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带脑子吗。”
打破寂静的是布洛克低哑的声音,他听起来很愤怒。季叶背对着他,她紧紧地捂着伤口,鲜红色的DBU打湿了她的手套。
“别过来。”季叶低声说,她不确定叉骨看到她的伤口会有什么反应——皮肤下那些扭曲的金属。她很清楚留在她身体里的是个什么东西。达姆弹,俗称开|花|弹,在触及目标的瞬间会裂成一朵锋利的花。那种子弹在她的腹部开了一个窟窿,所有的零件都暴露出来。
布洛克出人意料的没有动,“你在命令我?崽子?”他听见季叶被压抑的呼吸。
“啪嗒”。一个小东西落在布洛克的脚边,他下意识地低头,看见了一颗弹头呈烟花状爆开的的子弹,鲜红的液体夹杂其中触目惊心。“操。”他在看见那东西的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他转身大步走到季叶身前,“松手!”
那双狼一般棕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季叶鲜血淋漓的手,他完全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在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从自己的身体里掏出一颗开|花|弹的。
季叶不为所动,她微微地蜷着身体。布洛克好像要把她的手盯出一个洞似的,他们僵持了很久。
“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倔崽子。”
布洛克最终还是没有逼迫季叶,他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一卷纱布丢到季叶的脚边,点上一支烟转身背过去。
“我带的兵崽,有爱耍聪明的,有老实的。有在战场上把枪口对准老子的,也有替老子挡子弹的。”
“最后他们都死了。”
“这就是九头蛇的特战队。”
季叶知道布洛克没有在看她,她不声不响地调出一支大剂量的血药迅速注入身体。
“永远都别相信别人,也别把后背交给别人。没人会为了你替他挡枪子儿就感谢你,等你死了也没人会记得你。”
“Rum.”
布洛克僵了一下,季叶从没有这么叫过他。除了朗姆洛和长官,她从没有多余的称呼。
“你会记得我吗。”
季叶的声音不是那种温柔或娇媚的女声,她几乎永远只有一个音调,磁性中带着冰冷。
“会。”布洛克可笑地咧咧嘴,似乎想笑,但是他没有成功。他戴着半指手套的手中握着那颗带血的开|花|弹,开|花|弹的凶名不仅是因为它对中弹者身体永久性的伤害,还有它爆开后带铅和各种重金属的弹壳。季叶第一时间把它弄出来是对的。
“过来。我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所有东西。”
季叶淡淡地说。
“闭嘴!如果你死了老子才不会在乎!”布洛克近乎咆哮着说。他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看见了季叶。虽然腹部的伤口看起来已经不那么触目惊心,但是布洛克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皮肤下掩盖的金属,他张了张嘴。
“魔法和机械的合成物。”
季叶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她一字一句地、清楚地说。
“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不要问。”
“我不会死的。”
“操。”
布洛克很快地恢复了冷静,至少是表面上。他看着季叶被护目眼罩遮挡的双眸,吐出一口烟雾,神情复杂。
“别那么相信我,崽子。”
他看见季叶的釉色嘴唇微微翘起,露出浅淡的微笑。
“我所有的秘密你都知道了,Rum。永远别说出去。”
“我愿意赌这一把。”
布洛克低低地嗤笑一声,不知是嘲笑还是赞同。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连渣子都没剩。”
他把烟碾灭,捡起丢在地上的枪,从凉透了的任务目标的外套里摸出一个u盘,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特战队接应地点的方向。季叶跟在他的身后,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已经包扎完毕,至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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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散去,季叶隔着一层蓝色的玻璃看着冬日战士的脸。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
季叶苍白的手指在玻璃上滑动,用俄语写下一个个字母,然后抹去。她深深地凝视着冷冻舱里的人,他翠绿的眸子紧紧闭着,神情麻木,杂乱的长发垂在肩上,但是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巴恩斯中士的轮廓。季叶翻开了手上已经有些古旧的本子,本子封面上有一颗和铁臂上相同的、冰冷的、鲜红的星。
