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皆成虚妄(七)

    众所周知,港口黑手党预选太宰治是位很有人格魅力的先生。虽然他的魅力有时会体现在出人意表的层面上,画风会变得有些奇怪。但除去一些个人人生追求问题存在的主观因素,就连一向针对他的干部预选中原中也,也不得不肯定他的实力,和某种层面上过于泛滥遍地生长的桃花。

    然而这种从黑泥中开出来的娇艳花朵,往往都是有毒的。

    苏理初来乍到的时候对此不甚了解,她也不怎么对同事的花边新闻感兴趣。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算是黑手党里少有的无欲无求的存在,一心只想着攒够钱买机票回国,其他事在这个大前提下都可以往后放放。但是太宰治的追求者中有一位实在太过癫狂了一些,苏理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好几次因为她作为菜鸟没啥任务比较清闲,不得不接了命令前去收拾残局。

    “如果我没有记错,欠了别人人情的是太宰先生而不是我。”苏理板着脸。她从工作包里翻出螺丝刀与剪刀,开始拆除太宰手中端着盘子下连接的炸·弹。

    “但是现在看起来,欠了别人人情债的是我才对。”她面无表情地“咔嚓”一刀下去,男人听了这动静莫名觉得身下一凉,“天天被催命鬼追着讨债。”

    那一天的阳光很好,是个可以舒舒服服睡在阳台上享受下午茶的日子。苏理抱着毛绒兔子睡在躺椅上晃来晃去,自在得很。结果来自中原中也的夺命连环call响起,说太宰治在餐馆里中了来自爱慕者的圈套,因为得不到就想要把太宰治毁掉,让苏理顺路过去帮忙拆个弹。

    “他如果被炸死了你不该高兴吗?”苏理有些摸不着头脑,“还让我去救他?”

    “哈?”中原中也约略有些暴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苏理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点以免被震破耳膜,“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说错了什么吗?”苏理对着手机拉长了声音喊回去,“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恨不得他马——上——消——失——在你面前吗?”

    笑话,比肺活量的话长这么大她还没输过谁呢。

    中原中也被噎住了一瞬,似乎无法反驳。但他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角度开始教训苏理:“因为个人私情影响港黑的任务?我当初没有这么教过你吧?还说你没有做错吗?”

    “嗨嗨是我错了,我错误地低估了你们的兄弟情。”苏理小声嘟哝着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说得好像我不去他就真的会死一样。”

    拆弹是个技术活,好在苏理在卡塞尔学院内进修过相关课程。模糊不清的记忆里,狮心会里有一位精密机械系的前辈指导过自己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类的学习。虽然苏理记不清那位前辈的面容,但依稀觉得应该是个温暖的存在。

    “你就这么想进执行部吗?”当时前辈这么问自己。

    学院里所有人都知道狮心会是执行部预备役,进了狮心会几乎就是铁板钉钉执行部的人。但苏理作为血统尚未完全觉醒的存在,一直作为血统不稳定对象被重点监控。要不是因为施耐德教授作为执行部负责人一直力排众议压着苏理的档案,苏理早就被风纪委员会调查了。曼施坦因教授一直对施耐德极力反对他插手执行部的内部事务很有意见,但至少校长昂热都选择了对苏理这个跳级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管从是从学业成绩还是从体能方面来看,苏理都不是适合进执行部的存在。但她也必须要进执行部。至少她进了执行部,还会有导师护着,不会出什么纰漏。施耐德教授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只要苏理没有捅出什么极大的篓子,执行部负责人保住一个自己珍爱的学生还是能做到的。入学时苏茜再三再四和她强调了这一点。于是苏理牢牢记住了这句话,并一直把进入执行部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从某种角度上看,苏理的存在对施耐德教授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

    但很奇怪的是,苏理恍惚记得自己是该有个比较亲近的师兄的,但是再想过去,施耐德教授似乎自始至终只收过自己一个学生。苏茜说过他已经很久不收学生了,自己算是十多年来第一个让他破例的学生。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施耐德教授是个很护短的人”这个结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不由得有些出神。

    “在这种紧要关头,苏还是不要想别的会比较好哦。”面前的太宰突然出声。

    苏理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对面的太宰治脸色已经不算是很好,绷带都遮不住他额头上渐渐分泌出的汗水,却还努力维持着手的平衡,稳稳地端着盘子悬在空中,不能让盘子有所偏移。

    应该是很狼狈的情况了,他却还是在笑,只是笑容不再像平日里那样从容不迫。

    “抱歉。”苏理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她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把笑意从喉咙压下去,然后重新板回一张脸开始后续的拆弹流程,“不用紧张,就算太宰先生一个端不稳我也能保证你死不了。”

