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错觉不错觉的先放到一边，杜行看清少女旁边的小女孩时，吓了一跳，“豆豆？你怎么在这里？”

    豆豆是杜行姐姐的孩子，刚满五岁的小朋友，放暑假之后来乡下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前天还软软甜甜的说要给舅舅带院子里毛绒绒的小鸡崽，怎么今天就出现在这里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豆豆从少女身后露出一点点，然后带着点哭腔，小声的喊了声舅舅，和以前看到杜行就兴高采烈地扑上去不一样，这次豆豆怯怯的，拉着身边姐姐的长裙不肯撒手。

    看到小外甥女，杜行边拿出手机给姐姐打个电话，边让副导演把周围的人清走，汪力本不甘心放走小美人的，但看着杜行少有的严肃表情，也忍不住怂了一下，默默退走。

    但不知道姐姐杜静那边是不是在忙，手机总是忙音，杜行就把电话挂了，准备待会儿再联系姐姐，然后有些抱歉的对少女笑了笑之后，蹲在少女裙边后张开双臂，柔声安慰，“谁欺负我们豆豆了吗？来，舅舅看看。”

    他觉得小姑娘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豆豆听到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揉揉眼睛想要过去，但还是有点害怕，拉着身边的姐姐探出去小半个身体。

    倒是少女听到杜行的声音，忍不住的想打个滚，在她还是只花豹的时候，妈妈的声音也是类似的语气。

    嗯？花豹？

    从米哈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后，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宛如一张白纸。但是，她依稀记得自己的身体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是有着利爪坚齿，巡视自己的领地，叼着羚羊可以跃到树上享用大餐的模样，这个前后肢长短不一，细嫩到碰撞一下就会擦伤的身体不是她的，她幼崽时期都没有这么虚弱过。

    幼崽时期？米哈愣了愣，想到了自己被圈起来舔毛和被叼着后颈肉的模样，再深想却记不起来什么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大猫的生存第一要义是填饱肚子，米哈警惕的巡视了一圈新的环境，嗅到了一些带有她新身体味道的东西，想办法巴拉出来之后藏在了一起，消除自己留下的痕迹后到林子之中捕猎。

    可惜，生活区附近的山林没有任何猎物，连个大只的昆虫都没有，还有一些刺鼻的防虫药味，米哈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猎物，就正好捡到了从山坡上掉下来的豆豆。

    同类是不可以吃的，大猫也是不能轻易暴露的，米哈本想把豆豆放在原地离开的，可身上套着的衣服有点影响行动，让她被豆豆抓住了裙子多了个小尾巴。

    米哈还在熟悉新环境，看豆豆甩不开就任她跟着，不言不语的继续寻找猎物，豆豆也不说话抿着嘴跟着陌生姐姐走。直到她们在剧组附近被汪力撞到，非要拉来剧组，然后被杜行认出米哈身边的豆豆。

    被汪力拦下之后，米哈就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对别人的声音一知半解的，能听懂字却不理解话里的意思，可还是绷住了表情强忍住浑身的不适应，尽力去模仿着别人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同。

    所以，剧组的众人看到的是沉静的貌美少女，而不是躲在树冠里的猎手花豹。

    米哈对人类是有印象的，枯黄的草丛和慌乱的奔跑，以及‘嘭’的枪声，草原上不好惹的大象与犀牛就会流血倒地，虽然面前这些人类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但米哈还是保持着警惕，生怕被发现什么不对之后，也被“嘭”一声。

    尖牙利爪、悄然潜伏都躲不过“嘭”的，这是米哈在扑咬自己的尾巴时，妈妈告诉她的。

    妈妈？米哈有些困惑的歪头，只记得一个矫健优雅、金色背毛上有着黑色环斑的剪影。

    豆豆从山坡上滚下来被米哈一把捞住之后，就抓着陌生姐姐的长裙时不时的抹眼睛，哪怕是强忍着的啜泣，也被米哈听得清清楚楚，任何物种的幼崽在委屈受伤的时候，想找的都只有妈妈，米哈能猜到身后的豆豆在找什么，所以，看到杜行发出包容又温和的声音时，心里点头，原来这就是幼崽的妈妈啊！