生命体征一点点恢复,季叶按照档案上的说明有条不紊地操作。微弱的呼吸逐渐变得明显起来,水色迷蒙还带着一丝茫然的绿眸睁开,他呆滞地转了转眼球,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季叶。
有一个影子在脑海中闪过,清晰却无法捕捉。无意义的符号和画面打乱重组最终汇聚成一双靛蓝色的眼睛。饱满的唇、高挑的身躯、如程序设定般完美的身材,而除了美好之外,还有血、争吵、子弹和咆哮,他恍惚地想起冰冻之前的一切。
那些金色的、温暖的梦,那个双音节的名字。他每次把这些告诉他身边的人的时候,就会有一群人大呼小叫着把他带走,然后电流通过大脑,疼痛、晕眩,记忆被撕扯粉碎。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他也曾经把它们告诉一个人,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电击,没有讨厌的修理。每次,他都对那个人说出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每次,那个人都会那样平静地看着他,然后风轻云淡地说。
“忘掉。”
“早上好,士兵。”
记忆中如老式电视机里传来的嘈杂失真的声音与身边的白发女人重合,一样的平静,音调始终如一不带任何感情。
冬日战士的嘴唇动了动,他的声音因声带长久不使用而发哑,他说,“等待接受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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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兵的训练内容无非是一些体能训练和格斗技巧,有时还会会练习狙击。季叶一直都是他的陪练,因为皮尔斯发现,相较于普通士兵,季叶做陪练造成的损失要小得多。
凌厉的拳风直冲冬日战士的左肩,季叶知道他的弱点在于他铁臂与肩部的连接处。冬日战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季叶知道他早有准备,膝盖迅速抬起踢在他的腹部,冬兵狠狠地受下一脚,却像没有痛觉般卡住她的腰部,手臂上的金属片收缩发出机械声。季叶知道他想把她摔出去,抽回手向后一跃撩腿蹬向冬日战士的前胸与他拉开距离。
巨大的力量把冬兵蹬得向后退了一步,他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季叶,然后迅猛地扑向她,季叶刚想借力翻到他背后锁喉,两条有力的手臂锁住了她的双腿,把她向地面甩去。
季叶知道自己肯定要输了,当她被向后摔的瞬间,腹部达姆弹留下的伤口撕裂开来,一股DBU特有的诡异血腥味漫延,与此同时,她的视野因失血而颤动了一下,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濡湿了她的腹部。
但是冬兵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一瞬间的呆滞让季叶有了反应时间,她的腰部猛然发力上半身抬起,挣开了冬兵的钳制,冬兵不轻不重地挡了一下她,然后被死死地卡住了喉咙。
他输了。
季叶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知道这次的训练量已经达到了,她松手,向后退了一步,隔着护目眼罩盯着冬日战士的眼睛。
“你走神了。”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为什么?”
冬日战士没有回答她,他伸出右手摸向季叶的腹部,在接触到冰冷液体的瞬间皱起眉瞪着她。
那不是他干的,他没有使用武器。
冬日战士抬手看着指尖星星点点的鲜红液体,在灯光下反射妖异的光。冬兵记得季叶把他凶狠地摔出去的样子,拳拳到力毫不手软,她的腿如同钢鞭,无数次踢断他的肋骨。而冬兵自己在训练中也从不松懈,他也有过卡着季叶的脖子差点让她窒息而死,也把她打到撞在墙上再重重地落下来。但是每次训练结束,他的长官都会面色如常地站起来,告诉他休息和下一个训练内容。
当他嗅到那种让他习以为常的血腥味的时候,他怔住了。虽然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他不该这么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
他不知道,因为那只是一种本能。
“我不知道。”冬兵硬邦邦地说,他固执地盯着季叶的腹部,黑色的布料上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铁锈味。季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她不知道说什么。
“别再这样。”她斟酌了半分,轻描淡写地说,她不会再把冬兵一次又一次的推上洗脑台。
永远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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