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贺坐在别墅客厅里, 正在看着玩疯了的同事们玩桌游。
尤涵就坐在距离他不是很远的客厅另一边, 混在几个打电视游戏的同事身边，没有参与玩乐，但看来很开心。
关贺咬着酸奶吸管，脸上挂着笑容, 可心情却很沉重。他不知道楼岳霖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公司怎么样了。
而且其实现在已经不用再盯着尤涵, 反正他的目的全部暴露，多看两眼也只会让自己生气。关贺喝完酸奶, 借着去丢垃圾跑出去透气。
整个度假村是绕着一座平原湖周围建造，一圈与城市建筑差不多风格的别墅群, 一楼客房的阳台与湖相连，要是在夏天的话，可以脱了衣服直接下湖游上一游。
可惜现在是冬天，即便湖面没有结冰, 可寒冷的气候可不适合这么做。
就连刚才入驻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度假村工作人员也建议别下水，若一定要游冬泳, 必须提前通知他们。
关贺丢完垃圾没回去, 沿着别墅门前小路往前走。他走过行政部的两栋别墅, 再走到人事部的时候，已经过去二十来分钟。
这里可真够大，关贺心想。
他其实想碰碰运气，也许让他走一走就能找到楼岳霖入住的别墅, 仗着自己是他生活助理的职位，总能进去见一下他吧？
然而关贺运气不好，找了半天没找到。路过的别墅里总是传来热闹的玩闹声，与关贺的忧心忡忡完全不同。
等玩到傍晚，大家回房间换上正装礼服，收拾精神去度假村的礼堂参加晚上的宴会。
关贺与之前与他一起共事过的男同事住在一间，他一边换衣服的时候，一边听这位同事说年会的事情。
“才不是简单的一顿饭！”男同事说，“重点在于抽奖！”
之前他们部门的八卦小能手同事从行政部别墅回来，说晚上抽奖奖品依然丰富，但是头奖换了，是一台小型家用机器人。
关贺知道这机器人，在苏朔家里见过，非常好用方便。他后来查过价格，靠着每个月的月薪加上不吃不喝，他可以凑足三年买一个最便宜的。
关贺当然很想要，可这是头奖，自己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戴上楼岳霖送给他的手表，既然是盛装出席，这手表不戴太浪费了。
很快，关贺跟着同事来到宴会厅，几十张圆桌有规则地摆放在厅内，同一个部门的人坐在一桌。
关贺的正对面，正好坐着尤涵。
尤涵全程看起来都很轻松，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这点也让关贺心里没底。
虽然这两天楼岳霖给关贺发过消息让他安心，但是关贺还是抱有愧疚，总觉得没能帮上更多的忙。
关贺捧着酒杯坐在一边，别人都沉浸在年会的欢乐中，他尽管努力想要融入进气氛中，可总显得有那么一丝格格不入。
年会上，主持人宣布当晚抽奖方式，让员工们用手机登录会场网络，连接页面，上面随机闪跳四位抽奖码，有数字有字母，最后获奖者会从这些抽奖码中随机抽选，就跟买彩票似的。
关贺随手一点，他的抽奖码是“4848”，看起来就不像是会中奖的号码，就连读起来谐音非常不吉利。
他沉默地看了半天，心想只要尤涵的事情圆满解决，他就不吃不喝筹三年的钱，去买个小机器人回来。
年会举办三天，其实晚上的宴会内容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吃吃喝喝加玩游戏。
关贺发现平日里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员工，看着挺矜持，但玩起游戏来特别活跃，他们这一桌的分数一大半都是该位女员工赢来的。
每个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只有他自己不同。
关贺转过头，穿过两个人的肩头，往主桌上看了过去。本来应该坐着楼岳霖的主桌上坐了半满，他看到总经理许耿澜，却一直没见到楼岳霖出现。
光是这点就让关贺紧张，他心想是不是有监察机关的人查到对公司更为不利的证据？
而就在宴会渐进高|潮的时候，楼岳霖回来了。
关贺就听到耳边炸开一阵哗然，他抬头去看，发现来的不仅是楼岳霖一人，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荣敬天！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看到楼岳霖，关贺就觉得心里能一下子平静下来。
他用裸眼2.0的视力看过去，觉得楼岳霖的神情似乎还是挺轻松，跟在他身边的荣敬天好像也没什么压力。
真的会没事吗？他想。
其他员工们虽然没有收到荣氏也会有人来的消息，看到对方的出现，想想大家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合作，也就不奇怪。