    然后，米哈主动侧了侧身，把身后的豆豆露出来，看着幼崽抽噎了两下，松开了姐姐的裙边跑向了杜行，然后大哭了起来。

    米哈听不懂杜行和豆豆在说什么，但是，她还是认真的记下了杜行和豆豆这对“母子”，作为一只擅长观察和学习的花豹，米哈很早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分不清人类中的男女。

    咳，这个不怪米哈，要是有一个人类和她交换，突然出现在大猫之间，估计也分不清公豹和母豹，必须绕到尾巴后面仔细观察才行。

    米哈也很想绕到尾巴后面仔细观察，但是人类没有尾巴，还穿衣服，她哪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啊！

    最开始，米哈是根据人类躯干部分的脂肪含量判断的，她的新身体很纤细，可是胸口软软的，脸上没有浓密的毛发，所以，差不多模样的应该是女性。

    但问题在于，等米哈躲在一旁观察了三四个人类后，她就意识到这个方法行不通了，首先是有的人类会穿特殊的衣服撑出弧度，有的人类满脸都是毛发却也有鼓鼓的胸，其次，米哈眼中没有任何区别的幼崽是用不了胸口定律的，也不知道人类自己是怎么区分的，她偷偷用目光观察了一下豆豆之后，愁的不存在的尾巴尖都要掉毛了。

    于是，米哈准备嗅味道，性别不同，散发的味道也不同。米哈依旧保持着花豹时期的嗅觉，对这个办法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她的灵敏嗅觉在化妆品、洗涤剂面前倒起了反作用，不仅给米哈造成了严重的识别障碍，还容易让她忍不住打喷嚏。

    所以，目前为止，米哈判断别人性别还是随缘看看、主要靠猜，她看到豆豆被杜行抱起来的时候彼此的温情互动，合理推断杜行是女性。

    四肢修长健壮，轻而易举的把幼崽保护起来，和其他人比起来要更高大和沉稳一些，刚才一出现就能逼退其他同类，保证领地的独享权，一看就是个有经验有实力的“资深母亲”。

    嗯，这次应该是对的。

    看着杜行把豆豆抱起来，米哈忍不住想打个哈欠再舔舔毛，但人类好像是不舔毛的，犹豫两秒之后米哈放弃了舔毛的打算，准备悄声离开继续去找猎物。花豹是独行动物，带崽的母亲更是凶悍，米哈一个没有揣过崽的小年轻是打不过这些前辈的，所以她很审时度势的退开，离开杜行的领地去寻找其他的食物。

    自然界之中，带崽的母亲凶悍程度是通用的，人类肯定也不例外，米哈懂这个道理。

    不过，这个地方也真的太贫瘠了，连只兔子都没有，也不知道人类是吃什么东西活下来的，米哈觉得刚才拦住她的那个人类（汪力）就很肥美，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可惜不能吃同类，吃同类是会被发现不对劲然后要被“嘭”的。

    米哈记得，刚才路过的树上蹲了一只橘色的大肥猫，实在找不到吃的，就拿这个填肚子好了。

    正在米哈准备对大橘猫下手的时候，杜行注意到刚才送豆豆过来的姑娘就剩个背影了，离开也没有个动静，简直和飘走的一样，忙快步追上去把米哈喊住。

    倒不是觉得少女的形迹可疑，毕竟杜行看的很清楚，一路上都是豆豆死死拽着少女的裙子，遇到陌生人也第一时间躲到少女身后的，哪怕少女没说什么，但也默认着保护的姿态，所以，可以排除少女本身是人贩子的嫌疑，但杜行想把对方留下，有其他原因。

    一是感谢人家把豆豆带在身边，虽然在剧组见到杜行是个意外，可要不是少女一直带着豆豆，谁知道五岁的小女孩会在偏僻又陌生的地方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他肯定是要感谢一下对方的；二是杜行很想知道豆豆是怎么和家人分开，和少女出现在一起的，小姑娘哭的一抽一噎的，话也说的颠三倒四，不如问问长裙少女是怎么遇到豆豆的。

    姐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这让杜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然后，杜行就追上了一个仰着头，对树上大橘猫虎视眈眈的少女，依照他多年的剧组经验，这眼神应该是看食物的吧？！

    此时，大橘猫也感受到了危险，从双爪叠在身下的农民揣，立刻吓得炸毛而起，想逃又不知道往哪里逃，肚子上的肥肉都在抖抖抖，声音凄厉的喵呜了一声。

    要——吃——猫——啦！

    在米哈弓腰发力，窜上树冠把大橘猫抓住之前，杜行及时出现，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臂，顺便救下大橘猫让猫趁机溜走，然后在米哈冷静的转头，用瞳孔微眯的眼神打量他之前，下意识将之前装着口袋里的牛肉干拿出来拆开塞到米哈手里。

