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困兽般在客厅徘徊，他的胸膛因剧烈的情绪而快速起伏。他伸出食指点点霍华德，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又咬牙忍住。
“托尼……”玛利亚担忧地看着他。
“没，没事。”他粗暴地一挥手，仰着头不再开口。
愤怒冲头，他想给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拳，但霍华德的白发制止了他——托尼已经不再是那个随心所欲的公子哥儿了。他尝过现实的苦涩与艰辛，亦明白正邪交锋的残酷无情。
他理解，对，该死的他理解，他明白霍华德是为了更好的明天再奋斗——舍小家，顾国家，哈，多么伟大。
作为美国公民，他应该感谢他的付出。但当被付出的代价是自己……
托尼无法从情感上接受。
愤怒退让出空隙，委屈海啸般席卷而来，他的鼻尖开始泛红，一米八的大个子，此时倔强地仰着头，不肯让眼泪落下来。
他小声地抽泣了一下，抹了把脸。
“莉莉，我们走吧，”他说，咳了咳清清嗓子，“我们走吧。”
“不多留一会儿吗？”玛利亚拉住了他的手。
“我很抱歉，妈妈，”他狼狈地躲开母亲殷切的注视，“我很抱歉，我或许需要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
客厅无人开口。
“好吧……我的孩子。”玛利亚注视这个自小骄傲的孩子眉眼间的沮丧和疲惫，他需要一点时间，作为母亲可不能把快哭鼻子的小孩子留在客人面前。
她温柔地注视着他，注视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只是四年没见，她的孩子却变了这么多。
他变得更稳重了，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一个真正的斯塔克。
“去吧，有空回来看看。”
她最终只是这么说，松开了手。
托尼冲客厅里的众人胡乱点点头，向站在角落的伊莉雅伸出手。
伊莉雅抓住了他。
柔软的手掌再一次覆盖在他的眼前，他听见女孩和众人告别，询问有什么需要带的物资，黑暗中他获得安宁。
托尼放任自己泪流满面，他知道伊莉雅会完好地处理他的软弱。
风卷起他们，在摇曳的气流，他抽泣着，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睡一觉吧，醒来就到家了。”
他听见伊莉雅说。
于是他睡了过去，在温柔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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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哪儿？
星星从没有这么近过，月亮巨大得像是触手可及。他想起玛利亚给他念过的故事——小男孩种下一颗魔豆，魔豆长出的藤蔓将他送上天空。
托尼一惊，他的房子不会也在天上吧？伊莉雅完全做得出来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
他撑着下方猛然坐起，发现自己的确在高空之上，手掌下是冰凉的砖石……不，不是砖石。
他掌下的“砖石”颤抖两下，像是在笑，伊莉雅的声音从下方响起。
“醒了？睡美人先生。”
“睡美人是女士。”托尼习惯性斗嘴，他试探着站起来。
他在宽广的龙背上。
他从没有近距离看过龙——伊莉雅的沙雕版迷你龙形不算。
多么迷人的生物，祂是世界倾尽想象的造物。
祂的脊背宽广，骨肉匀称，漆黑的鳞片随着动作有序舒展，每一片都像上好的黑玉。
“喜欢我的鳞片？”龙崽子察觉了他的视线，“我生长期褪下的鳞片可以送你玩。”
托尼被这慷慨震惊了。
“等等，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很讨厌别人拿你当成材料做实验？”
伊莉雅大概翻了个白眼，她转过头看向托尼。
托尼从这个龙头上再一次读出了熟悉的嫌弃。
“要不要一句话，快点告诉我，三，二……”
“要！！”
开玩笑，这可是传说中的龙鳞。多少传奇武器的铸造史都写着龙的故事，无一不是通过重重艰难险阻才获得巨龙的认可，得到一星半点龙鳞。
但现在史诗级材料直接送到他面前，没有哪一个发明家能拒绝这种诱惑。
伊莉雅笑了:“我就知道……哼，”她小声嘀咕几句，但因为体型庞大，音量还是足够让托尼听见，“巨龙当然是最好的。”
她收拢双翼。
“我要上升了，坐稳。”
托尼刚抓紧她背上的骨刺，风声咆哮着掠过他耳边。
他们直冲云霄。
由于伊莉雅预先使用过法术构建防护罩，托尼并没有在飞行中感到不适，即使已经身处寒冷缺氧的高空，他身边的空气依旧温暖柔顺得像身处室内。
群星闪耀。
大发明家在星空下失语。
天空，人类一代又一代地仰望它，一代又一代地向往它。
伊卡洛斯绑上双翼，达芬奇构想滑翔机。人描述神明，必然要称赞他们飞翔的伟力。东方传说中，描述得道的修士，讲“羽化登仙”。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面对大自然的伟力，人类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他们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一切爱恨都不过转瞬。
但人类的野心又是如此的不自量力，庞大贪婪。
人类发明飞机，发明火箭，发明宇航船。
像是有什么在天空之上，它激发着人类的野心，使这个种族不畏死亡地将脚拔离地面，为之奋斗，为之疯魔。
天空。
他在天空之上。
托尼像每一个仰望天空的人类，对着恒古不变的辉光发出惊叹。
“太美了，莉莉，这太美了……”他伸出手去，试图触碰星辰。
他像个孩子一样大笑起来。
他穿过云海，云从他的指尖流走，他触碰星辰，星辰在他眼底倒映斑斓的光辉。
他听见了整个世界的回应。
至高之美。
他们停留在内华达州的托诺帕。
伊莉雅化成人形挤上飞毯，与托尼并肩躺在云端。
她伸出尾巴卷着托尼的腰，避免这个大男孩一时激动滚出她的屏障范围。虽然不会有坠落的风险，但想来风骚如斯塔克也不愿意在哪个第三类接触报刊上看到自己的尊臀。
夜风被过滤成舒适的温度，龙崽子盯着旋转的星河，慢慢打了个哈欠。
“晚安，托尼。”她喃喃说了句，蜷缩着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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