在哄笑声中，楼岳霖请荣敬天一起上台，两人见过大场面，在台上相互调侃都显得两人风度翩翩。
坐在关贺身边的女同事捂着脸，说：“就算看楼总和荣总站在上面说话我都饱了，他们为什么不出道当爱豆！”
关贺看她一眼，你楼总就算不当总裁也不会当爱豆，他可是国家第一机甲驾驶者，难道驾驶师就不能当成爱豆来追吗？
台上两人的气氛依然很活泛，楼岳霖还给荣敬天下了个套，鼓舞了一番楼氏员工，搞得跟来的荣氏员工们纷纷发出嘘声。荣敬天也不甘示弱，回头就说要出卖楼岳霖一个小秘密，而台上楼岳霖不为所动，台下气氛却比刚才还要热烈。
听到这话反倒是关贺吓得差点掉坐在地上，尽管充分感觉到这二位密切的关系，可这也太吓人了！吓死人了！
最后荣敬天当然没有说出这个秘密来，大概是看到楼岳霖也不着急的样子，荣敬天有点失望，也就没说。
而他们俩的出现，别人只当是邀请了合作公司的员工，但关贺知道，自己和尤涵心里想的事情必然与别人不一样。
这时候他依然仔细盯住尤涵，兴许是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尤涵也没意识到荣敬天会来，所以他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强颜欢笑。
楼岳霖与荣敬天说完话后，就坐在主桌上吃饭聊天，半点看不出破绽。
隔着几个人距离远的关贺挠挠头发，心想自己果然不像楼总和荣总那样淡定，做不到面对被人威胁还能表现那么坦然。
一顿饭吃到半夜，而且当晚还不会公布抽奖结果，会在第二天晚上的宴会上公布。尽管员工可以提前离开，但抽中的员工必须在场领奖，不然过期不候。
大家都没有要离开度假村的心思，还有人张罗着大家通宵去娱乐室里打麻将。
关贺没那么好的心情，他看着自己应该没机会单独去见楼岳霖，只能拿出自己的信任，相信他一定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同事们看着关贺似乎情绪不在其中，有两名同事一左一右搂着他的脖子，说大家最爱带新人玩，让他不觉得自己新进公司第一年，好像论资排辈就排不上他。
关贺一听知道大家是好意，但自己真不是这么想，他忙说自己身体不是很舒服，怕说出来扫大家的兴。
大家连忙关心关贺，不再坚持让他跟着大家一起去玩，还纷纷拿出自己备着的药品塞到关贺的怀里，让他好好休息。
都是关贺没见过的药片，看功效又像是什么十全大补丸，只要是一些小毛小病，一吃就好。
关贺笑着感谢大家的关心，被哄着赶紧回房间休息。他倒是乐得清静，而且这样一来，他就能好好冷静一下，乖乖等着楼岳霖给他发消息。
与他同屋的男同事说，自己可能玩到明天下午都不会回来，可以让关贺好好在房间里休息，不用管他。
关贺在房门口谢着与他道别，正要关门的时候，一只手挡在门框上，吓了关贺一大跳。他想谁不要手了？这一下子夹过去可大可小啊！
他吓得打开门，赶忙问：“手有没有事啊？！”
而站在门口的人却是尤涵，他对着关贺微笑，道：“没事啊，我听说你不舒服，给你送药。”
关贺愣在那里，完全没想到会是尤涵，刚才他的举动也太冒险了，是疯了吗？
还是说……关贺突然之间灵光一闪，难不成尤涵已经意识到什么？
但是尤涵把药放在他的怀里，冲他笑了一下就走了。
看着已经撤得空荡荡的走廊，关贺一脸茫然地关上门。
关贺捧着药回到房间，把药整齐地放在茶几上，心里对同事们好好感激了一遍。
接下来他可就不能出门，要为自己的“谎言”表现得更真一点。
关贺选择洗澡睡觉，等第二天天亮，指不定就能收到楼岳霖的消息，告诉他事情解决了，说那个尤涵选择拿一笔钱，交出所有证据，等过完年就从公司消失。
想法固然很美好，而且关贺肯定没有想到，他竟然猜到了大半。
从别墅里离开的尤涵，在夜色中并不是跟着同事去玩，而是拿着楼岳霖给他的房卡，去另一栋别墅找楼总。
迎着晚风，尤涵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就算寒冷从脖子里钻进去，他也不觉得难受。来到那栋更高一层的别墅前，尤涵刷卡进屋，没有受到任何障碍。
与此同时，尤涵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楼岳霖发来的消息，根据指引他来到三楼，引入眼帘的便是巨大的会客厅，中间沙发上除了楼岳霖和荣敬天，没有别人。
刚才走上来的时候，尤涵特地观察了下，整栋楼应该只有他们三个人。
“楼总，荣总。”尤涵一脸微笑走进去，自说自话地在一旁单人沙发上坐下。
楼岳霖看了他一眼，笑道：“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吧？”
尤涵点点头，可事实上他心里很没底。
他之前只是找楼岳霖，就没有想过他会把这件事告诉荣敬天。
刚才看他们俩在台上一唱一和，尤涵更加无法理解，楼岳霖干嘛把这件事告诉荣敬天？他图什么啊？
