悠悠缓缓的从木质音响里传出来,熟悉的醇厚好听的声音,好像死去的人就站在对面在继续唱着“那夜有谁(看见了漫漫稻田在掠过),都不要紧,(看见了烈日在遥望着我),那是某年通宵达旦一个炎夏(那个我就像是和谁在说话)。如此过去(终于过去)……”
程董没有沉醉在良姜的声音里,她踩着柔软温暖的拖鞋了走到客厅的CD机旁边,手指按下了暂停键。
房间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她问:“嘉容,音乐声关掉了,还有这种感觉吗?”
程嘉容没有说话,似乎在认真的感受,过了一会儿他说:“没有了。”他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的母亲说:“但是每次我做一些以前曾经和良姜一起做过的事情时,总会感觉他跟我说了话。”
程嘉容叙述这种状态时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他大概是乐在其中的。如他所说,这样子,就好像感觉良姜还一直陪在他身边,没有离开过。
“这是正常的。”程董安抚他。
“你爸爸离开的那年,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常常会想起他,在家里或者公司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好像感觉得到他还子啊我的旁边,用着他生前的语气,跟我说着话。”
“那时候公司里的事情我都不懂,只要那是他生前一直在用心做的事情,就觉得这样也就是和他在一起了……”程董用斯人已逝的语气,向程嘉容诉说着着从前悼念他父亲的经历,也为了帮助他早日走出良姜车祸逝世的伤痛。
程董来看程嘉容,身上是依然优雅贵气的套装,脸上的妆容精致细腻,她这样的贵妇人,大概真的将用心生活这一点刻进骨子里。
当年她独自一人带着十几岁的儿子支撑起一个公司时是这样的得体,现在,帮助儿子走出爱人去世的悲伤时也不曾有任何变化。
程董抚过裙摆,侧坐在程嘉容睡着的沙发上,坐得离背对她的程嘉容很近。
保养细致的手上戴着华贵的绿宝石戒指,轻轻放在程嘉容的头顶,温柔的抚摸过他的头发。程嘉容的头发从来都很细软,摸起来的手感像是水做的女孩子的头发,却不像泥做的男孩子的。
程嘉容小的时候,精致乖巧得像一个秀气的小姑娘,长大了就成了一个英俊亮眼的大男孩。程董一直都很为他骄傲。
程嘉容的头发被母亲抚摸着,他脸上的表情却像一个失去思维的漂亮玩偶,他深邃的眼睛好像直直的望着虚空,没有看程董。
他从刚才开始大概就一直将思维沉浸在他和良姜曾经的回忆里。也可以说,是从他知道良姜去世起,就一直在回忆他们之间共有的记忆。
程董望着程嘉容的眼神,有着一个母亲对可爱的儿子的怜惜和爱,她大概好久都没有这样温柔的抚摸过程嘉容。一个像她这样的母亲,心底里对儿子的情感,既有希望他成才立业的期待,也有盼望他一生平安喜乐的愿望。表露在外,便成了严厉的管教和不能算作温柔的面孔。
但毫无疑问,她依然是爱他的。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像她那样,去爱程嘉容。
“良姜对你好吗?”程董问他。
“他对我很好。”程嘉容点了点头回答。沙发很大,他说这话的时候,移动了身体,将头慢慢的靠向了程董的大腿。
程董的裙摆被程嘉容的手劲扯皱,对此她没有任何责怪,依然将手轻轻的放在程嘉容的脑袋上,轻轻的抚摸着。
“你和他在一起时,过得开心吗?”
程嘉容把头埋在他母亲的腿和沙发间的空隙,他的腿缓慢的蜷缩起来。全身的动作像一个待在母亲的子宫里的婴儿。
他的睡袍下面穿着丝绸的睡裤,没有记得穿袜子,于是身体缩起的时候露出了一双秀气至极的雪白脚踝。
程董看了一眼程嘉容露出的双脚,她怕他露出脚会感到了冷。“嘉容,良姜一定很喜欢你,对不对?”程董说。
程嘉容的声音变得迷茫,说:“我不知道。”。
“很多时候我都无法看透他,他性格很温和,对我也很好,没有什么不满意。可有时候我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爱我。”
这大概是只有真正生活得十分密切的人才能拥有的体会,虽然但程董有几次观察良姜看嘉容的眼神,也能察觉良姜的确不像是因为陷入爱情和程嘉容在一起。。
可是她活这么多年,也知道爱情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而且说到底,是她的儿子从头到尾在追求良姜,真心实意想要爱他。
所以,不管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爱不爱嘉容,如今再深想,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人已经离开了,唯一要要做只有记得他的好。一直记得离开人的好不忘记,被留下的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他一定很喜欢你,所以才忍心留下了你。”程董陈述的语气说。
“嘉容,你需要做的,只是好好活下去,把你和他的记忆放在心里。想他的时候,再拿出来回忆。”程董结尾道。
程嘉容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他心里跨不过去的是如被吸入身体的空气一般,遍布血液的失去良姜的悲伤,就算面对着母亲温柔的安慰,这份痛苦也无法排解。
他已经不想再听他的歌了。就算他这几天一直入睡听,醒来听,他也知道良姜不可能再回来。可是他又总会忍不住要打开音响,想去听一听他的声音。让自己产生幻觉,好像良姜还站在他身边一样,在和他说着话。
程嘉容的头被埋在沙发的空隙,单薄的身体突然像一个受伤的小兽一样颤抖起来。
过了一会儿,从程董的大腿的位置,传来了程嘉容如被压抑的呜咽的哭声,他用程董听了不忍的哭音说:“妈,我想他,我真的想他,妈——妈——”他难过到极点,只能不断通过喊着妈妈排遣压倒他身体的悲伤。
程董红了眼睛,嘴角抽动了一下,她抿了抿描了很规整口红的嘴唇,不断抚摸着程嘉容压着看不见脸的头部。她顺着他的头发,顺过他的背脊,好像要把他的难过通过按压的动作顺走一样,努力的安慰着他。
程董说:“妈妈在这里,嘉容。妈妈陪着你,良姜也陪着你,他知道你可以度过去的……”
“你要振作起来。”这是程董没有说出来的希望。
因为他们都知道,程嘉容终归是会振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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