    其实对苏理来说,解决眼下的危险最方便的其实不是拆除而是就地引爆。但考虑到人家餐馆老板也不容易,损失还是要尽可能的小一些。她可没有向装备部看齐的癖好。

    “听起来还真是可靠啊。”太宰治说,“顿时让我安心了不少。”

    “不过也只是‘死不了’而已,缺胳膊少腿之类的还是很正常的。”苏理忍不住挖苦了他一句,“不过太宰先生原本就成天希望自己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这位追求者还真会投其所好。不知道太宰先生有没有被她感动到。”

    虽然嘴上说着闲话,但手上的功夫可是一点不落。电路图只需要扫一眼就熟记于心,剩下来的不过是解电路题而已。

    “我所追求的是朝气蓬勃的自杀,而不是被动地让别人选择我的死活。”太宰治纠正了苏理的说法。

    “行行行朝气蓬勃。”苏理随口敷衍着他,心里却想着“你现在主动把盘子放下来和自杀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但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一剪刀剪断了最后一根电线,“好了危险已经排除。你可以继续‘朝气蓬勃’去了。”

    太宰治如释重负地放下盘子,略略活动了手腕。自从他不小心端起盘子发现自己着了道,再到苏理奉命过来疏散人群帮助脱困,少说也过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小时他不得不尽职尽责地端着这个盘子,确保盘子没有丝毫倾斜。即使是苏理这种龙族混血种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好腕力,她自愧不如。虽然母亲告诉过苏理,血统达到一定纯度可以达到某种“龙骨状态”,但苏理从来没见识过,只能想想。

    “我不太明白,太宰君怎么会这么纵容那位小姐。”苏理把工具收回包里,“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已经是我这个月第三次来帮助太宰先生脱困了。”

    “苏是有些不耐烦了?”

    “不敢。”话是这么说,但是苏理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我觉得你俩玩的这个游戏很不友好扯到我就更不好了敢不敢有点担当不去麻烦别人”。“我只不过觉得这位小姐当真厉害,每次都选在闹市区,光是疏散人群就要花我半天功夫。”

    “当然最后还是太宰先生最受累而已。”她瞥了一眼太宰治尚还在微微发抖的手腕,好像获得了某种心理平衡。

    “我毕竟是红叶姐的属下,给太宰先生捅出来的篓子擦屁股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苏理拉上网球包的拉链,“希望太宰君以后学会自力更生,要么自己解决那位经常搞偷袭的小姐……”

    “不行哦。”太宰治打断了苏理的话。

    苏理的话头突然被打断,不由得愕然地看着他,像是从来都没认识过他一样。

    “贸然地伤害一位爱慕我的女士可不是该做的事情,”太宰治神情认真,“如果她愿意和我一起殉情,那当然另当别论。”

    苏理上上下下打量着太宰治好一会儿,然后明白过了什么,点头微笑把自己前一句话补充完毕:“那么太宰君就只能和那位小姐一起到地下去探索怎么‘朝气蓬勃’地自杀了,但恐怕不能实际操作也是件很遗憾的事,毕竟人不能死第二次。”

    她算是明白了,神经病遍地有,日本特别多。难怪当时狮心会众多前辈都不赞同自己去日本分部历练,碰到个神经病上司总得折寿十年。

    上司是个恋童癖,前辈是个自杀狂,还能更不正常一点吗?

    说完最后一句话,苏理把网球包甩上背好,一只手提起那支被拆卸完毕的炸·弹包,另一只手微微压在衣服前襟向太宰治致意道别。

    随即她转身就走,餐厅里分散着负责疏散警戒的黑蜥蜴迅速训练有素地簇拥过来,跟随在苏理身后离开,像是一只黑色的鸟暂时收拢了她的羽翼。

    但她总有一日会飞走。

    “这丫头,”太宰治揉着自己手腕,脸上笑容慢慢淡去,“适应得还挺快。”

    “先前港黑确实在码头上缴获了一批军火,但数量和CIA调查得出的结果还是有所出入。”坂口安吾说,“很有可能还有另一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横滨市内,我们还不知道它会在哪里被引爆,藤川你……”

    “这个应该暂时没有问题,”苏理摆摆手,“我已经从近藤手下掉包了一袋他们的炸·弹送到技术科了。等过几天鉴定结果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同一批没有错。”

    “掉包?”坂口安吾微微有些惊异,“你用什么掉的包?我不记得你最近有申请过仓库里的东西。”

    “太宰先生爱慕者送的东西,我稍微改装了一下放进饼干罐头了。”苏理说,“因为大概率不是同一种东西,瞒过近藤他们的可能性不大,我在控制电路上做了点手脚。他们就算发现到手的东西无法使用,分析引爆电路的电流记录时也只能发现引爆电路短路无法进入过热状态,那也只能怪到供货商那里。”

    “当然,就算幕后黑手怀疑到我身上也没有关系。”苏理笑一笑,“我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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