尤涵心想是自己低估两人的关系，明明自己公司里的员工收集合作方不利的信息，对方知道后也能这么淡定地接受事实？
尤涵的目光落在荣敬天身上，倘若不作比较的话，荣敬天长得也挺帅，他与楼岳霖差不多高，只是在气场上不如楼岳霖。
此时尤涵的脑子转的飞快，对于楼岳霖的态度，尤涵还能揣摩一二，但荣敬天就吃不准了，他没有接触过，从各方各面的信息来看，只知道他是个比较规矩的人。
那头荣敬天对着尤涵微笑，“你这人挺有本事的啊？就是拿我公司的东西去找楼岳霖，不对吧？你怎么不来找我？”
尤涵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他也不怕，本来他的计划就是一旦楼岳霖拒绝他，他就去找荣敬天。
既然现在两个人一起找上门，他说不定可以试一试，让两个人都接受他的条件。
下一秒，楼岳霖对荣敬天说：“你别急，毕竟是我的员工，先来找我也正常。”
尤涵又是一愣，猛然之间，手脚冰凉，他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但是，他不觉得自己没有胜算。
尤涵看着楼岳霖，“楼总，你给我什么答案？”
楼岳霖笑着看他，“我不能确定你手里还有别的东西，你得都拿出来，我才能信任你。”
尤涵坚定道：“只要你满足我的条件，我可以一个个交给你。”
楼岳霖扭头看了眼荣敬天，挑起眉头说：“他拿你公司的东西来威胁我。”
“哈哈。”荣敬天也笑了起来，“你在求我吗？”
听到这话，尤涵感觉自己好像被戏弄了，这两人怎么回事？他们一点都不怕吗？我手上的证据够你们被请去喝一壶了！
尤涵分明觉得自己赢面很大，可为什么对面的人看起来那么自信？
楼岳霖扭头看着尤涵，“你真的不打算拿出来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最后？不见得。”尤涵看起来淡定，“如果你不愿意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再浪费时间了。”
荣敬天突然插嘴道：“你可以问问我啊，你向我提要求，看我会不会答应你？”
一说完，荣敬天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俩戏谑的态度，让尤涵感受到莫大的羞辱。
尤涵深深吸了口气，“那么请问楼总把我请到这里来，到底想说什么？”
楼岳霖看眼前这人好像实在逗不起来，也不可能露出气急败坏的样子，便直截了当说：“我拒绝你，我拒绝你提出的所有要求。而且看在我是你上司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对我们没有威胁，你辛辛苦苦搜集到的东西，都没有用。”
坐在那里的楼岳霖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的眼睛直视尤涵，脸上毫无笑意。
他是认真的，尤涵心想，他居然是来真的。
可尤涵不信，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怕吗？自己手里捏着的证据，换做任何一个老板都会害怕。
难道因为他们俩太年轻？所以不知者无畏？尤涵动摇了。
尤涵心想，他是不是应该再放一点消息来，拿一个足够能镇住他们俩的证据？
“你们不信吗？”尤涵反问，“你们真的以为我只拿了一点证据，就跑来敲诈勒索？”
一旁荣敬天说：“诶等等，刚才楼总已经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肯拿出来，你已经错失这个机会了。”
尤涵终于开始露出一点气急败坏，压下声音恐吓道：“你们俩等着！等过年回到公司，等着你们的是手铐！”
只见楼岳霖向他招招手，说：“我跟你说实话，现在不是你给我机会，而是我给你机会。”
尤涵不懂。
楼岳霖说：“看你的年纪跟我们差不多，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这种想法，但是我告诉你，没必要，你还有大把的时光，以后可能还有更好的机遇，没必要现在就毁了自己的前程。”
这话还真让尤涵有点动摇，他一下子站起来，双手捏拳，怒道：“你又知道什么？我的前程？跟你们比又算什么？你们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只要你们愿意，随随便便就能成为公司老总。而其他人呢？凭什么别人就得拼了命的工作，每个月拿那一点工资？如果没有这种家庭背景，你们还能是什么？”
楼岳霖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如果我不回来接手楼氏，我会是全国最好的机甲驾驶师。”
一听这话，荣敬天坐在沙发上大笑着鼓掌。
“没错！他是啊！”荣敬天大嚷着，“而且你们楼总根本不想当这个总裁，你这话对他来说最没用！”