    别说大橘猫了，杜行一个成年人被这种饥饿的眼神一扫，都觉得紧张。不过，看着这张漂亮到有些过分失真的脸，毫无美貌包袱的露出这种饿到眼神幽深充满杀气的表情时，杜行倒是觉得这可能是个演戏的好苗子，微表情的感染力实在太强。

    饿的特别真实。

    米哈当然饿的很真实，醒来之前就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更别说醒来到现在也就喝了点水。不过，大猫也是习惯饿肚子的，虽然连续几天未进食的饥饿感很不好受胃里像是火烧一般，但这些不会影响米哈的情绪，抓不到肥猫那就蹲在树林里逮鸟，总能找到食物的。

    大型猫科动物都是天生的猎手，花豹也不例外，但同比虎、狮或美洲狮这样的猫科大佬，花豹在力量和速度方面并不算顶尖，还经常被狮群或是鬣狗抢走猎物。可花豹综合实力以及适应能力仍在前三，甚至过的比强于花豹的虎、狮都要好，原因在于花豹硬件不够那就智商和捕猎技巧来凑，从树冠中猛地窜出来利用自身体重来扑杀较大猎物是常事，花豹的食谱范围也极广，小到昆虫大到角马甚至幼象，基本上什么都吃，再加上爬树这种开挂能力，连“平头哥”蜜罐、岩蟒或老鹰都可能出现在花豹的菜单之中。

    号称中小型动物的噩梦，只要能摁死，逮什么吃什么。

    不过，米哈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她记得自己算是同类之中的小体型花豹，不仅打不过公豹，连母亲和姐妹也能一爪子把她摁倒，但还是之前那句话，任何生物一旦机智起来，就犹如开挂（变得鸡贼），她是一只机智和暗搓搓并存的花豹。

    刚离开母亲的时候，米哈经常饿肚子，好不容易抓到什么猎物，还会被抢走，挂在树冠上宛如一只饿扁的猫饼，但是，随着米哈学会观察和审时度势，掌握偷袭或是偷猎物技巧，有的时候甚至胆大心细敢借狮群的力量后，米哈就活得很滋润了。

    总之，为了活下来，米哈变得异常机敏和花招百出，适应能力极佳。

    所以，从被资深母亲·杜行打扰错失餐点大肥猫，到手里被杜行塞了食物，米哈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她闻到牛肉干的香味，又迟疑的打量了一下杜行，看对方没有攻击性，抱着豆豆对自己点头的模样，推测自己遇到了“超级母亲”。

    由于大猫的幼崽在野外的存活率很低，有些雌花豹一生都无法顺利养活出一个幼崽，基本上都在母亲的合格线边缘挣扎，但总有一些“超级母亲”是例外，她们是花豹之中生存实力前列，抚育幼崽能力强悍，甚至还能帮一些年轻花豹养崽的前辈。

    米哈同胎还有个姐姐，母亲抚育两只小花豹压力很大，更别说米哈个头小体力弱，在被咬死来节省食物的边缘晃了好几圈，还是遇到个“超级母亲”，两只雌花豹一同抚育了一段时间，米哈才可以顺利成豹，当一个快乐的小只猫饼。

    动物有着动物的特性，但是母亲总是都有些共性的，米哈自己遇到过“超级母亲”，所以对雌性的长辈都很有好感。没想到，换了个新身体之后，米哈居然运气极佳的又遇到了“超级母亲”，杜行这种实力强大、不介意多抚育个幼崽的雌性，简直是生.命之光。

    米哈判断不出来自己这个新身体有没有发育成熟，但是看杜行怀里的豆豆也在吃牛肉干，她立刻就厚着脸皮，跟在杜行身边当一个大号的编外幼崽。

    在“超级母亲”赶她离开，让她独立之前，米哈要强行当一个幼崽。

    于是，捏着牛肉干，米哈就跟着杜行回来了，眼神之中充满着对“母亲”的孺慕，不孺慕不行啊，她和豆豆比起来太大只了，万一不可爱，被拆穿非幼崽的真相怎么办？

    就算换了新身体，米哈也是最机智的那个崽。