尤涵扭头去看荣敬天，有点口不择言，眼睛也开始泛红，“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荣敬天无所谓地耸耸肩，“可能是个画家吧。”
莫名其妙的答案，尤涵心想，面前这两人不会是疯子吧？他们是不是觉得不做老总以后还能干点别的，所以在这里用激将法，让他去告发？去曝光？好让他们家的其他人来对付自己？这两家集团他们就这样不要了？
看到尤涵气急的表情，楼岳霖冷静地对他说：“我再说一遍，你还有回头的机会，好好在楼氏工作，你一生都能平安无事。”
可这不是尤涵要的，他不想要每天在忙碌的工作中得不到喘息，不想每个月看着那点工资，仿佛现在一眼就看到老，看到自己八十岁拿着退休金碌碌无为的样子。
荣敬天也收敛起笑容，“其实大家都是普通人，你把这些身份地位看得太重，其实不是的，大家都是一样的，就算等我们老了，也不过是个不作奸犯科的老东西罢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尤涵根本听不进任何好话。
尤涵指着他们俩，“你们等着，我手上的证据——”
楼岳霖打断他的话，“我们已经无所谓你的证据了。”
尤涵怒问：“什么意思？！”
荣敬天叹气地往沙发上一靠，“已经没用了。”
尤涵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看来看去。
楼岳霖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我们之前已经去监察机关举报了我们自己，不管你手上有什么不利于公司的证据，现在都没有意义。不信你可以现在就回公司，监察局的人已经入驻公司调查情况。反正他们查出来的证据只会比你查到的多，你可以去找媒体，但凡有一个媒体敢曝光，他们马上就会受到监察机关的通知函。现在我们正在协助调查的环节，任何媒体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报道公司的事情。”
对尤涵来说，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堂堂两位公司老总，居然敢把自己的公司送上断头台。
尤涵愣了好半天，怒道：“你们……你们不怕吗？”
“怕？”荣敬天接过话茬，他走到楼岳霖的身边，“这有什么可怕的，公司里有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我们身为老总，就会有很多照顾不到的地方，现在有你提醒，我们不赶紧去自检，还想让我们满足你的要求？你可真有意思。”
直到现在，尤涵知道自己没能玩过面前这两人，准确来说没能赢过楼岳霖。可他还是不信，怎么会有老板做这种事？对他们来说钱算什么？区区一个秘书职位又算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看到尤涵不说话，一脸吃屎般的表情，楼岳霖向他伸出手，“你有脑子，凭你一个人就能挖出这么证据，了不起，但你放弃那些坏念头吧，以后生活会回报你。”
尤涵低头看看楼岳霖的手，木着脸说：“我也需要考虑一下。”
楼岳霖收回手，“我等你的好消息。”
言罢，尤涵扭头离开。
荣敬天双手插兜，问：“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楼岳霖说：“他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手里的筹码已经报废，这对他来说冲击很大，要他回头也要给他点时间。我希望他能回头，至少这样还能让我们这个世界看起来比较美好一点。”
荣敬天吹了声口哨，“那我也走了。”
楼岳霖看他一眼，“行啊，反正你也知道这人是谁了……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想看戏来着。”
荣敬天勾着嘴笑了起来，“你都让我坐在那里了，怎么可能光让我看戏？”
说完，荣敬天抬抬手，也跟着下了楼。
到这时候，楼岳霖狠狠松了口气。虽然公司里的确有监察的人正在查公司的事情，光从他们之前反馈的消息来看，的确不太妙，但是也看在他们自检的行为，最后大概率是处罚金和整改，而不会上升到刑事责任。
楼岳霖坐在那里好半天，总算是缓过劲来，他终于想到给关贺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惜电话那头一直没人接。
作者有话要说： 楼岳霖：等一个电话。
关贺：ZZZzzz……
感谢 狸夫人x10、葬尘x10、秦结 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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